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二樓,書房。

亞修坐在靠近窗邊的啡色軟椅上,手裡捧著一本漫畫書,旁邊一盞弦月形狀的風格燈亮起柔和的燈光,照亮書上的幻想世界。外面風雪呼嘯,冷風嘩啦啦地敲打著窗戶,但書房內只聽到輕微的聲響,反而顯得更加寧靜。

伊古拉其實不喜歡看書,這傢伙的品味其實非常趨近於家庭主婦,特別愛看那種大矛盾大沖突特狗血的八點檔閤家歡影劇,而且還是用三十二倍速看。雖然他用的理由是‘這種收看人數最多的作品才能準確反應社會現狀與道德觀念’,但亞修發現他居然在泡澡都看這種劇來消磨時光,他的所有辯駁都顯得如此蒼白。

但他需要強迫自己看書,畢竟當你的隊伍裡有一位只看漫畫書的傻逼與一位腦子泡在防腐劑裡的死靈術師,你很難不揹負收集更多資訊的責任。

就像是在小組作業裡,兩個隊友直接表明「幹活沒有爛命一條頂多負責上臺演講」的開擺態度,那顯然是唯一不想死的傢伙完成最多的工作了。

較真地說,亞修他們在這間別墅只住了一晚,第二天他們三個就被關進眾星囚籠了。但亞修還記得,當他第二天過來開啟書房,就看見伊古拉坐在他現在的位置上,翻著一本他絕不會碰的大部頭歷史書。

在福音和森羅的時候,欺詐師在旅途的間隙,總是默默地坐在一邊看書,收集著這些看似派不上用場的資訊。然而他們從來沒在旅途上迷失過,伊古拉或許沒法給出正確答案,但他知道該往什麼方向前進。

迷失的人已經迷失,相見的人仍會相見。

“這還是我們第一次分別這麼久。”亞修輕笑著自語:“我總以為我能在哪個天橋底的紙皮箱裡撿到你們兩個。”

雖然聽起來有點像綁架小動物,但仔細想想,他不就是在血月監獄這個大籠子裡撿到那兩隻混蛋的嗎?一隻是腹黑的布偶貓,另一隻傷痕累累的哈士奇。

雖然他們也肯定是認為自己撿到亞修。

此時燈光微微有些搖曳,偏暖色的光線悄悄轉變成冷色調的銀光。等亞修注意到環境的改變時,一雙手悄然環住他的脖子,他的後腦勺枕著兩團豐滿的彈軟,宛如這世上最美妙的枕頭。

“有進度嗎?”薇瑟問道。

“還沒有。”亞修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有事找我?”

“沒事就不能騷擾你嗎?”

“因為我現在忙著尋找痕跡,你從來都不會在我專注的時候打擾我。”

“因為我不是劍姬魔女。”薇瑟輕聲說道:“她們有跟你撒嬌的資格,我沒有。”

“我雖然沒法說你們在我心裡都是相同的地位,”亞修轉頭看了她一眼,“但你在我這裡確實有‘不乖’的資格。”

“那你喜歡我調皮一點嗎?”薇瑟朝他眨了眨眼睛,絲絲嫵媚在眉梢流淌:“就像圖書館那樣?”

“所以找我有什麼事嗎?”亞修合上漫畫書,“今晚我得將別墅細細檢查一遍,睡覺都可能沒時間。”

薇瑟哼了一聲,說道:“就算你什麼痕跡都找不到,你還是不會放棄的吧?”

“當然。”亞修斬釘截鐵:“那不僅僅是為了那兩個人,更是為了你們。不阻止吞噬世界之蛇,我們遲早都要被取代,而且在那之前你們也會性格不斷偏移——”

“就是這一點。”

薇瑟轉到亞修前方,面朝著他騎在他大腿上,雙手搭著他的肩膀,認真說道:“我懷疑死狂騙了你。”

因為銀燈挺直腰背,她近乎是俯視著亞修,所以亞修正前方就是她綁在胸前的湛藍蝴蝶結。再加上貼得這麼緊,亞修別說視線,他連腦袋都不知道往哪放。

不過薇瑟的話立刻吸引他全部注意力:“她騙了我?你是指……全部嗎?”

