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妻書上的字歷歷在目。

楚天歌一遍遍的去想,燼霄到底經歷了什麼才會這樣,分明……分明昨晚還好好的在一起。

他是遇到什麼難處了,還是真的不想繼續糾纏了……

怎麼會呢?

殿門被推開的聲音傳來,楚天歌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胡亂抹了抹臉上的眼淚,鑽進被窩裡。

一定是李雲臨。

她面向裡,不能叫他看見自己這個樣子,他會起疑心。

這個人走到他身邊,伸手捂上她的肩頭,他乾燥的掌心微涼依舊。

“天歌,我今日看到你在鳳鳴山上埋了東西,我把它挖出來了……”

楚天歌一怔,轉過身看他。

不知何時起就看不清他的樣子。

“六年前,你讓我繡個香囊,所以我……”

她一直沒有繡,李雲臨也沒有再提及。

只是這幾個月來突然想起了這個事,想著答應人的事就該做到,繡了一個覺得不夠好,便再試試……就這樣,最後繡了多少個,她也沒有去數。

“你為什麼不給到我手裡?”

楚天歌笑了笑,“已經放下的東西,不應該再拿起。你近來過得也挺好,我又何必去撩撥你叫你誤以為我……唔!”

他欺身落吻,把她那些自欺欺人的話全都堵了回去。

幔帳如水洩下。

……

楚天歌看一看那纏落在旁的衣物,伸手想推開他,他卻錮得緊緊的不放手。

“真噁心,我跟你一樣髒了。”

她的聲音仍是沒有溫度。

他扣著她的後腦勺,令她埋首在自己的胸膛間,不叫她抬頭看到自己的痛苦。

“天歌,再接受我一回,這一回不會再叫你賭輸了。”

懷中的女子一直沉默,隻身子微微顫慄著。

他吻了吻她的發頂。

“我不賭,李雲臨,我從來都賭不過你,玩不過你。”

楚天歌聲音微微嘶啞,“我若不得不與你糾纏一世,那我們就過這一世,但我不賭,也不會信。”

李燼宵無奈的揉了揉她的發頂。

她明明情願就這樣過一世,卻始終嘴硬,像個刺蝟一樣把自己的心藏了起來。

原以為攻佔皇宮的那一日該是雨過天晴,從此一家人得以團聚,餘生圓滿。

可女兒將他視如殺父仇人,見面便咬牙切齒,更別說喚一句父皇。

而天歌更殘忍,生生把他當做李雲臨。

他下令整個皇宮的人都把嘴閉起來,不許提醒她現實。她願意是怎麼樣,就是怎麼樣吧。

如果面對現實會痛苦,就不要面對了。

李雲臨啊……

既然是她所願,那便替這個他最憎惡的人活下去吧。

-

太醫署又照例送來了湯藥。

楚天歌皺眉,讓人放下了碗就走。

“李雲臨要毒死我,也該偷偷在食物裡下毒,這樣光明正大送藥來是什麼意思?”

她又沒病。

環環勉勉強強尋了個理由,“這碗是調理身子的藥,你幾年前小產有些傷身,得好好調理。”

這是治瘋病的藥,皇上說了她喝不喝都隨意,這病好了未必是好事。

可她瞧著姑娘也不像是瘋了,只是忘了一部分事,只是把皇上當成了先帝而已。

楚天歌這才接過藥碗。

環環見她終於肯喝藥了,猶猶豫豫道:“有件事我想我得告訴你。”

楚天歌喝到一半,停下來,“什麼事?”

“其實那五年,你送去乾清宮的美人皇上都沒有碰過,後來……都被送出宮了。”

聿親王稱帝之後,那些女子都未開封,本可以由新帝繼承,新帝筆墨一揮都賜了出宮。

由此世人才道,先帝那五年竟只有懿思皇后一個女人,真當稀奇。

楚天歌聽著覺得奇怪,“五年?還是六年?”

環環心絃微緊,立刻改口,“是六年。”

“怪不得這六年宮裡頭都沒有新的孩子。”

楚天歌若有所思,“那是美人不對胃口,再去搜羅蒐羅。”

她補充道:“年輕漂亮的不行,就找些成熟有風韻的。得費點心思啊,環環。”

環環聽得無語,“你都跟皇上圓房了,怎麼還……”

楚天歌一愣,直勾勾的看向她,把藥碗放在一旁。

環環意識到不對勁,趕緊捂住了嘴。

“你怎麼知道?李雲臨這都告訴你?”

楚天歌質問的眼神扣來,看得環環心中慌駭。

是皇上那日下了早朝後在乾清宮中大醉了一場。

他那麼大個人了,哭著跟榮介說:你主子到底是得逞了,我替他睡了我媳婦。

榮介內心炸裂,卻未當場發作,事後尋環環抱怨:“我主子得逞了個屁!這狗皇帝,得了便宜還哭喪,可真有臉。”

至於榮介,為了好好瞞著天歌,維持主子活著的假象,也是自願留在新帝身邊。

他對新帝的想法也很複雜。謀朝篡位得逞,雖是主子有意拱手相讓,可到底……這個狗皇帝得到了主子的一切。

可好歹,沒讓主子成為廢帝,還饒過了所有舊人,也算一種仁慈。

然而新帝睡了主子的皇后,還哭喪一樣的抱怨主子得逞了,榮介那股氣是憋的真難受,直罵了一句“狗皇帝”,心裡也是閹了狗皇帝數回。

環環機靈的解釋,“皇上交代最近尤其要注意你的身子,盼你有孕,我便猜到了。”

楚天歌一想大概也是這麼回事,她收回目光,月眉緊鎖難散。

“我對不起燼霄,以後該怎麼面對他。”

環環張了張嘴,終還是沒出聲。

“我終究是不配好好過日子啊,老天在我最絕望的時候給我一個李燼霄,我每每難受了,熬過去了便會想起他,心裡就好受些。”

楚天歌看著那碗還剩一半的藥,輕聲道:“他竟然給了我休妻書。”

她想了這幾天始終沒想出來緣由,如果真要兩斷,從此不再見面也能達成目的。

可他如此刻意,反而說明了一定有事。

環環忍不住說:“姑娘,你若是隻把他當作療傷的藥,利用他來轉移痛苦和感情,這對於他來說是很不公平的。”

“胡說什麼。”

楚天歌不悅得擰了下眉頭,起身,把剩餘的半碗苦藥倒在了優曇花盆的土壤中。

她溫柔的望著那優曇花的潔白花苞,髮間的玫瑰步搖清脆作響,眸光漸漸遙遠。

“我真的想跟他過一生,我還想著……今生若不能,來世一定要先看到他。今生我實在是太累了,太難了。”

楚天歌將空碗放在桌上,微不可聞的嘆了一聲,頭又開始昏昏沉沉。

“我睡會兒,你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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