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跟死狂接觸後,亞修心裡就有股淡淡的違和感。

後來與幽魔、鏡魔、黑魔並肩作戰,在終末之戰前夕還跟她們有過數天的推心置腹,亞修心裡的違和感越加強烈。

那就是,羈絆系統的表現與她們描述裡的終末觀者,實在是太不搭了。

作為一位能讓四位邪惡、狂氣、自負、殘忍的術法魔王俯首稱臣,甚至是發自心底敬畏的最兇術師,他埋葬無數世界浪擲無數資源所締造的終極成果,居然是「要跟其他人搞好關係才能借用他人力量」這種團隊輔助型秘術。

用獨狼選擇打團輔都無法描述這其中的突兀感,非要形容的話,應該是王朝爭霸文裡的大反派,居然研究出一個戀愛喜劇漫畫裡才會出現的好感度設定。

不過仔細想想又很合理,畢竟終末觀者一個人打不過烏洛波洛斯,他們五個人加起來也打不過,自然而然就會思考五個人疊加起來能不能量變形成質變,死狂她們也是這麼想的。

事實上羈絆系統也完全符合死狂她們的期待,除了對羈絆核心有所偏愛(幹員的術法經驗會單方面分享給核心),其他方面羈絆雙方是完全平等的,絲毫沒有上下級之類的主奴要素。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要是觀者在裡面摻雜一些奴役傾向,四位魔王根本不可能接受,畢竟她們的原本計劃是讓亞修五人完善羈絆系統,然後她們再取而代之,也就是說這個羈絆系統是她們自用的,當然不會讓觀者亂來。

而且也只有彼此對等,她們才有跟觀者對峙的資本,畢竟大家合起來才能超越七翼,觀者要是敢亂來,她們可以用降低好感度來威脅。

或許也正因如此,觀者從一開始就沒幻想過奴役她們,將她們永遠變成自己的虛翼寵物。

他想吞噬她們。

“大概只有具有命運視覺的人,才能看見滿羈絆幹員體內的術師手冊。”亞修看向索妮婭的胸口,眼神清澈純粹,但索妮婭第一次因為亞修的注視心裡浮現難以言喻的恐慌感……甚至連晚上開燈也不曾這樣過……他彷彿不是看著自己,而是在注視一個按鈕,一個會讓自己失去一切的按鈕。

“雖然我沒有其他命運神蹟,但我是蘿絲的觸覺,執掌思念的權柄。普通羈絆我可以靠思念權能直接切斷,也能重新系上,無視時空距離,不過觀者他們之前切斷了我和其他人的連線,只留下跟你們四人的羈絆。”亞修閉上眼睛,伸出手指在虛空連點數下:“譬如我現在能看見我和芙瑞雅、希芙琳、安楠、塔瑪希、菲利克斯……怎麼還有琴娜和黛達蘿絲……等等,這兩條線該不會是伊古拉和哈維吧……”

薇瑟撐著下巴,幽幽看著他:“你要恢復跟其他人的羈絆嗎?所以我們跟你互相共享的關係……再也不是戀人的專屬權力了?”

笛雅愣住,嘴裡的小熊餅乾好像都不香了。

維希也眯起眼睛,鬆開嘴沒有咬亞修,但仍然含住他的手指,似乎要根據他的回答進行裁決。

亞修眨眨眼睛,轉頭緊張兮兮地看著索妮婭,欲言又止的模樣看得索妮婭一陣心煩。然而當她準備發言的時候,亞修又伸手捂住她的嘴,他深吸一口氣對大家說道:“抱歉。”

“我也不願意跟其他人分享我們的秘密,哪怕是芙瑞雅她們也一樣,或許未來我會改變主意,但至少此時此刻,你們在我心裡的地位跟其他人是不一樣的——我只願意跟你們分享一切。但現在繁星已經透過羈絆獲得碾壓我的戰力,再加上未來的吞噬世界之蛇,我必須要掌握更多力量……所以,我必須要跟其他人建立羈絆。”

亞修鬆開手,一臉犧牲小我的英勇表情,眼神主要留意著索妮婭:“好了,你們現在可以怪我了。”

“你剛才不是想諮詢我的想法嗎?”索妮婭直勾勾盯著他,牽住他的手,輕聲嘟囔道:“我又沒說不支援你。”

“無論你支不支援,決定都是我下的。”亞修歪了歪腦袋:“你沒有決策的義務,但有責怪我的權利。這張贖罪券你什麼時候都可以兌換,到時候我就會迫於愧疚感只能無條件滿足你的願望。”

“說得好像你其他時候不會無條件滿足我的願望似的。”索妮婭牽起他的手貼著自己的臉龐,“如果真的出現我必須要用贖罪券對你許願的情況,你多半也會一意孤行不會聽我的話,譬如……活下去。”

氣氛頓時變得沉悶下來,維希也放開亞修的手,她看見上面滿是自己的口水,下意識放在女僕裙上擦乾淨。

“繼續說羈絆系統。”

亞修收拾一下心情,說道:

“普通羈絆可以輕易斷開重連,但一旦羈絆關係到了可以共享虛翼的程度——姑且稱之為「專屬羈絆」,因為只有這個階段羈絆才會呈現出不同的特徵——就再也不可能斷開了。”

“但維希不是被你……”薇瑟說到一半就反應過來:“你剛才不是斷開跟維希的羈絆,而是透過羈絆將維希的一切都吞噬了?”

