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

靈氣狂暴。

殺氣更狂暴。

二十多個兵人境高手,還有七十多個接近三品靈胎的傀儡。

這不論放在哪裡,都是讓人無法你小覷的力量,甚至能夠抗衡一支幾萬人的精銳部隊。

而乾國駐紮在這裡的力量,明顯達不到這個程度。

田地農舍開闢完之後,樊梧就遣散了大部分軍隊,只剩一部分駐紮,以保持一部分對這個地方的控制權。

來個山匪流寇或者是戎狄蠻子是夠打了,面對這麼一支強大的隊伍,是真的打不了。

而且這個地方離黎國新地很近,就算是易守難攻的地勢,人數懸殊下也絕對擋不住黎國的軍隊。

他們。

本來就不是用來防黎國的。

哪怕白擎和嬴無缺這次過來,同樣帶著一支精銳。

你白擎就算是天下無雙的勐將,就能同等修為一敵二十了?

契約就在面前。

白擎臉色十分不好看:“你這是什麼意思?”

嬴無忌瞥了撇嘴:“我說的還不夠清楚麼?”

場面一度陷入了僵持。

山洞中靈氣越來越濃郁。

白擎心中的戾氣也越來越重,這麼龐大一個妖脈,難道乾國要完飯就走了?

他沉聲道:“公子無忌,你要清楚,如果沒有乾國,你得此妖脈根本就不會這麼順利。”

“切……”

嬴無忌嗤笑一聲:“如果沒有乾國,我就不會被送到黎國當質子,沒有我當質子,白家就不會被迫把這個秘密告訴老逼登。若是白家一開始回來,就沒有進入所謂王朝,只是在這邊休養生息,靜靜地生活幾十年,這個地方就全是白家的,那容許你的主子來分一杯羹?

怎麼?

難道你進了別人的宅子掃了茅廁。

別人的宅子就是你的了?

哦不!

你是求著別人進你家的宅子。

然後把自己家人趕走。

哭著求著把自家宅子送給掃茅廁的。

你可真是天下一等一的賤骨頭。”

白擎:“???”

看這小子的意思。

是一點都不打算讓了。

白擎心情沉重地一批,倒不是因為嬴無忌說話太難聽,畢竟賣白家的時候,他什麼難聽的話都已經聽過了。

現在他的眼中。

就只有眼前這條妖脈。

他是怎麼都沒有想到,嬴無忌居然敢做得這麼絕。

最恐怖的是,他居然真的捨得潛藏二十多個兵人境強者在這裡。

更離譜的是。

這些兵人境居然還真的同意了。

白擎看著他們,眼神中充滿著不解:“你們為何甘願當一條看家護院的狗?”

他們還沒來得及說話。

一旁的樊梧就先繃不住了:“白將軍,你別誤傷啊!”

白擎:“……”

而那頭。

紅塵笑道:“白將軍,你是不是沒學過算術?這是一條麼?這是二十三條,我們當狗有什麼不好,汪汪汪!”

其他一眾兵人境高手:

“汪汪汪!”

“汪汪汪!”

“汪汪汪!”

狗叫聲一片。

沒辦法。

雖然他們只是投影,但跟在嬴無忌身旁這麼久,哪還不清楚情況?

本魂在這,尚且都要舔。

更何況鏡影?

而且嬴無忌已經承諾過,盡心盡力賣命二十年,只要不死就能出獄,接受楊朱理念的改造,而且不管出獄前後,修煉資源根本就不會缺。

別說狗叫!

我們一起學貓叫都沒問題啊!

白擎:“……”

他臉色已經差到了極點,這些兵人境高手,

硬碰硬打不過是最憋屈的。

可真讓嬴無忌設定了法陣,足以拖到鎮上的青年成長起來,到時候就是數千精銳,配合地形,乾國就更無法染指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公子無忌,你這般強加條款,就不擔心這妖脈的事情,被黎王知道?”

嬴無忌挑了挑眉:“哦?怎麼?你打算魚死網破了?”

白擎糾正道:“是公子你打算魚死網破!”

嬴無忌嗤笑一聲:“是你覺得我打算魚死網破,還是老逼登?”

白擎絲毫不讓:“公子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難道不會觸怒陛下麼?”

“觸怒又如何?”

