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在皇宮之中已是夠無趣的,還被圈禁在更小的殿宇中。

楚天歌閒到蹲地數螞蟻的地步,突然等來了貴妃大辦宮宴的通知。

身為皇后被禁足,這六宮大大小小的事便輪到了貴妃肩上,包括宮宴這種麻煩事。

“我在禁足呢,貴妃不知道嗎?”

青苔回道:“貴妃特地請示了皇上,皇上說赴完宮宴您還是得繼續禁足的。”

環環著手給楚天歌準備正裝,嘴上說個不停。

“貴妃就這麼賢惠,主動替你維護顏面?這場宮宴你若不去,豈不更合她意嗎,朝野內外都該更巴結著她了。”

婢女給楚天歌戴了滿頭珠翠,她伸手拔了幾支釵,自己上手調整了一番。

“娘娘,這樣的場合您得穿戴得隆重些,方顯您六宮之主的身份……”

楚天歌斂眉道:“一個要憑貴妃安排才能參與宮宴的皇后,有什麼身份可言。”

-

宮宴中原本歡聲笑語喜慶一片。

“皇后到!”

此聲出,所有人停止了交耳接頸,紛紛轉過頭來望向這一位皇后。

所有人身著禮服,頭飾繁重,恨不得將所有珍貴珠寶都掛頸上腕上以顯恩寵。

楚天歌卻梳著簡單的垂雲簪,點綴了幾隻銀蝶,斜插著兩支玫瑰步搖,身披粉薄煙紗,淺橘色裡衣上繡的牡丹若隱若現。

她碩大的衣尾擺盈盈掃過地面,上繡的鳳凰在四方燈火的照耀下泛著銀線的光芒。

眾人片刻凝視注目,再起身行禮。

李雲臨在高座之上淡淡看了她一眼,舉杯一飲而盡。

他身側的裴雪霽笑道:“皇后可真是沒把自己當皇后,這種場合,打扮得如此輕便。”

李雲臨眼色微微一沉,裴雪霽立刻掩了笑意閉上嘴。

終究他再如何抱怨,都容不得旁人去置喙這個女人。

楚天歌望向殿上,她和貴妃的席位竟在一條線上,僅次於李雲臨。

她落座時側首看了裴雪霽一眼,這貴妃做的也太沉不住氣了。

果然,九公主沉不下氣,說道:“三哥讓她主持宮宴,她竟然把自己位置挪這麼高。”

她看似是隻對楚天歌說話,身旁幾人都聽得到。

楚天歌微微頷首,步搖輕輕晃動發出清脆的響聲,“你三哥寵她,她坐得比我倆高都不奇怪。”

李雲臨淡淡道:“的確是朕叫她坐這裡的。”

楚天歌伸手輕捂了下自己仍有些刺痛的喉嚨,李雲臨的眼睛如同被針紮了一下,迅速避開了目光。

“嫂子,你的喉嚨疼了一個多月啊,這得什麼時候才能好全。”

九公主十分焦心,又對李雲臨道:“當真是隻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三哥你花那麼多時間陪美人周旋,都不能分一點去關心一下嫂嫂嗎?”

她身旁的老嬤嬤提醒道:“公主,您該稱一聲皇上。”

九公主不以為然,“都是親兄妹,三哥不會計較的是不是?”

李雲臨握著酒杯的手發緊,臉都綠了。

天下瘡痍,每日處理一大堆國事都來不及,哪來什麼時間在美人間周旋。

他忍不住去看楚天歌的臉色,看她聽到九妹的話會不會介意,卻看到她眸底靜如止水的一片安寧。

楚天歌隨和道:“貴妃這位置足見皇上不是個拘泥於規矩的,這點稱呼,怎會和公主計較呢。都是一家人,好好用膳吧,吃得開心才是緊要的。”

李雲臨擔心她介意,見她毫不介意卻又格外的不爽。

“是啊,朕要是守規矩,皇后之位便不可能由你來坐。”

此言出,四下的私語紛紛消聲,眾人大氣不敢喘的望向殿上。

皇上這話於皇后而言,分量之重當如千斤鼎壓身啊。

裴雪霽意外的看著李雲臨,他這是……長本事了?

楚天歌唇邊淡笑,舉杯敬他,“臣妾多謝皇上不守規矩,立臣妾為後,這是臣妾的無上之福,臣妾日日銘記於心感激涕零,從不敢忘懷。這一杯臣妾敬皇上,皇上是我的竹馬少年郎,承蒙皇上不離不棄,不欺不負,臣妾,何其有幸!”

她仰頭飲盡,揚了揚空杯。

一番看似真誠的肺腑之言,李雲臨聽來字字誅心。

面對著眾人的仰目,李雲臨捻著酒杯,說道:“皇后是朕結髮妻子,是朕畢生摯愛,朕,亦從不曾忘懷。”

旁人只當皇上這話是維護帝后顏面的客套話,可烈酒濁喉,他心中燙得難受。

裴雪霽乾巴巴的笑了一聲,“皇上別隻顧著喝酒,該上歌舞了,派人去接小皇子和兩位公主來一起看嗎?”

殿中的氣氛這才又緩和了些。

李雲臨看了眼楚天歌,她雙眸兀然一亮,想見女兒的期待全部寫在眼中。

他笑道:“那麼點大的孩子,哪懂看什麼歌舞,讓他們歇著不必來了。”

楚天歌的眼睫一沉,黯成一潭死水。

九公主伸手過來拍了拍她的手背。

“芸兒好著呢,我常去看的,一直那麼機靈可愛討人喜歡。”

楚天歌神態緩和了些,九公主湊到她耳邊說:“三哥不讓裴雪霽接近芸兒,他在護著芸兒。”

九公主的聲音越壓越低,“今日你遲遲不來,三哥問了無數遍時辰,一直望著那殿門口。等你來了,他就開始喝酒。他其實在你禁足後拖拖沓沓病了半月,太醫讓他不要喝酒的。”

楚天歌再側首去看李雲臨,他一杯又一杯的給自己倒著酒。

她擰了下眉頭,勸道:“皇上身子不適,別喝了吧。”

李雲臨手上一頓,神情中的動容很明顯,彷彿對突如其來的臺階受用不已。

他未馬上放下酒杯,卻也不再悶飲,看著她問道:“皇后的喉嚨還疼嗎。”

楚天歌溫柔的笑,“好多了,再過半月就該好全了。”

“你疼,卻不告訴宮裡頭那些人。”李雲臨嘆氣,但凡她告訴了那些婢女,自己定不會叫她疼那麼久。

環環立在楚天歌身後,無法忍受的白了他一眼,自己用了多少勁竟不知嗎。

楚天歌也不願再與他矯情客套,看著面前的蒜蓉黑螯蝦擰起了眉頭。李雲臨馬上開口道:“把皇后的這道菜撤了。”

她自小就討厭這道菜的氣味。

裴雪霽提議道:“皇后少了一道菜,不如讓膳房為皇后補一道吧。”

李雲臨對她的體貼很滿意,“給皇后上一份豆鼓鯰魚。”

他邀功似的看向楚天歌,看到她清冷的側顏後懨懨收回了目光。

她再不會像從前一樣高高興興的說:呀,雲臨,你好了解我,我最喜歡鯰魚來做下酒菜了,來,你也嚐嚐,宮裡的鯰魚好吃。

殿裡伺候席面的多是生面容,小半個時辰後,婢女端了豆鼓鯰魚來,恭恭敬敬小心謹慎的放在楚天歌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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