亞修微微有些忐忑,他自然也不是盡信死狂,但如果銀燈要質疑死狂提供的全部資訊,那與其說是質疑死狂,還不如說是質疑他——既然死狂的話是假的,那死狂為什麼不是亞修虛構出來的呢?

“當然不是。”

薇瑟立刻注意到亞修的不安,溫柔地抱著他的腦袋,將他抱進懷裡:“我們都是曾經跟你組隊探索虛境的人,雖然我們未必是完全相信你的記憶,但我們至少會給予你足夠的耐心,直到你證明或者放棄為止。“

“我認為死狂大多數話都是真的,只在一件事上撒了謊。”

“什麼事?”

“性格偏移。“薇瑟認真說道:“這一週來,我和魔女、維希共同制定了《性格分析模型》,想分析出我們有沒有發生性格偏移現象。”

“結果如何?”亞修好奇問道:“是沒有嗎?”

“不,有。”薇瑟的回答出人意料:“而且我們每時每刻都在發生。”

“但作為對照組,菲利克斯和黛達蘿絲也在我們的觀察中,你應該猜到我們觀察到什麼。”

亞修隱隱有所預料:“她們的性格也每天都發生變化?”

“沒錯。”

薇瑟像誇獎一般撫摸他的頭髮,“除了維希以外,我們這些稚嫩的生命本就處於成長中,性格遠遠沒到定型的時候,每天的經歷都會或多或少影響我們的性格——特別是我們正在逃亡,這種非日常的冒險經歷必然對我們造成不可磨滅的影響。”

“我是神靈暫且不提,但你們是擁有魂軀的半神,如果「性格偏移」能強行修改你們性格的滲透,那就相當於心靈神蹟或者靈魂神蹟,必然會在你們的魂軀留下傷痕。你們的靈魂會抗拒這種變化,半神可沒脆弱到被悄無聲息地改寫性格。”

亞修:“那如果我們的靈魂不抗拒呢?”

“如果不抗拒,那說明你也認可這種改變。”薇瑟攤攤手,“那不就是無數人每天都在經歷的「性格轉變」嗎?”

亞修搖搖頭,在她懷裡亂蹭,“你只是先樹了個「性格偏移」是假的靶子,然後找論據證明它很可能不存在。”

“亞修,你聽說過‘自我實現式預言’嗎?”薇瑟說道:“譬如有個人預言到自己一年後會死,接下來一年內他每天都在擔心這件事,結果到了那一天就思慮成疾憂死。”

亞修一怔:“你是說「性格偏移」是自我實現式預言的詭計?我告訴你們存在性格偏移,然後你們會因為擔心這件事,真的就發生性格偏移?”

“不排除這種可能。”薇瑟說道:“但更關鍵是,如果沒有性格偏移這個威脅,難道亞修你就不關心我們的性格變化?”

亞修眨眨眼睛,抬起頭對上薇瑟的視線:“對啊,無論有沒有這件事,我也不希望你們心情不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薇瑟的意思很簡單,無論性格偏移是真是假,他們都沒必要太在意,更不能因為這件事影響決策乃至心情。

對於任何心理問題,警惕恐懼從來都不是最好辦法,坦然積極生活才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但死狂沒必要在這件事上撒謊啊。”亞修疑惑道:“對她有什麼好處?”

“因為無論是世界毀滅還是我們被取代,都是需要一段時間才會發生的事,在那之前你沒法確證。”薇瑟說道:“但「性格偏移」不一樣,是你每時每刻都可能察覺到的侵蝕,一旦你發現什麼苗頭,你肯定就會急著去地獄。雖然我不知道她有什麼目的,但她必然是希望你再次進入地獄。”

“如果說吞噬世界之蛇是炸彈,那「性格偏移」就是一條讓你看見的引線。當死狂說出這件事,就等於點燃了引線,讓亞修你變得著急起來。”

亞修聽得連連點頭,“有這種可能,那我們應該……”

“你帶著黛達蘿絲和菲利克斯,不就是想將資訊透過她們傳達給四柱神和繁星至高嗎?”薇瑟的聲音越來越輕柔,雙臂交疊,讓蝴蝶結藏著的兩團彈軟更加集中,宛如令人深陷的陷阱,“祂們應該開始行動了,你暫緩行動,先等待祂們的訊息,我們從長計議好不好?”

