羋星璃攥著嬴無忌的手,咬了好久才放開。

嬴無忌趕緊朝手背看去,赫然看見一排深深的牙印。

嘶……

這小妞可真狠啊!

要不是花朝在這邊,她咬的可不只是手了。

但有一說一。

牙挺尖。

唇很潤。

“你屬狗的啊!”

嬴無忌罵罵咧咧。

羋星璃氣哼哼地看著他:“所以你本來就打算入我楚國,為什麼還要氣我?”

“我那是氣你麼?”

嬴無忌攤了攤手,指著自己的黑金戰甲問道:“要不是老子機智,這戰甲能白嫖來?”

羋星璃瞅著這黑金戰甲,感覺嬴無忌好像的確有圖謀。

那般操作一下,好像並沒有什麼問題。

不過……這戰甲看起來應該有數千斤吧?

這混小子穿著,居然有種舉重若輕的感覺。

身子骨真棒……

她下意識地咬了咬嘴唇。

嬴無忌:“……”

羋星璃趕緊把目光移開:“行吧!姑且不怪你,這轉生蟲,你真不要了?”

嬴無忌咧了咧嘴:“這玩意兒是你們楚王室的至寶,那我要是要了,一輩子給你們楚王室賣命都不夠還的。”

羋星璃白了他一眼:“那上次你為什麼要?”

嬴無忌攤手:“氣氛都烘托到那了,我要是不要,豈不是傷感情?”

羋星璃:“……”

想想也是。

她回想起那晚嬴無忌破陣的雷霆之勢,想必一開始的確有不小的把握逃命。

那轉生蟲,對於他這種顧家的人來說,的確是可要可不要的。

這混小子還挺懂得做人。

把轉生蟲還回來也是對的。

但羋星璃還是有種莫名的失落感。

感覺嬴無忌就是一個被渣女傷害過,變得不再純情的小男人,到最後卻讓自己承受。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行吧!”

羋星璃輕嘆了一口氣,將轉生蟲收了起來,隨後說道:“對了!今夜酉時會召開平妖大會,在此之前我父王想邀你共進晚宴,到時帶著白嬢嬢和花朝一起來啊!”

聽到這話。

花朝趕緊說道:“我就不去了吧,現在白家都是無忌做主,有什麼事情你們直接跟他提就行了。”

羋星璃臉色有些尷尬,她知道這場晚宴上要提什麼,花朝應該也知道自己晚宴上要提什麼。

一時間有些不好意思。

看向花朝的眼神中頗有一絲歉意。

兩人以前關係就很近,這樣還真有種偷人東西的感覺。

白儀笑著點了點頭:“我也不去了,這次晚宴肯定要談大戰之事,我們這些婦道人家就不便參與了,等平妖大戰結束之後,我們再聚聚也是可以的嘛!”

“好,好吧!”

羋星璃點點頭,衝眾人拱手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先告辭了!”

說罷,便神色複雜地離開了。

嬴無忌轉身看向白農:“大長老……”

白農:“……”

嘆了一口氣,再次給嬴無忌卸甲。

這戰甲能忽悠過來,實在是賺了。

在戰場上能發揮出來的戰力,不會遜於天階戰甲,就是穿卸起來太過麻煩。

不過也沒辦法。

這黑金產於地心,身兼大地之厚,內炎之陽,玄鐵之剛。

尋常物什根本沒有辦法在它上面留下痕跡,所以就很難燒錄法陣紋路。

他笑了笑道:“無忌啊!等平妖大戰之後,就把這戰甲交給我和二長老,我們白家有秘術改進。”

“那就辛苦大長老了!”

嬴無忌笑著點了點頭:“對了大長老,你對方才的天人族特使印象如何?”