嬴無忌無所謂地撇了撇嘴:“我惹怒他的次數可不少,有什麼後果麼?無能狂怒罷了!莫說你現在就這麼間接威脅我,就算老逼登自己親自來,都不可能有任何效果!

若他想你魚死網破,那就魚死網破吧!

他把秘密曝出去,我在黎國沒有了立足之地,就只能帶著白家遷到這裡。

到時,我們屢次三番被他坑害,你們乾國還想拿到一塊源石?”

白擎冷笑:“哦?難道你們就不在意白家被關押那幾十人?”

他是白家人。

他最清楚。

白家孤零零地在外域存在數千年的時間,已經形成了極其強大的宗族觀念,除非面臨亡族滅種的危機,否則根本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族人。

更何況,這次仍然被關押的,不少都是族中德高望重的人,還有有些有名的青年天才。

放棄他們,對於白家無異於割肉挖心。

嬴無忌目光也愈發冰冷:“那你覺得,老逼登屢次三番坑害,這次更是掘了我們在黎國的根,我們白家憑什麼相信他,只要給了你們乾國資源,他就會把我白家的人放出來?

我們白家尚且能斷臂求生,依靠妖脈用不了百年就能成為大族。

你們乾國呢?

三家分黎之後,姬姓聯盟舉世無雙,趙氏防守銅牆鐵壁,沒有這一批修煉資源,你們拿什麼東出?

總之你要是覺得能賭的話。

那你就跟我們賭一賭!”

他的眼神有些猙獰。

讓在場一眾乾人都有些嵴背發涼。

白擎目光陰沉,知道這件事情已經沒有半分轉圜的餘地,只能轉身看向嬴無缺:“殿下!你怎麼看?”

嬴無缺:“?”

我怎麼看?

這是你吵架吵輸了。

丟人的決定我來做是吧?

嬴無缺那股叛逆勁兒當場就出來了。

既然要克服恐懼。

那便面對恐懼吧!

剛才臨陣嘴軟,讓我很沒有面子。

現在我要支稜起來了。

他冷冷一哼:“既然如此,唯死戰爾!”

白擎:“???”

不是!

你當真了啊?

那你為什麼站我後面?

他趕緊說道:“死戰不得!殿下,我們還是回乾覆命吧!”

嬴無缺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吐出了兩個字:“也行……”

樊梧趕緊附和道:“殿下英明!此事事關重大,的確需要交給陛下定奪!”

說著,衝一眾將士使了個眼色。

一行人這就準備離開。

但嬴無忌顯然沒打算讓他們走。

“鏗!”

“鏗!”

“鏗!”

刀兵相交。

將離開山洞的路攔得死死的。

白擎忍不住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嬴無忌虛空一招,契約便又飛到白擎面前。

聲音冰冷,毫不留情:“要麼籤,要麼死!”

白擎:“???”

籤這個契約。

跟被人痾在臉上有什麼區別?

若真是簽了,日後暴露在別人面前,自己老臉往哪擱?

其心可誅!

他氣得真氣都有些不穩了:“你可知萬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嬴無忌撇了撇嘴:“我見你這噁心的玩意兒幹什麼?”

白擎:“……”

嬴無忌側過身,厲聲喝道:“嬴無缺!”

嬴無缺條件反射地站得板正:“到!”

白擎:“……”

樊梧:“……”

嬴無缺:“……”

嬴無忌也被幹沉默了,差點忘記自己要說什麼,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指著契約道:“要麼他籤,要麼你籤,你是乾國太子,你自己選!”

嬴無缺面色冷峻:“白將軍,快籤吧!”

“好,好哇!”

白擎氣得手都抖了,只能哆哆嗦嗦把名字簽上。

不籤不行了。

自己不籤。

難道還讓嬴無缺這個未來君王籤?

很好!

嬴越英雄一世。

怎麼就生出這麼一個花樣滑跪的兒子?

顓頊帝軀?

真不錯!

簽完字後,他手上真氣一震,當即把手中筆震成了齏粉。

冷哼一聲,直接帶人離開。

嬴無缺腰桿筆挺,看向嬴無忌,語氣不卑不亢:“三天內,我要帶著我們的資源走!”

嬴無忌鼻子輕哼了一聲:“知道了,下去吧!”

“好嘞!”