亞修沉默片刻,忽然抬手環住她的腰肢,腦袋緊緊貼著她胸前的湛藍蝴蝶結。

“你做了那麼多鋪墊,其實只是為了勸我別再去地獄?”亞修輕聲說道:“沒想到神靈的心跳也會變快。”

薇瑟臉上泛起桃紅色,她看了一眼外面的風雪,“你冒的險已經足夠多了。”

“如果你擔心性格偏移,我們會幫你監測所有人的性格模型。”

“如果你擔心我們被取代,那你就得阻止吞噬世界之蛇徹底消化六重地獄,雖然我相信你未來一定會成為超越一切的存在,但現在的你跟我們一樣,只是初入半神位階的術師……你連第五虛翼都還沒凝聚。”

“而且如果這個世界要毀滅了,最急的人難道不是繁星至高和四大神主嗎?”薇瑟說道:“你不也打著讓祂們做先鋒的主意嗎?我只是希望你不用那麼著急。”

“至於你的那兩位朋友……”

薇瑟輕輕嘆了口氣:“這句話劍姬魔女或許也想說,但還是由我說出來吧……他們很可能已經死了。”

亞修身體一滯。

“我知道你很難接受這個可能性,但你還有我們。”薇瑟說道:“這是一個很艱難的決定,但我們都希望你選擇我們……你只是需要一點點殘忍。”

書房陷入靜默,片刻後響起亞修沙啞的聲音:“如果被遺忘的是你呢?你也希望我遺忘你嗎?”

“亞修,”薇瑟絲毫沒在意他言語裡藏著的蜂刺,泛著銀光的手一直撫摸著他的髮絲,“我希望你知道……這不僅僅是我的念頭。”

亞修就像是被一盆冷水澆遍全身。

是啊,誰會願意自己喜歡的人為了不認識的人拼命?哪怕她們看過自己的記憶,知道他們在自己的人生裡扮演過多重要的角色,但歸根究底……她們並不在乎‘他們’。

就算魔女沒有忘記博金阿姨和哈維叔叔,但如果讓她在亞修與伊古拉和哈維之間選,她絕對不會吝嗇自己的殘忍——她可能會哭,可能會難過得睡不著,但她比誰都要果斷。

至於劍姬與銀燈就更別提了,而維希……她只在乎自己的命。

她們只是在遷就自己,自己始終都在一意孤行,卻忘了自己已經不再是那個剛逃出碎湖監獄的死刑犯……他已經跟許多人締結深厚的羈絆,他這個氣球綁了許多條線,已經沒資格獨自飛走了。

如果單純只是為了伊古拉和哈維而闖進地獄,一旦出了什麼事,亞修是成全了自己的大義,但同時也辜負了她們的感情。

亞修萬萬沒想到,他居然遇到這種老套且無聊的人生拷問——選友情還是選愛情?

多簡單的選擇題,不會還有人選錯吧?

「完美從來都只存在幻想之中,追求完美的術師就像是哭泣的孩子,明明知道什麼不可能,卻還是要將希望賭在眼淚上。」

繁星的話語再一次刺痛了他的靈魂,她那時候彷彿就預見到,什麼都不願意捨棄的術師,終究會遇到必須要殘忍的時刻。

“……我會考慮的。”

說出這句話,亞修彷彿全身都失去了力氣,薇瑟溫柔地抱住他,用神靈的柔軟安撫他的內心:“謝謝你,亞修。”

“我也有個問題想問你。”亞修忽然說道。

“什麼事?”

“你們,是不是在排擠劍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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