白農想了想,笑著搖頭:“頗有傲氣,挺對我的脾氣,不過這些事情也看不出來什麼。我自然還是傾向於將天人族迎下來,不過現在的白家,無忌你來做主,我們聽命便好。”

嬴無忌嘿嘿笑道:“倒也不急著下決定,說不定平妖之戰妖族表現得太勐,我直接就給天人族跪了呢。”

白農無語,只當他在開玩笑。

又過了一炷香。

甲終於卸掉了。

嬴無忌在家陪白儀和花朝吃了午飯,便匆匆離開了白家營地。

此刻的瑜城已經沒有什麼正經百姓了。

大街上全都是在樹下陰涼處吹牛逼的兵油子。

往往都是幾個別國士兵跟幾個楚國士兵湊到一起,聊楚國的妖禍。

雖然這次妖患讓楚國幾乎淪落為笑柄,但楚國畢竟是實打實的大國,黎楚爭霸停止百餘年來,還從未出現過有如同黎楚那般統治力的強國,現在黎國三分,楚國就是歷史戰績最為彪炳的國家。

哪怕現在內鬥不斷。

也絕對不是任何一個國家敢輕視的。

可就這麼一個楚國,面對妖患卻仍然焦頭爛額,甚至接近被打垮。

擱誰都得心虛啊!

所以說聊天的時候,楚國計程車兵時常滿臉驚恐,別國士兵一開始還能嘲笑幾句,但很快就被他們身上恐懼的氣息和描述的恐怖場景感染。

今天雖然老大的太陽,但整條大街彷彿都籠罩著灰敗陰冷的色調。

嬴無忌聽得直皺眉,這未戰先怯可不行啊!

但他也沒辦法勸什麼。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你不能連仗都沒打過,就對參加過戰鬥的人指指點點。

只是這氣氛,實在不太好。

來到城門外。

嬴無忌從懷裡掏出了一張符紙用真氣催燃,下一刻符紙便化作一縷飛灰,飛灰先是形成煙霧懸停在空中,過了一會兒終於得到了響應,化作一個箭頭指向了一個方向。

他嘴角揚了揚,露出一絲笑意。

隨即長劍一揮,直接在空間劃開一道裂縫,大步踏了進去。

……

瑜城與周邊三城都是軍事重鎮,算作楚炎楚齊邊境的第二道防線。

城池宏偉,但卻算不上很繁華,城郊之處大多都是荒山野地,看起來頗為淒涼蕭瑟。

不過在荒野之中,一處酒肆看起來頗為熱鬧。

“開盤開盤!”

“清虛老兒,願賭服輸,嬴無忌已經到瑜城了。”

“之前還嘴硬,說自己沒感應到那劍意,現在人都好端端地來了,你休要賴賬!”

“本座就說,二聖之一怎麼可能死得那麼輕易?你這牛鼻子是真的菜,連嬴無忌必死的注都敢壓!”

一群身穿道袍的人熱鬧無比。

清虛道長顯得有些窘迫,但還是有些不服輸,嘴裡全是些“沒有人比我更懂賭博”“這叫做風險對沖”“跟你們說這些你們也不懂”讓人聽不懂的話語。

店裡頓時充滿了快活的氣憤。

不過他還是願賭服輸,從木戒中取出了一大袋銀子,滿臉心疼地給一眾道士分發。

一邊發,一邊罵罵咧咧道:“我就看不慣你們楊朱一脈的窮鬼,一點都不知道什麼叫做友誼第一,賭博第二,大家樂呵樂呵也就算了,我給錢你們還真要啊?”

一旁。

嬴無忌:“……”

他悄摸摸地走了過去,拍了拍巫霜序的肩膀。

巫霜序轉過頭,微微點頭示意:“來了!”

嬴無忌指著那群道士:“你們楊朱一脈跟太上觀搞聯誼我理解,但聚眾賭博是不是太掉價了?”

巫霜序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我也覺得掉價。”

嬴無忌咧了咧嘴:“你不管管麼?”

“為什麼要管?”

巫霜序反問,旋即從腰間取下布袋晃了晃,裡面傳來了銀子碰撞的聲音。

她指了指賭桌,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開的!”

嬴無忌:“……”

嘖!

一群老不修。

他現在修為入臻偽聖,靈覺已經相當恐怖,一眼就能看出這些人的修為。

兩個悟神境。

十七個兵人境。

修為最差的幾個青年,離突破兵人境也不遠了,卻還為了幾十兩銀子搞成這樣。

巫霜序誠懇道:“我們楊朱一脈很窮,清虛前輩很有錢,這裡只有他一個太上觀的,我那些師兄本來想著做局坑他,被我制止了,但沒想到他太擅長輸了。”

嬴無忌:“……”

行吧!

