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烈日高懸,但尚墨書局卻還沒有開門。

但門外卻圍滿了人,看衣著都是屬於那種算不得窮也算不得富的那種。

這裡比起城中心破落了不少,居住的百姓家境也都不太好,這個時間點家裡的勞動力大多都出去做活了,平時冷清得很,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熱鬧的景象。

一個婦人好奇地問道:“小哥兒,這是咋回事?這破書局門都沒開,你們在這裡圍著做什麼?”

常年居住在這裡,她再瞭解這裡的書局不過了。

明明是富貴人家才買得起的東西,偏偏要開在這裡,就算價格比別的書局便宜些,也不是他們這些人能買得起的。

到最後,街坊心裡堵,老闆心裡也堵。

今天這麼熱鬧,著實有些反常。

布衣書生回答道:“聽說這個書局快倒閉了,裡面有賣兩百文一冊的書!”

婦人驚訝:“兩百文,這麼便宜,我怎麼沒聽說?”

旁邊的中年人附和道:“店裡的夥計都出去擺攤了,書攤上的書冊都是兩百五十文一冊,我瞅著便宜,就給我家小子買了一冊《論語》。

我聽夥計說,店裡還有好幾百冊百家典籍賣不出去,只要今天下午來,兩百文就能直接拿走。趁著便宜,我得多整幾冊,說不定以後我家小子就出息了,能拜入哪個權貴人家當門客呢!”

兩百文一冊,對於普通家庭還是不便宜,但遠遠達不到負擔不起的地步。

他們都是平民,除了被名師相中,或者被權貴之家賞識收作門客,幾乎沒有任何翻身的希望。

但沒有學識,就不可能被相中。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機會,指定要咬牙多買幾冊啊!

其他人也都是抱著這個想法來的,太陽還沒過正南方那條線,門口就已經圍了近百人了。

但門卻依然沒有開的意思。

烈日灼熱,烤得人直冒汗,時間久了眾人難免抱怨起來。

“這狗曰的老闆,怎麼還不開門?”

“這麼懶,活該他倒閉!”

“大中午的,該不會還抱著婆娘睡覺的吧?”

大門後。

白止小耳朵貼著門板,轉身看向躺在躺椅上優哉遊哉的嬴無忌:“公子!他們罵你!”

她心中憤憤然,公子最好了,這些人憑什麼罵公子?

嬴無忌一點心裡負擔都沒有:“說清楚,他們罵的是我,還是書局老闆。”

白止恍然,氣兒瞬間消了:“罵的老闆!”

嬴無忌轉身看向花朝:“花朝姐!他們罵你!”

花朝白了嬴無忌一眼,不經意的一個眼神,卻是說不出的溫婉嫵媚,書局還沒有正式開張,但成品書冊她已經見到了,確定嬴無忌是真心跟自己一起賺錢之後,兩個人的關係無形中也拉近了許多。

她抿嘴笑道:“這口黑鍋我可承受不起!白止你說,他們都罵什麼了,我們來聽聽究竟是罵誰的?”

白止想了想:“他們罵老闆懶!”

“吶吶吶吶!”

嬴無忌舉起手:“這段時間我多忙你們是看到了,倒是花朝姐一直在看戲本。他們可以說我狗,但不能說我懶,對不對花朝姐?”

花朝揉了揉腦袋,又問道:“他們還罵什麼了?”

白止:“他們罵老闆是狗曰的!”

嬴無忌:“……”

花朝:“……”

白止疑惑道:“公子!這句話是罵誰的,狗曰的是什麼意思,是天狗食日麼?”

嬴無忌:“……”

花朝:“……”

嬴無忌下意識偷看了一眼花朝,美目流盼,氣若幽蘭,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花朝發現他在偷看自己,白皙的臉頰頓時泛起一絲紅暈,旋即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白止卻一臉懵:“公子!公子!這句話到底是罵誰啊?”

嬴無忌捂住她的嘴:“你可快別說話了!”

過了好一會兒,氣氛才恢復正常。

花朝忍不住笑了笑,這麼多天過去了,她對嬴無忌也有了一些瞭解,感覺這個少年相當隨和,絲毫沒有一國公子的架子,跟他相處沒有任何不自在,即便他曾把劍架在自己脖子上過。

年輕,俊朗,聰慧,隨和,還有事業心。

有這麼一個弟弟真好。

至少比那個討人嫌的羅銘強多了,這小子雖然心不壞,但說的話沒有一句她愛聽的。

她聽了聽外面喧鬧的聲音,笑著問道:“我們什麼時候開門,外面的人應該等急了。”

上任老闆的存貨並不是很多,他們也看不上這點錢,所以全都有小廝拿出去兜售,按照嬴無忌的說法,這叫做“打廣告”。

現在看來,效果非常好。

不過等會這些人進來以後就會發現,兩百文的經史典籍只剩下不到百冊,倒是三百文一冊的《山海詭談》堆滿了這個店面。

嬴無忌笑了笑:“不急!咱們的貨物美價廉,應該是他們求著買,而不是我們求著賣!讓他們再多等一會兒,不然以後不知道珍惜。”

花朝想想,倒也對。

不過正在這時,一個負責裝訂的紙行夥計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公子!公子!有一個少爺要見你!”

“少爺?”

嬴無忌有些疑惑,有哪個少爺想要見自己,還特麼走後門?

他站起身:“花朝姐,我去看看,你先歇著!”

說完便帶著白止來到了後院,一眼就看到了神色陰沉的羅銘。

羅銘死死地盯著他:“嬴無忌!你還要臉麼?”

嬴無忌瞅他這副模樣,大概猜出發生了什麼事,畢竟羅銘不同於姬肅,以他丞相之子的身份,訊息肯定極為靈通,現在找上門應該算晚的了。

他笑道:“要,當然要,我還得靠臉吃飯呢!”

看他如此肆無忌憚,羅銘胸肺都要氣炸了:“就你們乾國那些廢紙,我擦屁股都感覺刺撓!我不管你怎麼騙到的我姐,立刻把貨款退了,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你想怎麼不客氣?”

“這次我不想讓我姐難堪,所以從後門進來警告你一次。下一次,我可就帶著人從正面進了。”

嘖嘖,這貨還挺給面子。

嬴無忌撇了撇嘴:“瞅你這話說的,紙行把紙運過來,可是一分錢都沒有收啊!”

羅銘冷笑:“沒收錢?你該不會想說自己是來行善的吧?”

“這年頭說實話都沒有人相信了,你特孃的愛信不信!”

嬴無忌一臉無語,大喇喇地坐在石椅上,慢悠悠地喝了一碗茶。

羅銘心中窩火,正準備說什麼,卻聽到不遠處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他的確沒收錢!”

“姐!”

羅銘趕緊迎了上去:“真的假的?你可別受他蠱惑啊!”

花朝點頭:“真的,不信你去看賬本。”

“這……”

羅銘遲疑了,賬本都搬出來的,說明是真的沒收錢,難道……

他轉身看向嬴無忌:“姓嬴的!你該不會是看上我姐,拿你們乾國賣不出去的紙,來討我姐歡心吧?”

聽到這話,花朝臉紅了一下,低聲訓斥道:“休要胡說!”

羅銘趕緊把花朝拉到一邊:“姐!你沒讓他吃軟飯,我這個當弟弟的很欣慰。但他不過是一個失了勢的質子,乾國的紙更是沒人要的破爛貨,這種人就算再往你身上貼,你也不能跟他扯在一起啊!”

花朝有些不高興:“胡說什麼,他不是那種倒貼的人!”

羅銘:“那……”

花朝打斷:“我才是那個倒貼的。”

羅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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