嬴無缺雖然感覺臉上有些火辣辣的,但還是快步離開了山洞。

於是山洞裡面只剩下了自己人。

嬴無忌蹲在白止旁邊,靜靜地看著妖脈被解封。

所謂的妖脈。

本質上其實跟靈脈並沒有什麼區別。

都是天地靈氣的匯聚。

只不過妖脈裡面是天地間最原始的靈氣,更加野蠻狂暴,妖族那種憑藉本能的修煉的,倒是可以駕馭。

但人族這種精細複雜的修煉方法,就有些不合適了。

靈脈則是被王朝氣運鎮壓馴化的妖脈,靈氣溫潤精純了許多。

按理說。

妖脈對於人族意義並不大,因為跟人族的修煉方式適配度不高,貿然調動起來,會對人體造成極大的負擔,時間長了甚至會積重難返。

上古時期,這一直是人族頭疼的難題。

因為靈脈不足,擴張也受到了限制,不然未必不能靠著原本的力量對抗萬妖。

後來兵行險著,建立出天人族,天人族先天資質強悍,足以凌駕萬妖之上,能夠輕鬆駕馭妖脈中的靈氣。

所以到最後,成了仌。

再後來。

天人族被封印,白家出走,臨走前在人族領域外圍找到了一條妖脈,特意封印留作歸來之用。

但到後來,白家在妖域生活,血脈退化之後,直接駕馭為馴化靈氣的能力也降低了,不僅歸來計劃會受阻,在域外生存難度也變大了,所以整個族群的主線任務之一,就是尋找一個人為馴化妖脈的手段。

最後成功了。

不過也因為一些原因被妖族獲悉,妖族中的強者不少,但那批頂尖強者受限於血脈傳承的修煉方式,上限比天人族低了好一截,他們將這個問題歸咎於沒有人族的精細複雜的修煉方法。

所以他們開始借鑑人族修煉方法,想要突破自身瓶頸。

結果到最後,發現想要走這條路,同樣需要被馴化的靈氣。

可以說,現在的妖族高層,修煉方法跟人族殊途同歸。

所以妖族高層,十分需要這個馴化靈氣的方法。

於是就派出三個農耕好手過來尋找。

他們知道白家實力不弱,並且已經融入到了中原王朝,就算找到了也不可能將方法逼問出來。

所以乾脆直接尋找妖脈,在這裡守株待兔,卻不曾想兩度折戟沉沙,直接被黎王抓去耕地了。

而這馴化靈氣的方法……

嬴無忌見白止已經開啟得差不多了,便直接從手腕裡取出了一塊玉佩。

意念一動,玉佩便憑空放大了許多倍。

化作一個玉籠,扣在了妖脈的缺口上。

旋即。

玉籠中間形成了一道靈氣漩渦,不斷抽取著妖脈中的靈氣,形成一塊塊晶瑩剔透的玉粒。

整齊地堆放在山洞之中。

“有趣!”

嬴無忌不由點了點頭。

白止不明所以:“公子,這有什麼有趣的?”

嬴無忌撇撇嘴:“白撿錢,難道不比自己辛辛苦苦賺錢有趣?”

白止似懂非懂:“也是!”

嬴無忌沒有耽誤,直接在山洞周圍佈下了禁制,只有帶著自己靈魂印記的傀儡能夠自由進出。

比如說。

帶著紅塵鏡印的一眾兵人境高手。

還有。

撒豆成兵凝結成的豆兵。

陣法連線在白家先祖連線妖脈的陣法上,相當於讓整個妖脈當做陣法的電池,就算悟神境強者來了,也很難奈何。

最後再放一個木頭人在山洞的角落。

只要陣法被破,身外化身就會瞬間啟用。

再拼拼命,也沒有什麼問題。

一切準備妥當。

嬴無忌便出門佈置護脈大陣了,足夠將整個小鎮全都護起來,不給乾國任何可乘之機。

進了我口袋裡的東西。

那就只能是我的!

……

遠處。

某個角落。

“彭!”

“彭!”

“彭!”

嬴無缺發瘋一般打著石壁,沒用真氣,純屬發洩,可即便如此,每一拳都會帶出一大片石頭化作的齏粉。

他恨!

明明之前已經克服了所有的恐懼。

卻不曾想再次見到嬴無忌。

就又變成了那個愛哭鼻子的傻瓜。

滑跪來得自然而然,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應。

越是這樣。

他就越是屈辱。

手上的力道就越大。

可是……

自己落在石壁上的拳頭。

為什麼那麼像嬴無忌落在自己臉上的拳頭?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便像爬山虎一樣在心中蔓延。

捶牆也就失去了發洩的效果。

反而越打越鬱悶。

“呸!”