這個時候。

清虛道長終於分完了錢,轉身看向嬴無忌:“嚯!你小子真活著回來了,走走走,跟老道敘敘舊。”

說著。

大袖一揮。

嬴無忌瞬間感覺周圍的世界彷彿套了一層膜,一切感官都變得模湖起來。

只能隱隱聽到其他人的叫罵聲。

“呔!這賭狗老賊,怎麼把二聖都帶走了。”

“住手,把人留下!”

“整天吃獨食?”

聲音越來越模湖,只是片刻便已經徹底消失。

嬴無忌打量著這無盡的虛空,不由稱讚:“道長好手段!”

“不過是些上不得檯面的小玩意兒!”

清虛道長笑著擺了擺手,一臉驚奇地上下打量著嬴無忌:“你小子還真完整逃出來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快給老夫講講!”

王朝之事,他也不敢直接插手,生怕整個太上觀都被王朝氣運反噬。

所以黎王要圍殺嬴無忌,他心中也暗恨黎王那小老兒不聽勸,居然把事情搞到了這一步。

卻也只能在一旁看著,整日提心吊膽,生怕出了問題。

所幸人安然無恙地出來了。

嬴無忌咧了咧嘴:“其實父王並沒有打算殺我。”

“嗯?”

清虛道長眉頭一皺,意識到事情並不簡單,還準備多問些什麼。

嬴無忌卻從懷裡取出了一封信,打斷了他施法:“這是父王讓我轉交給道長的信。”

“哦?”

清虛道長開啟信件,看了之後,眉頭頓時舒展了許多,笑罵道:“趙暨這小老二還真能演啊,居然把老道我也給騙過去了,如此心胸稱得上一代人傑。我就說,我賭博怎麼可能會贏呢?”

嬴無忌好奇道:“您跟我父王有賭約?”

這件事情他隱隱能猜到個大概,但賭約賭注具體是什麼,他也不知道。

“那是自然!”

清虛道長撫須微笑,神情頗為自得,心想這結局雖然是好的,但誰也不知道趙暨這小老兒經歷過多麼痛苦的掙扎。

若非老道一棒子打醒,指不定現在是如何一地狼藉的。

可把老道牛逼壞了。

叉會腰先。

嬴無忌愈發感興趣:“那你們的賭注是什麼,我先替我父王驗收一下。”

“一邊去!”

清虛道長把他撥到了一邊:“我跟你父王的賭約,賭注自然要你父王來驗收,你父王已經決定好賭注的去向,就不用你小子費心了。”

“行吧!”

嬴無忌撇了撇嘴,顯得有些意興珊。

清虛道長笑嘿嘿道:“那晚我們雖然離得比較遠,但你的劍意我們也感受到了,這裡面可不止含光,好像還有我乖徒兒的氣息,快把我徒兒放出來看一下。”

嬴無忌擺了擺手:“倦子哥剛剛突破,正是感悟修煉新途的好時間,你這個當師父的,就別打擾他了。”

“修煉新途!”

清虛道長雙眼驟亮,別人只當那絲氣息是嬴無忌散發出來的,但他作為師父,怎麼能不清楚自己的乖徒發生了什麼變化?

道家的修煉新途比其他各家都要領先許多,韓倦的靈脩一路,便是他與含光劍靈一同探尋出來的路子。

只不過,走著走著還是遇到了瓶頸。

現在韓倦踏出的這一步,雖然未必普適,但一定能幫道家修煉體系打破一道桎梏。

嬴無忌從懷中取出了一支卷軸:“內容都在裡面了,等他感悟完,應該還會寫一卷完整的。”

“好!好!好!”

清虛道長激動得不能自已,將卷軸揣到了懷裡,同時告戒道:“這件事情,你先別給那些楊朱的牛鼻子們說,你看他們剛才多囂張,老道我要裝回去!”

“沒問題!”

嬴無忌笑著點頭:“話說你們道家在這邊團建,有沒有什麼收穫?”

清虛道長輕嘆一聲:“自然是有收穫的,妖族鬼蜮伎倆頗多,非王朝高手能輕易應對。這些時日,我們幾個老道士都在充當斥候,倒是查到了不少東西。”

嬴無忌神色嚴肅了不少:“都什麼東西?”

清虛道長嘆氣道:“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今日楚王召開平妖大會,應該都會告訴你們。總之妖族的實力很強,你千萬不要掉以輕心。”

“我當然不會掉以輕心。”

嬴無忌撇了撇嘴:“不過我還是得告訴您一個雪上加霜的事情。”

接著他就把天人族,周天子和姬峒各自的計劃給清虛道長講了一遍。

清虛道長聽得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此等敗類,妄為聖人!”

