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臨一怔,咬牙看向這個當著千餘將士的面,將殉情喧之於口的女子。

他恨不得馬上撕了李燼霄。

可他只能強忍下驚濤駭浪的情緒,笑著對天歌說道:“聿王妃怕是不知,宮妃及朝廷命婦不可自戕,此為不敬天命,是要禍及母族的。”

她早就沒了母族,而李雲臨所說的,是她如今的身份背後的太傅府。

楚天歌冷冷的瞥著他,“說得好像我不死就能護住母族了似的。”

李雲臨鄂了鄂,緩緩道:“能。”

楚天歌不以為然,挪過了目光深望著自己的夫君。

她多麼慶幸這個男子在他最黯淡無光的日子出現,緩緩讓她有了重回人間的希望。

他乾淨澄明的眼眸是那樣讓人安心,卻不知何時能再見了。

“回去吧,王妃。”

李燼霄不能當著眾人的面喚她的名字,也不願喚她的楊氏假名,唯有王妃二字,最為妥帖。

楚天歌沒有應下,“你走遠了,我會回去的。”

李雲臨再看不下去他們這樣的含情脈脈,滿肚子的醋意都在翻騰,催道:

“出發!”

楚天歌靜立著直到那抹身影小成了一點,再看不見,轉身準備回宮。

“聿王府正在修建,王妃去看看嗎?”李雲臨道。

楚天歌淡淡道:“不必了,能搬的時候通知一聲即可。”

-

封王之事本就倉促,碩大的王府未修繕好,楚天歌只能暫住在重華宮中。

多日後,重華宮中的幾個婢女湊在一塊兒嘀嘀咕咕的,楚天歌好奇問道:“在說什麼呢?”

婢女們支支吾吾的,不肯開口。

“流玥你說。”楚天歌點了個名。

流玥壯了壯膽子,說道:“外面傳王妃您有點像先前的宮女松月,更像楚天歌。”

楚天歌嗯了一聲,“那你們說,聿親王是照著松月的模子找的我,還是楚天歌呢?”

幾個宮女被嚇破了魂,都跪倒在地。

“王妃,婢女們沒有那麼說呀!”

楚天歌忍俊不禁,“多大點事。”

她突然有些疑惑,為什麼李燼霄挑了個跟自己有七分像的松月做近侍女官呢?

他到底多大的時候就對自己有了心思……

不遠處,環環踏進了重華宮,行禮道:“王妃,蘇良娣想請您一敘。”

楚天歌扶直了她的身子,“那便請蘇良娣來重華宮喝茶吧,端木宮我不會去的。”

環環早已脫離了蘇瑾,是在李雲臨身邊伺候的,又怎會由她替蘇瑾傳話。

環環屈膝跪了下去,“還請王妃走一趟吧。”

楚天歌沒馬上扶她起來,吩咐流玥道:“你去端木宮走一趟,把蘇良娣請來。”

“是。”

流玥趕緊去了。

楚天歌命婢女們在亭中佈置了些水果糕點,便坐在了石椅上,靜等流玥的訊息。

比較意外的是,李雲臨居然扶著大腹便便的蘇瑾一同來了。

看到天歌那一刻,他的手離開了身旁為自己懷著孩子的女人。

蘇瑾眼眸一窒,“果然是你。”

楚天歌淺笑道:“良娣身子重,快請坐。”

李雲臨跟著坐了下來,“不如讓婢女們離遠點,省得說了什麼不合適的傳到他人耳朵裡。”

楚天歌稍沉眼眸,吩咐道:“都退遠些吧。”

畢竟李雲臨這個臭不要臉的,指不定說出什麼好話來。

閒雜人等都避開了,李雲臨肆無忌憚的目光打量著她,“你簪起頭髮挺好看。”

楚天歌淺笑道,“蘇良娣的身孕有六個月了吧。”

她親手剝了根香蕉遞給蘇瑾。

蘇瑾正欲接受,一雙手從旁過來搶先拿了過去,李雲臨把香蕉塞進了自己嘴裡,“你剝的真好吃。”

蘇瑾尷尬的縮回手。

楚天歌唇邊的笑意僵了僵,繼而若無其事的說道:“太醫說這個月份胎動挺多了。”

蘇瑾看著自己滾圓的肚子道,眼裡突然有了光亮,“是呢,這孩子現在就在動。”

“是嗎?我摸摸。”

楚天歌微傾了身子,把手放在她肚子上。

“真的呢!他的小腿好像在踢,好可愛!”

李雲臨看到她眼中的欣喜,有些不適的說道:“這是我的孩子,你高興什麼?”

楚天歌置若未聞,興奮得觸控到蘇瑾肚子裡頭小小的力量在折騰,情不自禁的把手放到了自己明顯隆起的小腹上,對蘇瑾說:“我這孩子有時也會動了。”

說著,她眸中突然黯淡了些,可惜孩子爹爹不在身邊,不然能感受到孩子在動,他該有多高興。

蘇瑾從她的神情中察覺了什麼,握住了她的手,“但願王妃生孩子前聿親王能回來,這樣你生產時也會安心些,畢竟生孩子九死一生。”

李雲臨抿了下唇,某人走後他總算吃得下睡得著了,怎麼可能放他回來,絕對不可能的。

“王妃怕是不能如願,邊關戰事吃緊,沒個三年五載很難回來。”

楚天歌淡淡道:“是呢,某些人自己美妾在懷,妻兒美滿,卻見不得我好,非得把我踹進地獄裡。”

李雲臨看她壓抑著怨恨的眼色,下意識換了個椅子,離蘇瑾遠了一步。

“王妃言重了。”

楚天歌懶得再理他,“蘇良娣今日尋我一敘,何事?”

蘇瑾怯怯的看了李雲臨一眼,“沒有多大的事,只是宮中有孕者只你我二人,便尋王妃聊聊。”

楚天歌笑著說:“既然是我們女人間的事,不如太子先回了吧?”

明擺著趕客,李雲臨厚著臉皮道:“我不放心她一人在這裡,畢竟懷著身孕。”

楚天歌欠了欠身,“太子的良娣到底嬌貴些,有太子寵著護著。我懷著身孕,夫君卻遠在邊關呢。”

李雲臨愣了愣,忙說道:“不是的,這些時日我都沒管過她,她也是獨守空房的。”

蘇瑾馬上理解過來他為何這麼說,低頭垂眸不語。

楚天歌淡淡道:“既然她一人可以,我也不能活吃了良娣,還請太子迴避一下吧。”

李雲臨眼眸凝滯了下,他強替蘇瑾傳話找她,只是想見她一面,多說上幾句話,哪怕並不知道該說什麼,也料到她會冷言冷語。

他日日思之如狂的人,卻巴不得他滾到千里之外去,永不打擾。

與她淡漠的目光僵持了良久,蘇瑾怯怯的開口道:“不如殿下先回去吧,我會跟王妃好好說的。”

李雲臨不悅的瞥向她,眼神裡都是責怪的意味。

蘇瑾道:“我知道殿下想要的是什麼,我亦希望殿下能得償所願。”

李雲臨猶豫了下。

蘇瑾苦笑,“殿下說再多都是沒用的,讓我試試吧。”

李雲臨終於點了點頭,眸光柔和了許多。

楚天歌剝了個橘子遞給蘇瑾,李雲臨又眼疾手快的拿過去,分瓣入嘴,吃得倍兒甜。

“我先走了。”他說。

楚天歌淡漠的目送他,直至人影消失不見,再看向蘇瑾,嘆了口氣,“他這樣對你,你不覺得殘忍嗎?你不懂拒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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