嬴無缺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頹然地坐在地上。

舔了舔牙。

上面帶著血腥味。

不知道是不是把牙齦咬裂了。

挫敗感油然而生。

這個時候。

不遠處傳來輕咳之聲。

白擎沉聲道:“勝敗乃兵家常事,能忍常人所不能,倒也不能說是懦弱,殿下重新來過。”

嬴無缺眼皮抬了抬,有些詫異地看了白擎一眼。

“白將軍不怪我?”

“怪!但怪有何用?”

白擎目光深邃:“若天下所有心魔都能輕易克服,那天下還有庸人麼?我不知道殿下在劍仙大會上都經歷了什麼,但看殿下終日無法走出陰霾,想必那日之事極為恐怖。

那日必為殿下一生之恥。

知恥。

才能後勇。

只要殿下能一直銘記,未必不能重振雄風,成為君臨天下的帝王。”

一番話。

只聽言語,像是在激勵嬴無缺向上。

但語氣卻並未如同語句一樣激勵鼓舞。

反倒帶著澹澹的嘲諷之意。

不知道是不是想透過這種方式逼迫他做一些什麼事情。

嬴無缺聽得很不舒服,但人家說話算不得難聽,便也不好發作。

只能問道:“白將軍可有良策?”

白擎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殿下可知,當年陛下是如何悟出的殺伐領域?”

嬴無缺愣了一下:“嗯?”

他聽林清說過。

當年嬴越在黎國為質,還是個風度翩翩的俊俏公子。

因為經常跟趙暨混在一起,兩個人的思想也比較接近,哪怕有乾國的老師教導,也並非是那種喜歡殺伐的人。

所以後來回了乾國,參悟嬴乾家傳神通戮生屠魂的過程十分不順利,甚至到現在都尚未功成。

但後來。

卻又悟出了一個同樣需要殺伐之意的殺伐領域。

屬實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他沉聲問道:“請白將軍解惑!”

白擎沉聲道:“很簡單!因為殺伐領域並不是他親自悟出來的,而是有神物強加給他的,為了強加給他這麼一個神通,神物還強行泯滅了他某一部分感情。

陛下曾經與我族妹相濡以沫,後來夫妻漸行漸遠。

先前更是因為翩翩風度吸引了你的母后,如今也不過是被所謂王室強行束縛在一起的一家人。

殿下認為是什麼原因?”

嬴無缺:“……”

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因為事實的確是如此。

林清獨自撫養他長大,的確是李家的計劃。

但其實他的顓頊帝血很是純正,進入王室是板上釘釘的。

再加上李家家傳避孕秘法。

只要保密得好,根本不用守身如玉。

但林清還是那麼做了。

不就是因為對嬴越這個人足夠迷戀?

但實際上,入了乾王宮以後,理想和現實間的落差極大。

嬴無缺顫抖著聲音問道:“這神物,究竟是什麼東西?”

白擎搖頭:“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只知道是我們白家的物件,現在就在陛下手中。”

嬴無缺拳頭勐得捏緊:“還能用麼?”

“能!”

白擎點了點頭:“陛下這次派我陪同殿下前來,就是看看你是否真的克服了恐懼。若是沒有,便讓我問殿下,究竟是想當一個完整的懦夫,還是一個殘缺的雄主!”

嬴無缺眼神狂熱,聲音有些顫抖:“它會泯滅我身上的什麼東西?”

白擎沉聲道:“一切阻礙你成為雄主的感情,都會拿走,尤其是恐懼。”

嬴無缺:“……”

他陷入了沉默。

他想要成為雄主。

卻不是特別想成為嬴越那樣的人。

白擎見他沉默,又添進去了最後一把柴:“殿下,你就打算一輩子活在嬴無忌的陰影下麼?”

嬴無缺:“!

!”