他感覺有些無力。

之前看楚軍被打得跟孫子一樣,雖然有些同情,卻並不覺得有什麼大事。

因為以妖族之前表現出的實力,只要各國派來援軍,還是有一戰之力的。

楚國固然會因此衰落,但能喚醒人族針對妖族的危機意識,整體來說並不是件壞事,究竟哪國衰落哪國崛起,順其自然就好,反正也不關道家的事情。

他怎麼都沒想到。

這次妖患,背後居然是一場大棋。

下棋的各方,把楚國的顓頊印翻出來露給妖族,只是為了給自己立威?

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這些人是不是對這句話有什麼誤解?

真的很難繃。

嬴無忌也有些蛋疼:“道長,能阻止麼?”

“阻止不了!”

清虛道長沉著臉道:“準備拼命吧!”

嬴無忌嘴角抽了抽:“都到拼命這麼誇張的地步了麼?”

“不然呢!”

清虛道長哼了一聲:“個個自命不凡,但我在他們身上,我還真沒看到必勝妖族的氣質。”

嬴無忌:“……”

這句話如果是別人說的,他可能還會懷疑一下。

但道家是出了名的見識廣博,常年混跡於人族疆域與妖域的邊境,對妖族的瞭解,遠超所謂的聖人。

而且清虛道長也是少有的戰鬥型高手,用韓倦的話說,便是自己突破偽聖,也未必能夠穩贏的存在。

他說不看好這些人搞爆妖族,還真有幾分可信度。

清虛道長擺了擺手:“你也先回去歇著吧,好好準備!”

嬴無忌拱了拱手:“您也保重!”

清虛道長揮了揮手,周遭虛空便都散了。

嬴無忌只感覺晃了一下,便直接出現在了瑜城的城門口,一點都沒有給自己和楊朱一脈搭話的機會。

他不由搖頭笑了笑,估計清虛道長也是輸急眼了,也不知道輸了多少錢。

……

太陽西斜。

嬴無忌趕著飯點來到了城主府。

府中並未有他人,只有一張餐桌,雖然擺滿了珍饈美食,但氣氛卻一點也不正式,倒像是平常家裡吃飯,只不過奢侈了點。

楚王正在一旁的書桉上看書,楚國人的氣質整體要比黎國人野性一些,再加上楚王身材魁梧,還有滿臉的絡腮鬍,所以看起來壓迫感極強,跟趙暨的威嚴而不失文雅還是有相當大差別的。

此刻楚王神情澹然。

眉宇間卻總是有著若隱若現的憂愁之色。

估計也是被這妖患搞得焦頭爛額。

“晚輩嬴無忌,拜見楚王陛下!”

嬴無忌到了門外,頗為客氣地行了一個禮。

拋開楚王的這個未來老闆身份不談,楚王也是羋星璃的親爹,總不能拽得跟二五八萬一樣,該有的禮節還是要有的。

楚王聽到聲音,立刻笑眯眯地站起身來,親自出門,笑眯眯地拉著嬴無忌的手腕:“無忌不必多禮!快進來坐,上次九州祭事情頗多,咱們兩個沒有機會好好聊聊,今日你必須得陪著伯父喝兩杯。”

說著,就把嬴無忌拉到了餐桉旁。

態度之親熱,對親兒子也就這樣了。

剛坐下。

楚王就朝屏風後喊道:“小熊,拿酒上來。”

小熊?

嬴無忌愣了一下,不知道楚王這是唱的哪一齣。

“來了!”

屏風後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很快羋星璃就端著一個酒盤上來了。

今日的羋星璃,沒有像往常一樣穿著寬大的法袍。

而是一襲宮裝,正兒八經的公主打扮,少了幾分女流氓的氣質,多了幾分王女的貴氣與嫵媚。

這種打扮,根本擋不住她洶湧的身材。

小熊?

