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修後背挨著通道牆壁,坐在流金河淺流裡。薇瑟仍然背對著他,如果說剛才還只是看起來像‘擁抱’,那現在她是徹底躺在亞修懷裡。

完了。

‘血種’的威能,比亞修想象的更加暴烈。

雖然銀燈仍然只是從他的手指頭裡吸血,但亞修體內的血氣卻迫不及待從這個缺口逃亡,流入銀燈嘴裡。

他失血的速度,絲毫不比割開動脈的銀燈來得慢。

亞修有一絲明悟:或許龍血修煉系統的原型,就是將血种放在斬魚龍之類的虛境生物上,然後透過「完全進食」來吸收其他生物的能量,從而凝聚出上位龍血。

龍血修煉系統,血聖族,應該都是源於暴食派系的奇蹟。

銀燈用的龍血修煉系統,是完美的傻瓜版本,她自己不用動,血種會幫忙將營養送到她體內。就像是一個會自己碼字的鍵盤,只要作者有想法,它就會自己動起來寫出爆火好文。

但血種仍然殘留原始的進食特性,在亞修將自己送入銀燈嘴中,主動進行負距離接觸時,血種就會迅速將他變成食物。

失血到一定程度,亞修也失去站立的力氣,只能勉強挨著牆壁坐在流金河裡。本來他之前還多多少少有反抗的能力,但他現在一旦試圖對銀燈動手,血種都會最大限制阻止他的肌體反應。

就像他吃拉拉肥的時候,拉拉肥也不會跳起來打他一拳。

幸好盡頭的流速緩慢,更重要是,他的意志並沒有因為失血而衰弱。

銀燈也一樣,亞修都能隱隱約約感受到她的興奮,不知道是血種激發她的進食慾望,還是什麼別的影響。

雖然兩人身體都越來越虛弱,但精神卻越來越亢奮,以至於流金河都衝不散他們旺盛的意念。他們就這樣坐在流金河的盡頭,等待飢餓的方圓蟬過來取餐。

銀燈後腦勺貼著亞修,她的頭髮弄得亞修鼻子癢癢的,他想躲遠一點都難,心想這都是血種造成的影響。

當他感覺到銀燈不再咬他的手指,而是細細把玩他的手,便問道:“你要放棄了嗎?”

“膩了。”薇瑟說道:“十個手指頭都咬過了,每一個指腹,每一段指節……我已經完全記住你的手的感覺,吃膩了。”

“那你還想吃哪裡?”

“說了你就願意給嗎?”

亞修模仿她的語氣:“我們還有其他選擇嗎?”

薇瑟沒有回答,說道:“就算我不吸血,你的生命能量也會源源不斷流入我體內……如果你抱緊一點,速度會更快。”

等了一會兒,亞修還是沒有動,他仍然在抗拒任何非必要的接觸。於是薇瑟便抓住他的手環住自己的腰,微微側身往他懷裡拱了拱,就像是不分場合親密的傻瓜戀人。

只是她手腕仍在流淌銀血,劃過亞修的衣服,落入流金河涌向方圓蟬。亞修的臉色也越加蒼白,他身上不斷有銀屑飄落,匯入銀燈體內。

這才是他們的真實寫照——銀燈不死,亞修就會一直深陷血種詛咒;而銀燈不會介意其他人流血,她願意將眾生作為祭品奉獻給她所向往的偉大事業。

周圍忽然變得很寧靜,只是越來越近的蟬鳴,如同喪鐘的倒計時。

“錯覺與真實的區別,”薇瑟忽然說道:“就是我們在錯覺裡,遲早會迎來結束。”

“但在真實裡,我們可以這樣一直待到永恆。”

“饒了我吧,我其實也沒做過什麼壞事,不至於這樣。”亞修說道:“跟你一起到永遠,放在六重地獄裡也算是最殘酷的懲罰了吧?”

“哦?”薇瑟手指輕輕劃過他的胸膛,輕聲說道:“你很抗拒跟我待在一起嗎?”

“當然,”亞修認真說道:“我最厭惡你這種不擇手段的惡徒,我和同伴都被你波及到而深陷詛咒,你殘忍惡毒,自私無情……誰會願意跟你這種人待在一起?”