“不,”亞修搖了搖頭:“我不是在取走維希體內術師手冊時吞噬她,更準確點說,在我們羈絆提升到專屬級別時,吞噬儀式就已經完成了。”

“在命運視覺裡,你們跟我已經因為專屬羈絆連成一體,不分彼此了,我們之所以能隨心所欲共享虛翼,是因為這個世界上已經不存在名為「亞修·希斯」、「索妮婭·瑟維」、「莉絲笛雅·依蘇」、「幽蘭薇瑟」、「維希」的五位術師,只存在一個以我為主體的術師集團。”

“我們的虛翼、術靈、奇觀全都是公共資產,所以才能彼此共享。”亞修看向維希:“我剛才取走維希的術師手冊,相當於剝奪她在我們集團的身份,但她的一切術法成就都是屬於集體的,所以她的力量全部歸我所有——因為我是集團的主體。”

“維希和你們體內會生成術師手冊,多半也是羈絆系統的影響,畢竟術師只有死亡時才會將人生經歷固化為術師手冊。觀者應該準備了專門用來奪取術師手冊的命運神蹟,一旦幹員達成專屬羈絆,生成術師手冊,他就能透過奪取術師手冊,將幹員的畢生積累化為己有。”

“不愧是來自終末的惡黨。”維希忍不住冷笑道:“術師手冊本來是古人留給今人的傳承饋贈,結果現在成了他掠奪其他術師時的象徵物。”

“確實沒有什麼東西比術師手冊更能代表術師。”薇瑟笑道:“我也挺好奇我的術師手冊會是怎麼樣的。”

說到這裡,亞修都不禁為終末觀者這個處心積慮的陰謀家產生一絲欽佩:“在終末觀者的計劃裡,他應該是要跟死狂她們達成專屬羈絆後,然後取走她們的術師手冊,將她們的力量匯聚一身。然後他會繼續逆著時間線行走,重複這套儀式無數次,就像吞噬世界之蛇一樣,將所有術師……吞噬殆盡!”

恍惚間,亞修彷彿能看見一個穿著漆黑風衣的人影。

比死狂更狂氣,比黑魔更瘋癲,比鏡魔更深謀遠慮,比黑魔更殘忍暴戾……他就像是終末滅世凝聚寄託最後一點希望的救世之星,又像是億萬眾生熬盡最後一滴惡意所留下的災厄之源。

孤身一人穿越到這個瀕臨滅亡的紀元,他懷著怎樣的心情?

從知識之海到七重天堂,他經歷了什麼?

他以前也會多愁善感,但漸漸變得冷漠。

他內心也有柔軟的地方,但最終心冷如鐵。

他曾經也抱怨過命運的不公,但一次次都堅持下來。

無血無淚,絕情絕性,野心勃勃,至死方休!

這就是終末觀者,一朵絕望中綻放的妖蓮,一位比任何人都更加實至名歸的術師!

‘終末觀者·亞修。’亞修心裡道,‘晚安。’

“因此你沒辦法斷開跟繁星的羈絆。”

索妮婭總結道:

“除非你能取走繁星的術師手冊,這樣你不僅是斷開羈絆,甚至還能搶走繁星的一切,但術師手冊在繁星的靈魂裡……”

“嗯——”薇瑟沉吟道:“也就是說,只要亞修能觸碰繁星的胸部就能解決所有問題。”

笛雅眨眨眼睛:“雖然有點奇怪,但我怎麼感覺這件事……好像不是很難實現?”

“亞修。”維希深吸一口氣,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如果你將繁星的至高尾翼給我,我就不計較你剛才的所作所為。”

“你們怎麼說得我好像真的能拿下繁星一樣……”亞修一臉無語:“別忘了繁星自己也有命運視覺,她多半也能看見自己體內的術師手冊,怎麼可能允許我碰到她?”

“而且就算我們真的能處理繁星,但吞噬世界之蛇才是真正的關鍵。若不能解決吞噬世界之蛇,一切都只是徒勞的掙扎。”

“可戲劇詩人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薇瑟平靜說道:“想要解決吞噬世界之蛇,唯一的方法就是術師概念歸一,也就是滅絕所有具有知性的生靈,只餘下唯一術師,從此全即是一,一即是全,唯一術師將匯聚所有術法,取代終末之蛇,登臨八翼位階。”

“無人能抵達終末,唯有八翼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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