嬴無忌愈發疑惑,感覺也不小啊!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了,楚國王室羋姓熊氏。對內羋姓其他各族,以熊氏自稱昭告楚國開創者的身份。但熊氏勢弱,曾被中原王朝視為蠻夷,所以對外則以羋姓自稱,以昭示顓頊高陽氏之後。

楚王羋鐸如此,羋星璃亦是如此。

所以,羋星璃也可以叫熊星璃。

叫小熊也正常。

熊是夠熊,就是不算小。

羋星璃似乎感受到了嬴無忌一處即逝的目光,感覺臉頰有些發熱。

好怪。

居然會害羞?

肯定是因為這宮裝穿得不適應,跟嬴無忌沒有什麼關係。

她有些懊惱,但羋鐸坐在一邊,她也只能老老實實倒酒,將其中一杯推到嬴無忌面前。

羋鐸端起酒杯哈哈大笑:“無忌一路舟車勞頓,不遠千里趕來楚國馳援,此等大義天人共鑑,我這個做伯父的不勝感激,這杯酒我敬你!”

嬴無忌笑道:“是我應該敬伯父才對,自從離黎,今日還是第一次吃到熱乎飯。”

“你們謝來謝去的可真麻煩,我先喝了。”

羋星璃抿了抿嘴,直接端起酒館,跟兩個人碰了一下,便一飲而盡。

被他這麼一碰,本來稍顯嚴肅的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

羋鐸沒有提公事,像是長輩一樣,對嬴無忌噓寒問暖,時不時地再考校一下功課,眼中的滿意絲毫不加掩飾。

酒過三巡之後,才笑眯眯地問道:“無忌啊,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啊?聽星璃說你頗為屬意楚國,而我們楚國也很需要你,伯父不是生意人,也不喜歡壓價那一套,便直接跟你說了。

元帥的位置有些高,一時半會給不了,但只要你展現一下帶兵實力,伯父便會傾力扶你上位。

只是楚國朝堂頗為排外,只為外來之臣恐怕不妥,得看你以什麼名分進入的楚國朝堂。”

說著。

他的目光有意無意瞥了羋星璃一眼。

羋星璃神情平靜,心跳還是憑空加快了不少,雖然對這一幕她早有預料,甚至是她一直在極力促成的,可真到這個節骨眼,心中的激動來源,還是私心大於公事。

畢竟嬴無忌還是挺討人喜歡的。

而且身子骨……很壯。

只要嬴無忌點頭,恐怕過不了多久,兩人就會睡到同一個被窩裡了。

感覺有些怪怪的,有些羞人。

她目光閃動,下意識地看向嬴無忌。

眸光有些動人。

嬴無忌有些扛不住,便深吸一口氣,端起酒碗站起身來:“楚王禮賢下士,實乃當世英豪。無忌飄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楚王若不棄……”

羋星璃:(*❦ω❦)

要來了麼?

嬴無忌頓了頓:“無忌願拜為義父!”

這句話一出,府中氣氛頓時沉寂了下來。

羋鐸:“……”

羋星璃:“……”

她嘴角顫動了一下,這小子……是不是說錯了一個字?

羋鐸臉上笑容不減,意味深長地看著嬴無忌:“只是一個義父,怕是有些不夠啊!我聽聞你與星璃關係匪淺,星璃更是連我賜她的轉生蟲都送給了你,怎麼?你不願娶她麼?”

嬴無忌輕嘆:“女公子容貌傾城,天資聰穎,又情深義重,天下哪個男子不想娶?只是……”

羋星璃趕緊笑著打圓場:“父王!無忌他雖年輕,但經歷頗多,可能對‘岳父’這兩個字有陰影,說起來未必能比義父親,所以……”

“說來也是!黎王有眼無珠,倒是壞了我們楚國一樁好姻緣。”

羋鐸哈哈大笑,看向嬴無忌的眼神中並未有責怪之意:“你的事情,我也聽星璃說了一些,如今你的妻兒都被關在黎王宮裡面。便是我封你為大楚駙馬,你也未必會真的安心。

時間乃明目鑑人之良藥,時間一長,你自然會明白楚國才是你施展抱負的地方。

不過嘛……

楚國排外你也清楚,想要掌權,便是不想當駙馬,也要做出當駙馬的姿態。

做給那些大族看看,我至少還能幫你找補找補。

這樣吧!

剛好星璃府邸旁邊的宅子是空的,等你正式入楚,我就找一個由頭,把府邸賜給你,你們住的近些,至少前幾年發展不會受限。至於幾年之後,再另尋它策!”