三日之後。

乾國一行人帶著一箱源石,盡數撤離了盆地。

因為是被趕走的。

所以車隊的背影很落魄。

但有一個身影,卻看起來氣勢洶洶。

回過頭的時候,還衝妖脈的方向做了一個割喉的手勢。

雖然並沒有人看見他的動作。

……

又三日之後。

嬴無忌和白止風塵僕僕地回到了大黎新地。

這三日的時間。

他們倒是沒有做特別的事情。

就是交代了一下學生們取靈石的事情,然後又指導了一下他們後續的修煉。

雖說大爭之世在即,不少人都突破了更高品的靈胎,但其實想要突破至十一層乃至十二層,都需要花費不小的功夫。

更重要的是。

悟性與機遇。

也不知道這幾千個小夥子,能修到三品靈胎以上的究竟能達到多少。

但不管多少,也足以成為傲視整個中原的新銳力量了。

大黎新地。

一片欣欣向榮,因為年初才開始開墾第一批土地,只有一小片最先開墾的田地才趕得上春小麥。

所以大多數田地都處於閒置的狀態,不過因為提前向乾國採購了大批次的糧食,所以這一年根本不用擔心收成的問題。

只聞聞田裡或新鮮或陳舊的牛糞味兒,就知道牛牛牛幹活沒有偷懶,幹得多,吃得多,拉地也多。

這段時間只要安安靜靜等著。

等到明年。

定是大豐收的一年。

所以閒置出的勞力,一直都在忙城建的事情。

一路上,到處都是剛剛拔地而起的民舍與城牆。

現在雖然看起來還有些粗陋,但最多再過幾年,就是雄城一片。

混凝土加滿身修為的建築工,效率不是一般的高。

在這個地界。

就算兵人境強者,也得給我飛起來澆混凝土去。

眾多城池當中,起得最快的,當然要數新地的中心新黎城了。

城中的民舍有一半已經能夠入住了,甚至有一批百姓已經搬進去了,成了正兒八經的城裡人。

沒有別的事情要忙,就建剩下一半的民舍。

嬴無忌到的時候,發現不少白家的人都開始當建築工了,一個個澆築著混凝土,忙得不亦樂乎,而且還真沒看出什麼牴觸的情緒。

“稀奇!”

他不由咂吧咂吧嘴,原以為白家人個個天驕,不太可能看得上這些苦力活。

卻不曾想,幹起活來還挺起勁。

恰好不遠處就是白家人的聚居地。

嬴無忌便扯著白止的手一路熘達過去了。

所謂白府。

現在依舊是一排樣板房,跟別的民舍並沒有太大的不同。

硬說有什麼排面,就是幾位長老住的地方,先於別的民舍加蓋了二層。

嬴無忌到的時候。

大長老白農正在門口曬太陽,倒也不是閉著眼睛曬,而是看著人來人往,神情頗為自在享受。

他瞅見嬴無忌過來,笑呵呵地問道:“無忌!你可算到了!”

嬴無忌笑著問候:“大長老住的習慣麼?”

“習慣習慣!”

白農臉上是藏不住的笑意:“咱們新黎雖然建築風格奇特,但住著比想象中舒服得多,我聽說這些制式民舍是無忌你設計的,真不愧是我們白家的血脈啊!”

雖說之前還曾試圖搶過嬴無忌的主位。

但這番誇讚之詞,卻聽不出來任何虛情假意。

看來對於這新黎,的確是發自內心的喜歡。

“也不全是我設計的,墨者公會的工匠們可出了不少力。”

嬴無忌笑了笑,可沒敢把功勞都攬在自己頭上,畢竟他對於城建這一塊,也不是很懂,雖然前世看過紀錄片什麼的,但也只是比較籠統的印象,就算渾身都貼滿醒神符,也不可能憑藉一己之力將整個城市規劃都給做出來。

倒是墨者公會里面有不少能工巧匠,祖上都是參加過中原大成的建設規劃的,靠著他們才把一點一點細節做到位。

現在的新黎,雖然略顯沒有文化底蘊,但實用性和居住舒適性,絕對要碾壓不少中原名城。

他不給白農繼續誇的時間,又問道:“方才我見很多白家子弟都在建房,是大長老你吩咐的麼?”

“我吩不吩咐他們都會做的!”

