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過一道彎,熊想想突然頓住了腳步,噓道:“跟我來。”

傅菁跟著她輕手輕腳的繞路,繞過花叢,蹲在兩株八角金盤後面,透過綠葉的間隙,偷看一個正低頭端詳自己手臂的男孩。

接下來,男孩的動作讓傅菁忍不住張大了嘴。

熊想想捂住傅菁的嘴,才沒讓她尖叫出聲。

“走。”熊想想用嘴型提醒她。

走出好一段路,傅菁小臉蒼白,“他怎麼自殘呢?”

熊想想搖了搖頭,“白家果然都是瘋子,你記著千萬別往外說。”

“嗯。”傅菁點頭,“他不會是被人逼的吧?”

“不要去猜,不關我們的事,我們看看就成了。”

熊想想嘴上這麼說,心裡卻七上八下的。

那個傢伙,該不會是因為他爹打他娘想不開了吧?

算了,沒死就成。

回到廳堂,有人抬了個高大的東西進來,用紅布遮著,勾起了眾人的好奇心。

“我猜是個雕塑。”傅菁道。

熊想想點頭,“我猜是個金蟾雕塑。”

秦姮左顧右盼,瞧見熊想想後趕緊過來拽住了她,“剛跑哪兒去了,愣是沒追上。再跑一個試試?”

“別吵,看熱鬧。”熊想想道。

觀禮物是吃酒席一大趣事,禮物又是金陵城某位不透露名姓的大官送來的,更添幾分神秘。

“不如請白修小公子來揭紅布,喜慶!”

人群中不知誰嚷了一聲,這才有人注意道:“今日都沒見這位小公子!”

“可不是,也沒見白坤公子!”

“人家不比你日日閒著,白坤公子忙著呢!”

白修,白家嫡長孫,白坤是他爹。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調侃,白府的管事笑著道:“我這就去請。”

“諸位久等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清朗響起,眾人忙簇擁著他寒暄。

熊想想心道:這不就是閣樓上那個很兇的聲音?

眼下倒是春風如沐,滿面笑意,身旁跟著個美嬌娘,身後僕人抱著個奶娃娃。

想必這就是今日滿月的主角了。

可,可是……

他們的對話中明明說……

粗看這白坤也不賴,媳婦咋要綠他呢,熊想想不明白。

“白修小公子來了啊!”

一聲客套的招呼入眼,少數人向白修圍攏了去,瞬間圍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熊想想跳起來也瞧不見他人。

“都是馬屁精。”傅菁見她一個勁的想看白修真容,很不痛快,“不就因為白修受白老爺的疼愛,又是嫡長子,這家產早晚要從白坤手裡到他手上。於是這一個個的,都知道拍馬屁要趁早,纏著個小孩子不放。還不是在他們看來,小孩子最好哄了。”

熊想想聽得一愣,傅菁怎麼會想那麼多?

“他們圍著白修,不是因為白修長得好看?就像貓兒可愛,我們也會圍著貓兒玩啊。”

“也就你覺得白修好看。”

傅菁嘟起嘴,卻在白修走出人群時,因沮喪而微垂的雙眼突然睜大,頓了兩秒。

熊想想嘴巴也張得老大。

她兩想得一樣:竟然是他?那個自殘的傢伙?

白修走到在高大的雕塑前,白坤順勢說道:“修兒,你把紅布揭了,讓大夥兒看看你姥姥家送來的是何寶物。”

此言出,眾人才明瞭,這是白修的姥姥家送來的禮,那由白修來揭紅布,也是很恰當了。

白修抬手揭布的那一刻,青玉色蜀錦衣袖軟軟滑了下來,白皙的手臂露出了出來。

周遭突然鴉雀無聲。

那小小的手臂上,本該玉脂無暇,卻佈滿了猙獰的淤青和傷口。

這是白家嫡長孫的手臂?

紅布揭下,八尺高純銀的一大座金蟾露出真容,在陽光的照映下格外氣派耀目。

可見白修姥姥家的實力雄厚。

可眾人早已挪不開眼去看這座金蟾,面前這是出了大事!

紅布悶聲落地,白坤身旁的白夫人率先上前去表達自己的關心。

“修兒,這是怎麼了?”

白修在她衝過來的那瞬間,眸中萬般驚恐,驚懼得後退。

這怕極了的模樣,大夥兒都看在眼裡,審視的目光看向白夫人,這位白修的繼母。

白修並不是如此膽小怕人的,孩子的反應太真實。

白夫人一愣,語態放得更軟,弓下身張開懷抱,“修兒不怕,你告訴母親,發生什麼事了?”

白修踩到紅布跌坐在地,屁股還不停的往後挪,兩眼死死盯著白夫人。

這孩子怕極了。

旁觀者有孩子的代入感極強,不由得摟緊了自家的孩子。

這是咋回事,大夥兒心裡頭都有了數。

繼母苛待非親生的孩子不少見,白家這位續絃夫人這個虐待法,著實過分了。

白坤暴躁得推了夫人一把,上前蹲下身將白修摟在懷中。

白修立馬摟住了爹爹的脖子,把臉埋在了他脖間。

“修兒,你告訴爹爹,是誰打的你?”

白坤的聲音溫柔慈愛,帶著難以言喻的心痛。

白修從他懷裡抬起頭,又看了眼白夫人,然後急急搖頭,帶著哭腔道:

“沒有,爹爹,母親沒有打我,是我自己摔了一跤!”

白夫人身子僵了僵。

身為續絃,虐待原配的孩子,這在潯城是令人髮指的一樁罪,要與不貞不潔的娼婦一同浸豬籠。

“修兒,我何時虧待過你,為什麼要害我!”

“你這賤人!還敢狡辯!”

白坤起身,一巴掌將她扇倒在地,氣得胸膛起伏不止,“拖下去!交給我爹處置!”

老爺向來偏疼白修,對她亦不會心慈手軟。

白夫人臉色煞白,白玉釵子碎落在地,唇邊一抹血漬濃豔。

“我爹是朝廷命官,官居五品,你敢動我試試!”

白坤冷哼,“修兒的佬佬是嘉晟郡主,皇帝面前都能說得上話的,你這賤人真不知死活。”

又是一大資訊,在場人聽了心中也是鄂然。

只知原配夫人母家勢大,竟不知是這樣大。為難她低調嫁入白家,身份做到不為人知。

白夫人奮起頂嘴,“白坤!我不知死活,你也脫不了干係!你……”

話沒能說完,白坤重重一巴掌打在她臉上,將她生生打暈過去。

“將這賤人送去老爺那裡,聽候老爺處置!”

地上灘如爛泥的女子被下人架起肩膀扛起,所有人都知道,她這一生算是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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