楚王這麼敞亮。

嬴無忌也不能不爽快,當即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謝義父!”

羋星璃咧了咧嘴:“父王,我記得我府邸旁邊,是項鼎的宅子!”

嬴無忌:“……”

“哦?是麼?”

羋鐸挑了挑眉毛:“讓他換一座不就好了麼?”

羋星璃:“……”

嬴無忌:“……”

鼎子哥這就被我偷家了?

不過楚王也是用心良苦,這個“另尋它策”應當也是以退為進之計,住所這麼近,以後也方便操作。

他心中幽幽嘆了一口氣。

老實說,他也饞羋星璃的身子,而且駙馬的確是最穩定的身份。

只是他總感覺怪怪的。

離黎前的那段日子過得多麼折磨,他記得很清楚,相似的場景,他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而且趙暨的恩情太過厚重,便是自己真的娶了羋星璃,黎國有需要的時候,他也會立刻趕回去,而且這種事情必然會發生,只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哪怕到時候楚王也成了老丈人。

也難比過二星老丈人啊!

這種蛋疼的選擇,要麼自己對不起羋家,要麼羋家對不起自己。

還是趁早杜絕這個選擇題出現的可能性吧。

況且二星老丈人還在等著自己大捷的訊息,總不能大捷的訊息還沒傳回去,先讓他聽到了自己的女婿,找了一個一星老丈人當備胎吧?

他手頭上有太多資源,楚國王室也足夠需要自己,他有一個折中的合作共贏的方法。

至於羋小妞。

嬴無忌看了一眼羋星璃,感覺她的眼眶有些微紅,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不提這些!”

羋鐸哈哈大笑:“無忌你快坐回來,為父給你講講如今瑜城的局勢!”

說罷。

便開始將如今楚國的妖患娓娓道來。

之前的楚國一直在壓制妖患的訊息,直到最近幾個月才暴雷,外界瞭解的訊息並不算多。

外加道家一群超級探子收集到的訊息都給了楚國,所以對於妖患的瞭解,內部外界根本不在一個量級。

聽羋鐸講著。

嬴無忌面色越來越沉重,沒想到楚國的妖患已經嚴重到了這種地步。

目前統計在冊的大妖數量已經近百,各個身懷極為棘手的妖術。

甚至還有三四個妖王在內。

妖潮攻城可不是尋常的人族攻城戰。

人族軍隊具有飛行能力的,至少要三品靈胎,並且要掌握一些飛行秘法,根本沒辦法搞出成建制的空中力量。

地下力量同樣如此。

但妖潮不一樣,數不盡帶翅膀的妖成建制飛起來,足以遮天蔽日。吐下來的毒液,射下來的毒針,讓後勤都承擔了極大的壓力,因為死亡重傷亦或殘疾的不在少數。

強悍的弓手固然能夠做到一箭一個,但強悍的弓手哪有那麼多?

會挖坑打洞的更是不在少數,雖然不可能頃刻間摧毀城牆,卻同樣造成了極大的困擾,每到休戰的時候,城中工匠都會去修補牆根,但修補得怎麼可能比原裝的好?

修繕了幾次,城牆根越來越爛。

哪怕緊急在城牆上燒錄了一些陣法,被那些體型龐大的兇獸撞牆的時候,城牆也會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還有一些擅於變化之術的妖族,經常化作陣亡士兵,潛入城中搞事,也幸虧楚國這邊拿出了不錯的應對之法,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羋鐸長嘆:“若不是有你們白家的萬妖譜,恐怕我們也抵擋不到現在。說起來也可笑,以往事事都要爭權的屈景昭三家,現在表現的就像良臣一般,一點也不貪功冒進了,元帥之位空出來給他們做,他們都不做。”

嬴無忌咧了咧嘴,外部矛盾永遠是解決內部矛盾的良藥,只是屈景昭三家實在是有點慫。

內戰內行,外戰外行,年年八強……跑錯片場了。

他好奇道:“那現在平妖元帥是誰?”

羋鐸指了指自己:“除了我,還能有誰?”

嬴無忌:“……”

楚國君王向來有御駕親征的美德,這麼一看果然還是改不了。

羋鐸問道:“無忌!若讓你帶兵,你有幾分把握?”

