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國這群苟吉巴東西,為了弄死老子的書局,真是臉都不要了!”

這個聲音異常暴躁。

荀志尹以前聽過嬴無忌罵人,但罵得這麼狠,這麼不堪的還是頭一次聽到,當下就豎起了耳朵仔細聽了起來,想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居然把這個滾刀肉氣成了這樣。

自從那件事之後,嬴無忌就性情大變,他就是那個感受最直觀的人。

以前做什麼都規規矩矩,後來直接指著他鼻子罵,彷佛什麼事情都不放在他的眼裡。

現在氣成這樣,肯定不是小事。

他剛才說……弄死書局?

那不是我們公子無缺的產業麼?

荀志尹心頭一跳,感覺有些不妙,聽得更仔細了。

白止小聲安慰道:“公子勿慌!你一定可以的。”

“呵……”

嬴無忌冷笑一聲:“可以個什麼?別的書局也有印刷術了,咱們在那犄角旮旯裡,還有什麼優勢?”

“咱們使館不是還有……”

白止的聲音又壓低了一分,彷佛怕別人聽到了一般。

“閉嘴!”

嬴無忌厲聲打斷,聲音也變低了不少:“難道你讓我去求荀志尹那老狗?”

白止有些委屈:“可這書局,是公子你的心血……”

嬴無忌煩躁無比:“你以為我想?但這就剩了十來天,別國的訂單指定是搶不到了,就這樣吊著開吧,大戶的錢賺不到,平民的錢總能賺一些。”

“可,可是……咱們投了好多錢啊!”

“那是花朝投到紙行的錢,跟我的書局有什麼關係?反正我沒虧!”

嬴無忌的聲音似乎頹喪了幾分,又罵罵咧咧幾句,就直接回房了。

荀志尹:“……”

鐵牛:“……”

荀志尹沉默了一會兒,連忙叫來了一個手下:“你去外面,打聽打聽發生了什麼?”

“是!”

手下領命,趕緊離開了使館。

荀志尹坐下喝了一口茶,呼吸都急促了一些,他上次給嬴無缺一脈表忠心的時候,可是把這個書局誇上了天。

如果要是出了岔子,那可該怎麼辦?

但他轉念一想,這會不會是嬴無忌的苦肉計,畢竟剛才他提到了那個東西。

胡思亂想了一陣,手下回來了,將外面打聽到的有關於書局的訊息彙報了一通。

最後交給了荀志尹幾冊書:“大人!這個就是幾大書局刊印出來的東西。”

荀志尹開啟一看,發現這些書局刊印的雖然不好,但已經有那個意思了,至少拿出去買不成問題。

最重要的是,幾家書局刊印居然是用的同一凋版。

幾個書局為了對付一個尚墨書局,居然直接聯手,還找到了蘭陵生對外開出瞭如此苛刻的要求。

“著實是不講武德!”

荀志尹開口罵道,自從嬴無忌出事之後,他這是第一次為嬴無忌感到委屈。

太欺負人了!

沒見過這麼欺負人的!

幾個黎國的門閥世家,聯合起來欺負一個毫無背景的友邦質子?

這讓嬴無忌哪來的還手之力?

若是由著他們把尚墨書局搞垮了,自己還拿什麼邀功?

難怪嬴無忌這麼生氣,自己光是聽聽都要氣死了。

荀志尹急了,在屋裡來回踱步,一時間卻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是沒有像《山海詭談》一個級別的書冊,另一個是地段偏僻無法取信於人,想要搶到這個訂單難於登天。

地段偏僻自己能夠解決,那本來就是黎王給乾國的優待,只不過這些年一直沒有拿得出手的產業,所以就一直沒有用。

可只有店鋪也沒有用啊,《山海詭談》這種響徹一時的奇書,怎麼可能……

鐵牛被他晃得有些不耐煩:“想到辦法了沒有?”

荀志尹趕緊說道:“上使別急,我這就去想辦法!”

說完,便拱了拱手離開了。

出了門,他猶豫了一會兒,大踏步向嬴無忌所在的院落走去。

正準備抬手敲門,就聽到了院內傳來的聲音。

白止聲音有些焦急:“公子,你寫的故事,可比《山海詭談》強多了,若是再寫幾篇,假以時日肯定能翻身的!”

“能翻個什麼啊!就算我現在不眠不休,也至少要五天才能把書寫出來,你告訴我怎麼在月底之前讓這本書在絳城人盡皆知?到時候外地的訂單都被搶完了,還怎麼翻身?

就這樣吧,大錢應該是賺不到了,以後賺個零花錢就行,反正有功勞也不是我的,幹嘛那麼拼?”

嬴無忌聲音困蔫蔫的,沒有了剛才的怒意,也沒有了以前囂張跋扈的感覺,好像完全認命了一般。

白止有些不甘,卻也只能同意:“好吧……”

“砰!”

“砰!”

“砰!”

敲門聲響起。

白止:“誰啊?”

荀志尹:“公子,是我!”

嬴無忌:“讓他滾蛋!”

荀志尹:“……”

白止小聲道:“公子!說不定這狗東西這會兒能幫忙呢,要不讓他進來說一說?”

嬴無忌語氣嫌惡:“他能幫個蛋的忙,我頭有點疼,你回去幫我按一下。”

“好……”

接著,院子裡便沒有了聲音。

荀志尹:“……”

他有些惱火,卻也無可奈何,這些天,嬴無忌可都是把厭惡寫在臉上的,自己就這麼硬湊過去,純屬找不自在。沒想到嬴無忌這麼硬氣,都到這個地步了,也不願開口求自己。

想了想,對一旁看門的下人使了一個眼色,下人趕緊把院門開開。

荀志尹朝涼亭走去,剛才兩個人應該就在這裡坐。

還沒走近,就聞到了腥臭的酒氣,看樣子應該是嬴無忌吐這裡了。

石臺上面凌亂不堪,硯臺打翻,到處都是墨跡,石臺上下還有不少撕碎的紙張,足以見得嬴無忌剛才發了多大的火。

這……他剛才在寫什麼?為什麼又撕了?

荀志尹趕緊把紙張碎屑撿了起來,心中的焦急和好奇驅使他將紙張拼了起來,雖然有不少墨跡汙染,但基本能看出寫的什麼。

他仔細看去,下意識念出聲來。

“煉精境,三層!”

“少年面無表情,唇角有著一抹自嘲,緊握的手掌,因為大力,而導致略微尖銳的指甲深深的刺進了掌心之中,帶來一陣陣鑽心的疼痛?”

他愣了一下,這難道就是嬴無忌寫的故事?

實在有些不倫不類,而且故事的主人公只是一個煉精境三層的廢物,誰會去看一個廢物的故事?這怎麼打得過《山海詭談》?

繼續朝下看去。

荀志尹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興奮。

“騰!”

看完最後一頁,他勐得站起身。

回到自己的住處,拿出筆墨紙硯,奮筆疾書,最後從抽屜裡取出一塊令牌,喚來下人:“務必把這個交給公子!”

下人定睛一看,只見紙上寫著一行字: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啊,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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