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皇上的生辰,為何只讓小皇子出席,沒提到咱們娘娘?”

幾個婢女嘰嘰喳喳的,裴雪霽心亂得要命。

“她肯定沒安好心,時時想著讓我的銘兒給她孩子賠命。”

裴雪霽坐立不安,望著奶孃懷中睡得香甜的孩子,心裡隱隱有些悔意。

為什麼要為了李雲臨動楚天歌那塊肉,她到底圖什麼?

換來李雲臨無辜的天天繞著楚天歌轉,做個心疼皇后小產的合格夫君。

那她呢,她的管事姑姑被公開處死,人人都在背後罵她惡毒,甚至還覺得皇上罰輕了。

裴雪霽無力得坐了下來,“皇上竟那樣應允她,如今銘兒在旁人眼中,已不是個活人了。”

旁的她都可以不介意,只銘兒……

青苔站到她身邊,彎腰湊到她耳邊道:“娘娘,您擔心皇后在明日下手,務必要早做準備。”

-

李雲臨從妝奩中取了黛筆,婢女們便讓開去,他細細的替她描眉。

“每一夜你都不能展顏,我才讀懂了那句,眉共春山爭秀,可憐長皺。”

他的手很巧,稍微琢磨便掌握了力道技巧,描出了一道溫柔的秋波眉。

楚天歌瞧著銅鏡中的自己,心中死寂一片。女為悅己者容,今日她美或不美,都無關緊。

“讓環環來吧。”

環環聞聲妥帖的上前,李雲臨讓了一步,視線卻始終沒有離開她,“今日是我生辰,你送我什麼?”

楚天歌笑了笑,“皇上的生辰禮我費了不少心思,如何也想不好送什麼,直到瞧見一柄銅鎏金如意,我覺得它高貴又威嚴,與皇上甚是相配。”

“皇后費心了。”

李雲臨面上笑得生硬,心裡更是苦滋滋的。

或許連天歌自己都沒發現,但凡有有過生辰要送禮,她都是一柄玉如意。而他曾經是唯一的例外,只有他的生辰,天歌才會真的費心思準備別的東西。

不過好歹……這回不是玉如意,而是金如意,多少有那麼一點不同。

他這樣安慰自己,心裡慢慢舒適了些,“你……送過別人如意以外的東西嗎?”

楚天歌想起她的紅緞帶,緞帶解下了,從此簪發做婦人,這是她唯一能送給燼宵的東西。

她微微垂了眼簾,“沒有吧。”

李雲臨看著她,笑著說:“有啊,你送過我不少瓷瓶花樽,送過我龍涎香,還有一枚祥雲玉佩……”

“你前年生辰,我孃親手給你繡了雙靴子。”楚天歌淡淡道。

母親沒有兒子,待這個準女婿是真心好。可那雙靴子,後來卻似乎沒再看見過。

李雲臨笑容微微一窒,“一直捨不得穿。我這就讓人去找出來,今日就穿它。”

楚天歌起身,伸開雙臂,婢女給她套上紅蹙金雙層廣綾長尾鸞袍,與發上黃燦燦的雲鬢花顏金步搖相呼應。

旁人眼中的華貴無比,在她看來繁沉不堪。

李雲臨為她選了副金鏨玫瑰紋護甲,她伸手,任由李雲臨替她戴上。

“無論後史留書中將如何撰寫我,都有會有一筆,乾元朝第九任皇帝,李雲臨,髮妻楚天歌。”

他辦好了手上的事,抬頭看向她蒙著一層朦朧霧色的雙眸,“千秋萬代,你的名字都會與我綁在一起,你怨不怨我?”

楚天歌淺淺一笑,“我從佞臣妖女到皇后,此間全憑仗皇上之恩,何來埋怨。”

死後的事管它做什麼,她只求活著能達成所願。

待榮介拿了靴子來,楚天歌的目光淡淡掃過鞋面上精緻的雲紋,心裡有一絲的揪痛。

“他沒有母親,娘就做他的母親,你喜歡他,娘就喜歡他。”

母親溫柔的樣子尤在眼前,卻是再也握不住的溫暖。

她過了十八年美滿至極的日子,然後有朝一日老天把所有的恩賜的收回了。

身後沒了父母,竟是這樣的孤單。

楚天歌的視線順著靴子往上,落在他幽深的眸光中。

她已不記得他們之間很多的甜蜜,但她記得最初她對李雲臨是心疼,心疼他母親早亡,心疼他形單影隻,她想讓這個人開心一點,也不容別人欺負他。

皇子那麼多,地位各不同,李燼宵從小在雲端,李雲臨人微言輕,卻總是那麼倔強,一而再的被皇后罰跪。

楚天歌收回了目光,無奈的笑了笑。

她到後來才明白,生長的處境不同,心性會大不一樣,她跟燼宵才是一個世界的人,跟李雲臨……註定不合適。

只是現在,她的手已不能再幹淨了。

-

朝臣在左,妃嬪在右。

李雲臨持著楚天歌的手踏入宴殿,一派帝后恩愛的景象,看得裴相眼痠背疼。

裴相到底不理解雪霽的行為,在她負責的宮宴上對皇嗣下手,這不是自拆臺面,自尋死路嗎?

女兒怎會這樣愚蠢。可無論怎麼問她,她就一句話,嫉恨皇后而已。

小皇子和兩位公主都被抱了上來,楚天歌的目光在芸兒身上凝滯。

芸兒的小眼神卻跳過了楚天歌,瞧見李雲臨時笑得燦爛,伸開雙手就要撲過去。

李雲臨笑著抱過了她,“不認得你母后啦?吶,這是你母后呀,叫母后,母后——”

芸兒順著他的示意,看著坐在旁邊的楚天歌,試著張大了嘴,“母號!”

李雲臨笑著說:“是母后,芸兒乖好好說。”

芸兒嫻靜下來,大眼睛眨了下。

“母號!”

李雲臨暫時放棄了指正,“芸兒很棒了,兩個孩子我一起教的,彤兒仍不會開口說話。”

楚天歌眼巴巴的看著芸兒,向芸兒拍了拍手,眼巴巴得看著女兒。

芸兒卻揪著李雲臨的衣服,依偎在他懷裡,絲毫沒有撲過來的意思。

楚天歌的眼睛不受控制的發澀。

李雲臨抱了會兒就把她交給奶孃,說道:“芸兒認人了,不熟的她不讓抱。你別急,今後你日日能見到她,很快就親近了。”

楚天歌點了下頭。

李雲臨的目光剛挪到銘兒的襁褓上,楚天歌在此時握住了他的手腕,“我沒讓裴雪霽出席,我終究是惱她的。”

他趕緊的收回視線,不看銘兒一眼。

丞相帶頭獻上生辰禮之後,接著五花八門琳琅滿目的各種奇珍異寶一一呈出,輪到宣平候時,楚天歌才打起了精神。

太監將各位大臣的奉禮端至一旁,趙衡空手上前來,拍了拍手掌,一輛兩輪小車載著蒙著大黑布的箱子被推上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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