嬴無忌心中暗歎,若是半個月前,羋鐸肯定問不出這種話。

哪怕自己身負嬴趙兩家傳承,也終究是個戰場新人,便是實力再強也難為將領。

不過上次。

只能說,老丈人花費大代價,送了一個驚天大陣給自己破。

不然自己現在只會在絞盡腦汁思考怎麼才能立功,絕對不可能有這麼高的話語權。

他搖頭笑道:“若是昨天,我肯定會回答有七成把握,但現在我也不知道有幾分。”

羋鐸眉頭一皺:“願聞其詳!”

嬴無忌清了清嗓子,便把自己知道有關於妖巢的事情詳細講了一遍。

聽完之後,羋姓父女臉色都白了。

他們不知道現在妖巢出動了幾成,但僅僅是這些,他們就不得不求助天下諸國。

周天子有把握得勝,自然有他的道理。

結果後面還有一個姬峒這個老六,這要是把妖巢的妖全部放出來……

“好一個周天子,好一個並肩王!”

因為生氣,羋鐸聲音都在微微發抖,眼神之中殺意畢現。

之前他就聽羋星璃說過,楚國的妖患跟炎國的妖巢有關,那邊顓頊印也是周天子代為鎮壓的。

但做夢都沒有想到,這場足以拖垮整個楚國的妖患,居然真的是周天子一手策劃的。

讓周天子收手是不可能了。

讓姬峒那個瘋子收手,更不可能。

嬴無忌忍不住問道:“打了這麼久,難道你們就一點沒找到妖巢來自於炎國的證據麼?那些妖都是從哪來的?”

羋鐸神情複雜地搖了搖頭:“確實不知,妖潮從未從地面掠行。每逢初十二十,正午之時都會有一場小妖巢,十五月圓之夜,又會有一次大妖潮。妖潮出現之前,都會有一巨物遮天蔽日,接著陰影覆蓋的地界,就會憑空出現數不盡的妖物。”

“巨物從何而來?”

“不知!”

“妖潮又是如何散去?”

“巨物再現,妖物不論死活,都會消失。”

“那巨物……究竟是什麼東西?”

嬴無忌聽得也有些瘮得慌,他來的時間算不得長,只是間接聽過一些傳聞,一開始還覺得沒什麼,聽羋鐸敘述之後,才切身體會到了壓迫感。

羋鐸站起身,走到府外,憂慮地看著天空:“清虛道長說,那很有可能是遠古妖神,鯤鵬的屍身!”

嬴無忌:“……”

妖神並非是一種境界,而是被萬妖奉為神明的意思。

按境界算,應該是妖王中的頂中頂,但戰鬥力卻是毀天滅地的存在。

不過鯤鵬向來獨來獨往,也從不以妖自居,數千年前的人妖大戰,它也幾乎沒有露面。

這次若是鯤鵬出手,估計早已經碾壓了。

這鯤鵬屍身,好像充當著航空母艦的角色,也不知道鯤鵬究竟出了什麼事情。

嬴無忌皺眉說道:“如此說來,妖潮豈不是來去自由?”

“對!”

羋鐸神情凝重:“這也是我們最頭疼的事情,十五午夜的大妖潮,我們都只有防守的份,但初十和二十的小妖潮,我們還真有餘力,可就是因為這鯤鵬屍身,讓我們完全喪失主動權。”

嬴無忌問道:“就沒有辦法探查裡面的情況麼?”

有這航空母艦,妖巢隨便進退,完全把握住主動權。

劣勢局都能打得有聲有色,更何況這優勢局。

也不知道周天子和姬峒有什麼對策。

不對!

他們根本不用對策。

妖巢的官身都是他們給的。

立威之後,找機會收回官身就沒事了。

這兩個姓姬的可真雞賊啊!

羋鐸沉聲道:“試過!搭進去了三個兵人境強者,曾有一悟神境強者潛入進去過,剛到就被裡面坐鎮的妖王發現了,險死還生才勉強逃出來。

我花費大代價,將齊國儒聖請了過來,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放棄了,說鯤鵬雖死,肉身卻承載著他妖王的規則,聖人根本不可能潛入,強闖只會受到鯤鵬屍身排斥。”

嬴無忌:“……”

他忽然生出了一個不妙的預感。

果然。

羋鐸沉聲道:“無忌!我聽說你掌握了嬴十三的絕技,而且擅長隱匿氣息之術……”

來了。

終於來了。

嬴無忌嘴角抽了抽:“您怎麼知道我會十三爺的絕技?”