薇瑟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更樂了:“但你現在不還是要跟我死在一起,然後我們就會一起踏入永恆。”

亞修忽然問道:“你一直都在說虛境永恆,那你到了永恆之後,你準備做什麼?”

銀燈沉默了,亞修以為她不想說,但片刻後她忽然說道:“不知道。說到底,你不到達永恆,又怎麼知道永恆的情況呢?現在進行再多謀劃也沒意義,只有到了永恆才能制定目標……”

“跟你不一樣,我已經做好到了永恆後的計劃。”亞修說道:“畢竟是跟你死在一起,到了永恆的第一步就看看你在不在旁邊,在的話我就趕緊遠離你。”

“那我也訂好到了永恆後的小目標。”薇瑟說道:“如果你到時候就在旁邊,那我抓住你。如果你不在旁邊……”

“那我會找到你,直到永恆。”

“真是惡毒的詛咒。”亞修看了一眼越來越近的方圓蟬,嘆息道:“遇見你是我這輩子第二不幸的事。”

“不急,我們還有永恆。”薇瑟抬起手,輕輕撫摸亞修的臉龐:“我會努力成為第一的。”

亞修看見這一幕,忽然心裡一動,也抬起手伸入狐狸面具裡,手指劃過銀燈溼潤的薄唇,滑膩的肌膚,挺秀的瓊鼻,眼——

啪!

薇瑟將他的手打出去,抬起頭靜靜看著他,“你想幹什麼?”

“你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亞修回道。

“說謊。”她說道:“你摸我的臉更多是為了知道我長什麼樣,而不是因為慾望。”

亞修倒也不否認:“都要死了,你還不願摘下面具?”

“名字和外貌都是隻屬於我的東西,哪怕到了永恆我也不會洩露。”銀燈認真說道:“沒有人能看見我的臉,知道我的名。”

亞修不再言語,也沒有碰她的臉,只是靜靜閉上眼睛,一股疏離感由內向外散發。

薇瑟看了他良久,才問道:“你就這麼希望我脫下面具嗎?”

亞修睜開眼睛,注視著狐狸面具後面的眼眸。

“但要我脫下面具,你得付出慘痛的代價。”

亞修忍不住笑了:“我們都快要死了,你還能從我身上奪走什麼?”

薇瑟認真看了他一會兒,笑道:“你不要後悔。”

看著銀燈將手放在面具上,亞修瞳孔驟縮。

他真的想看銀燈的真容嗎?當然,但不是主要原因。或者說,銀燈願意揭開面具這個動作的含義,遠比她的真容要重要得多。

現在,這位殺光以前所有認識自己的人,摧毀許多教派,給四柱神教為虎作倀,在森羅廢土散佈災難的兇徒,終於要在亞修面前露出她最真實的一面。

亞修看著她緩緩揭開面具下面,露出下巴輪廓,緊張得屏住了呼吸。

然後他雙眼一黑,什麼都看不到。

銀燈用手蓋住了他的眼睛。

“我已經脫下面具,但你看不看得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真是豈有此理,還玩這種文字遊戲?

亞修立刻反抗想移開她的手,然而身上一重,感覺到銀燈整個人都騎在他身上,冰涼的身軀彷彿想融入他體內,然後耳垂感受到溼熱的呼吸:“到你付出代價了。”

“你剛才不是問我,我吃膩了手指還想吃什麼嗎?”

“現在,我要回答了。”

亞修一怔,他的雙眼仍被緊緊捂住,整個世界一片漆黑,然而這時候他的嘴唇感受到另外兩瓣薄唇的溫熱。

他立刻伸手推開銀燈,然而手卻被銀燈抓住,赫然是動彈不得。現在他們都全身乏力,身體素質更高的銀燈能更進一步地壓制他——或者說,血種在強行抑制他的反抗能力,好讓他安靜地接受被進食的命運!

亞修感覺到銀燈的呼吸輕輕撲到他臉上,“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現在捏住的就是我的心臟,只要你用力一點,就能親手誅殺你最厭惡的銀燈。”

“要麼,你現在殺死我。”

“要麼,”薇瑟吻向亞修,“讓我愛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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