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飛一飲而盡後,擦了擦嘴。

“總算,咱們總算成親了。”他說不出的高興滿足。

黎茗接過他手裡的匏瓜放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他,與他對望著。

祝飛身子突然直直的往前傾,要倒在她身上。

黎茗握住了他雙肩,扶正了他,淡淡道:“我原以為你是救我的人,可原來,你是害我的人。”

祝飛晃了晃腦袋,說:“我是對你過分了,我……我跟你認錯……”

黎茗冷笑了聲。

祝飛仍是看不清眼前女子的模樣。

“我爹從小就不要我了,我為了習武,吃盡了苦頭……那些年裡,不僅是我陪伴你,你也陪伴了我……我受傷時你疼我,我挨訓時你安慰我,你對我那麼好,跟我孃親一樣……”

“……”

“可是孃親亡故得早,這世上只有你疼我了,阿菁,只有你疼我。”

“……”

“你關心我,縱著我……你那麼喜歡我,怎麼會離開我呢,你永遠不會離開我的。”

“……”

“所以我肆無忌憚,我還……我還讓你知道我喜歡黎茗,我以為你會包容我。”

祝飛說到這裡,捂著臉像個孩子似的哭了起來,“我不是告訴你,我要娶你的,你怎麼就聽不懂,我要跟你過一生的啊,你為什麼要嫁給別人!你為什麼不要我了!”

黎茗總算聽明白了傅菁跟祝飛之間的關係。

呵。

她以為是祝飛單方面搶取豪奪,原來他們之間有過一段。

舊情人啊,好歹也是有過情,祝飛到底是有多混賬,才讓傅菁恨到要他死?

黎茗起身,冷冷看著他,“這是上輩子做了什麼孽才會被你喜歡,怪不得她那麼恨你,恨得要借我的手毒死你。”

祝飛怔了怔,“你說什麼?”

與此同時,腹中突如其來的絞痛讓他酒意散去了些。

他定睛看眼前一臉恨意的女子,總算看清了她的模樣。

“你……酒裡有毒?”

黎茗笑著說:“是啊。”

“什麼毒?”

黎茗搖了搖頭,“這你得問傅菁了,她給我的。”

祝飛費勁的站起身,死死瞪了她一會兒,踉蹌著往外去。

人去影空。

黎茗一把扯下滿頭珠翠,悽悽笑出聲來。

府裡的人眼見著新郎飛奔出門,牽了匹馬疾馳而去。

有人慌忙道:“趕緊去追啊!二公子怕是喝多了!”

-

葫蘆打暈了半個別莊的人手,把傅菁帶了出來。

馬車裡,熊想想見到傅菁愣了一下,然後緊緊抱住了她。

傅菁窩在她懷裡,激動得身子有點發顫。

“我出來了,我出來了……”

熊想想說不出話來,只顧著點頭。

馬車行駛到城門口,另一人上了車。

傅菁與他四目相對時,雙眼不可控制的泛紅,眼前的人影也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阿菁。”

張深時溫柔的喚了她一聲。

熊想想識趣的放開傅菁,對白修使了使眼色,“我們來駕馬車吧,讓車廂留給他們。”

“好。”

錦簾放下,車廂裡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

張深時擁住了她,“阿菁受委屈了,都是我不好沒有保護好阿菁。”

傅菁埋首在他胸膛間,似乎許久沒有這樣踏實了。

她想堅強一點,不要哭,不要讓他難受,可怎麼也忍不住。

“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沒有了。”

張深時身子僵了僵,緩緩深吐了一口氣,手插進她髮間揉了揉,輕聲細語裡有一點嘶啞。

“那是寶寶想讓我們兩有更多的時間談情說愛,我們才在一塊兒沒多久,這就有了孩子,的確倉促了些。既然寶寶要給我們時間,我們就開開心心的過兩個人的日子,好不好?”

傅菁在他懷裡點頭,“可是我被擄那麼些天,回到張家去該怎麼辦,人人都會揣測你的妻子……”

張深時笑道:“正好我也不想待在潯城了,我在姑蘇買了個宅子,不是很大,我們兩人住是足夠了。”

馬車出了金陵城沒多久,一批馬追馳而來,由遠及近,直至攔在他們車前。

驟然停車,傅菁心驚肉跳的拽緊了張深時的衣服。

她的顫抖那麼清晰的傳達給他。

張深時擁緊了她,揉了揉她的頭髮,溫聲道:“別怕。”

他這樣一說,傅菁就沒那麼怕了。

一簾之隔,白修的聲音響起。

“滾開。”

對方下了馬,“我只想再見她一面。”

熟悉的一入耳,傅菁身子猛地顫了顫。

果然是他。

熊想想蔑道:“洞房花燭夜不好好過,放來攔我們的馬車做什麼?”

那人走近了一步,他腳下的落葉沙沙作響。

“阿菁!我只要再見你一面!”

熊想想和白修看著眼前的新郎官捂著胸腔一步一蹣跚,還嘔出了鮮血,疑惑得面面相覷。

他的唇色紫得發黑,一看就是中毒已深,毒已侵入了五臟六腑。

這樣一個人,也犯不著他們動手了。

張深時輕聲對傅菁說:“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身子出了問題,他在強撐著。”

傅菁想了想,搖頭。

如果祝飛是在洞房裡中了毒,那毒一刻鐘而亡,他不可能活著出城。

畢竟祝府到這裡,有著半個時辰的路程。

且祝飛一定會先去別莊,找不見人再追來城外。

他能活著到這裡,肯定沒中那毒,不過也有可能在別處受了傷,總不至於性命堪憂。

“阿菁!我求求你。”

“……”

“再讓我看你一眼……”

祝飛的聲音不依不饒的傳來,聲音裡都能聽出他的渴望,他的卑微。

傅菁在張深時的懷中搖了搖頭。

張深時立刻對駕車的兩人道:“白公子,熊小姐,阿菁不想見他。”

“走。”熊想想道。

馬車繞過了搖搖欲墜的祝飛。

駛出不遠,熊想想忍不住回頭看,她看到祝飛的身子轟然倒地,激起一堆落葉。

有幾人騎馬緊隨而來,紛紛下馬將他圍起。

應是祝府的僕從。

熊想想轉過頭來,捂了捂心口,“白修,他好像死了。”

方才就油盡燈枯了。

白修“嗯”了聲,“有人會給他收屍。”

他纖長的眼睫下,眸底一片冰澄,瞧不清情緒。

“你難過嗎,他陪你那麼久。”

熊想想看著他問。

白修沉默了片刻,低聲道:“他不死,其他人安生不了。”

“我是問你難過不難過……”

“想想,你可真不會聊天。”白修聲音低啞。

“對不住……”

熊想想側首看了他一眼,嘆了一聲,“別讓菁菁知道了吧。”

說真的,她無法想象傅菁知道祝飛死了會怎樣,畢竟在一起那麼久。

“嗯。”

他們的對話被馬蹄聲和車輪聲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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