羋鐸攤手:“當然是嬴十三告訴我的,不然你以為那個險死還生的悟神境是誰?”

嬴無忌:“……”

嚯!

是十三爺啊!

難怪離開黎國之前,他找十三爺的好幾次都沒有找到。

依稀記得十三爺當時講自己往事,提到胡翠花要動楚國顓頊印的時候,神情極其愧疚。

哪怕楚國已經看在乾國的面子上赦免他了,他也陷入了一輩子的自責之中。

現在楚國顓頊印有難,他過來幫忙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就是這賣隊友的速度可真快啊!

後天就是初十。

這跟剛重生回高三兩天就高考有什麼區別?

羋鐸深吸了一口氣:“若你能探清鯤鵬屍內虛實,楚國必定以國士待之。元帥之位雖然暫時給不了,但十五月圓之夜,三萬王室精銳盡皆交由你統領,此戰結束無論成敗,都拜你為楚國上將軍!”

說著。

他直接站起身,朝嬴無忌深深拜下:“無忌!此重事強加於你,我實在汗顏無比,只是楚國危難當頭……”

“父王!”

羋星璃面色大變,忍不住驚呼了一聲:“那等地方何其危險?嬴兄才剛突破兵人境,您讓他去,跟送死有什麼區別?”

“星璃!”

楚王低喝。

羋星璃卻不閃不避跟他對視,一點沒有讓步的意思。

“搞這麼緊張做什麼?”

嬴無忌笑著攙起羋鐸:“這可使不得!我這剛認您當義父,就讓您拜我,再過些時日,我還不翻天啊!�

�鯤鵬之屍,我去便是!”

羋星璃呆了一下,還想阻止:“嬴兄,你……”

嬴無忌笑著擺了擺手:“放心!我保命的手段可不少!”

這次就是來揚名立萬的,怎麼可能一點危險也不冒?

楚國是處於危難之中,卻也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趁火打劫的,不拿出實打實的功績,誰能服你?

自己這個剛認的義父,雖然有把自己當救火隊員的意思。

但三萬王師指揮權,和不論成敗都拜為上將軍,足夠讓自己一戰在楚國站穩腳跟。

這鯤鵬之屍。

對別人也許是絕地。

但對於自己,可就未必了。

現在他掌握大大小小的逃命之術不下數千。

更是有地煞七十二術之一的隱形,還有天罡三十六術的正立無影,外加偽聖修為,若是這點險都不願意冒,也別談揚名立萬了,直接回家種田吧。

“好!”

羋鐸頗為感動:“無忌大義,天人可鑑。多的就不再說了,此戰之後,你我再把酒暢談!平妖大會快開始了,你隨我一起出席!”

說罷,就一手拉著嬴無忌,一手拉著羋星璃,朝城中心的軍機大營走去。

此刻的軍機大營,早已經坐滿了人,各國的派來的領兵者都在。

南宮陵。

姬峒。

吳烈。

趙渡。

嬴無缺……

吳烈因為氪命秘法,只有三年可活,從劍仙大會算到現在,應該只有一年左右的壽命了,乾脆破罐破摔,又添了一把柴,直接燒到了兵人境,此次過來平妖,再給吳丹登基鋪一層臺階。

嬴無缺雖然都沒有突破,為了登基造勢,同樣被放到了主將的位置,他的副將則是一個嬴姓宗室的悟神境強者。

以胎蛻境的修為坐在這裡,他還真就一點也不憷。

只是看到楚王扯住嬴無忌的手過來。

他眼都紅了,這怎麼才來一天,就直接是女婿的待遇了啊?

忍不住低聲罵道:“呸!這三姓家奴,哪來的豔福?”

他又酸又氣。

酸的是,他雖然取向變了,但審美觀還算線上,羋星璃這種絕色還是能鑑定出來的,外加這女公子的地位,用腳指頭想都知道是何等的良配。

氣的是……

說好的真男人就該幹男人。

只有娘炮才幹女人呢?

我成真男人了。

你呢?

真是一個叛徒!

嬴無缺眉宇間閃過一絲暴躁之意,下意識轉身看向坐在身側的白劫。

感受到他的目光。

白劫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坐在椅子上的屁股,不安地扭動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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