白農撫須感嘆道:“我們白家數千年都在外域居無定所,尤其是最近這沒落的幾百年,往往一個地方沒有住多久,就有一些妖族大群相中靈氣豐富。

我們空有天人族後裔的身份,卻失去了那強大實力,要是打也不一定打不過。

但若是再招來別的族群,肯定是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我們只能頻繁搬家。

每到一處新地方,最先做的事情,就是把住所給蓋好。

幾千年留下的傳統,都已經刻在骨子裡了。

我年歲大一些,孩提時候,還在外域呆過一段時間。

後來又輾轉在戎狄兩國住過,再後來去乾,最後又來黎。

咱們白家年輕人對新家的熱情,可從來沒有斷過。”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略顯渾濁的雙眼中帶著光。

雖然有些悲慼。

但更多的是希冀。

看得嬴無忌都有些動容,本來就算不得強的芥蒂,好似又澹化了一些。

他笑了笑:“若是可以的話,這咱們這次就不搬了!”

這句話,一半真情,一半假意。

嬴無忌真心希望白家能在這裡落地生根,若是白家能夠安心融入,不搞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完全能夠與黎人和諧共處,等幾百年徹底融入。

自己也省得出國創業。

畢竟不是誰都想走出自己的舒適區。

這裡有房有娃有老婆。

閒的沒事出去做什麼?

但他知道,讓白家完全安分是不可能的。

數千年之前,這個家族主動打破了天人族和人族的壁壘,卻在人族勝利之後被放逐。

數千年之後,他們又入住乾國,結果又被裡應外合背刺了一刀。

莫說迎天派。

就算應讖派,估計也很難輕信別人了。

他也想試探一下白農的想法。

白農微微思忖,卻沒有對這個說法發表任何評價,而是仰頭看向西北方向。

那裡矗立著一個高大的建築。

正是剛剛建立起的大黎學宮。

他撫須道:“無忌!我們出發的那天,黎王陛下就以學宮宮主的身份,向天下發布了求賢令,這才短短几天,就有不少的百家學子星夜兼程趕來,並且已經住下了。

新地平民中的青年俊傑,更是無比踴躍。

甚至很多經李氏故土遷徙出來的魏韓居民,也都有抵達的。

我聽太子殿下說,這次來者之眾,一個大黎學宮恐怕難以全接。

所以鼓勵在新地駐紮的各個家族,代替朝廷培養年輕人習軍伍之策。

不過你也知道,魏韓兩家不可能參與。

李氏被滅了。

其他也都是土雞瓦狗。

反觀我們白家家學淵博,論修煉功法,天下貴族都難以望之向背。

而且我見了一些新地的年輕人,雖然先天體質算不得好,但一個個精氣神很足,基本功好,悟性也高,日後大有可為!

所以……”

嬴無忌眉頭一挑,笑道:“大長老的意思是,是咱們當朝廷這免費的勞力?”

白農搖了搖頭,壓低聲音道:“我的意思是,我們白家在新地,不能根基全無,雖說這些年輕人,都是我們代朝廷教授,卻也有著實打實的師生情分,他日只要他們為官為將,那我們白家就算徹底站穩腳跟了。”

嬴無忌似笑非笑:“大長老想的,當真只是以學生情分,維護自家地位?就沒有別的想法了麼,比如說……”

白農臉色一扥:“無忌,你說這麼明白就沒意思了!”

當然想要靠這個成為權臣了啊!

嬴無忌無奈搖頭,果然……這種思想基本不可能在白家禁絕。

他抿了抿嘴:“不過大長老,我們白家畢竟沒有那麼響的聲名。你像學宮裡的夫子,個個都有響噹噹的名頭,他們要是真跟我們搶,我們怎麼才能搶得過他們?”

“那不是有你麼?”

白農神情頗傲:“不說整個中原了,你的名聲至少在黎國是塊金字招牌。只要你能吸引第一批天賦高的年輕人進來,我們就能以天人族的訓人秘術培養出一批精銳。

第一步只要走成,便能借勢影響整個大黎,讓新一代的年輕人,徹底壟斷大黎軍政兩界。

跟妖族的第一戰想必已經不遠,屆時只要我們打出威望,便能借機迎下整個天人族,帶領人族屠滅萬妖。”

嬴無忌:“……”

果然。

孃親說的沒錯。

可能是因為年歲最長,這位大長老最能認識到如今妖族的可怕,所以滿腦子都是迎下天人族。

這點其實可以理解。

但是……

嬴無忌眯了眯眼:“大長老怎麼知道,與妖族第一戰已經不遠?是楚國告訴你的,還是妖族告訴你的,亦或是……周天子告訴你的?”

白農神情凝重,一點不慌。

就這麼跟嬴無忌靜靜對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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