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歌閉上了眼,一言半語也不想聽。

李雲臨坐在塌邊,沉默了許久,艱難道:“我答應你,無論何事都不殺杏兒。”

她總算鬆了口氣,語氣舒緩,“記住你說的話。”

說完,她又覺得自己可笑。他的承諾有何意義?

李雲臨苦笑,“你能不能再要求我一次,要我今後只你一人。”

楚天歌的心被揪了一下,生疼生疼,她被輕輕扳過了肩膀,對上了他那雙通紅的眼睛。

說真的,認識他十幾年,頭一回見他流淚。

李雲臨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嗓子嘶啞。

“再愛我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他何曾這樣求過一人,卑微如塵土向它所依賴的大地搖尾乞憐。

楚天歌幾回想避開他的目光,都被捧著臉頰轉過去,強令她正視自己。

最後她嘆了一聲,看著他的眼睛說:“你把符咒燒掉,鐵鏈解開,我回自己的身體,你再找個地方安置我,我不會讓旁人瞧見。你覺得如何?”

上次他提和好,她也是一樣的回答。

看來她不願再給機會。

李雲臨誠炙的雙眸凝滯黯淡,緩緩低垂了目光,放開了她,踉蹌向外而去。

“是你丟棄的我。”她的聲音由後傳來。

李雲臨稍停腳步,“知道了。”

門開,短暫的光亮之後又迴歸了黑暗。

殿內的女子捂著疼痛不止的胸口,終於忍不住痛哭出聲。

這算什麼,這到底算什麼?

-

難得他兩日都未曾再來叨擾,楚天歌在屋裡呆的煩悶,一腳踏出寢殿,就被多個宮女緊跟在後頭。

杏兒在殿外著急忙慌的跑了過來,“別,別去找太子。”

楚天歌奇怪道:“太子在哪裡?不去找他。”

杏兒放心了一般,“我也不知道在哪裡,隨便走走吧。”

皇宮這麼大,總不至於那麼巧就會碰上。

路過藏書閣楚天歌停了停,杏兒道:“小姐不如去拿幾本書,閒時打發日子。”

楚天歌點了頭,踏進這大門敞開的藏書閣。

這種地方宮女們倒是沒再敢跟進來。

兒時,她多次來這藏書閣罰抄。每一回,李雲臨都會出現,為了幫她完成罰抄的作業,他盡力的模仿她的字跡,學的有模有樣。

她拿起角落中的一本魏晉詩集,其中有一篇繁欽的詩,她曾指著那一句“我既媚君姿,君亦悅我顏”調侃他,我也饞你長得好看。

楚天歌拂去了書上的灰塵,有些苦味的提了提嘴角。沒來由的想起那日他求自己再愛一回,他又如何知道……

“有人來了,殿下。”

有一柔弱女子嬌滴滴欲拒還迎的聲音,在這靜謐的藏書閣中格外突兀。

楚天歌不由得的瞧向那邊,聲音從濃墨恢弘的山河圖屏風後傳出,看來有一對男女在那裡親熱,聽這稱呼,男子應當是個皇子。

“這個時辰來的都是下人,無事。”

低啞熟悉的聲音入耳,楚天歌宛若被雷劈中,腦中嗡嗡作響。

手中書頹然落地。

屏風後的男子聽到聲響,問了聲,“誰?”

她疾步離開,沒有回頭。

-

回了寢殿中,楚天歌抽出多寶閣的幾個裝滿書信的抽屜,紙片倒了滿地。

她平靜的撕碎這些書信,撕成極碎的模樣,直到再也無法辨認出一個完整的字為止,呲呲的聲音清脆的寢殿中迴響。

杏兒在一旁看得有些呆,“小姐,怎麼了?”

很快,李雲臨急匆匆的趕來,看到她跪坐在地上,一封封的撕扯這些他思極念極時寫下的東西,手足無措的蹲下來從後抱住了她。

“你聽我說……”

但是他一開口,發現根本無法解釋。

而她看起來有條不紊,也不似崩潰的模樣。

楚天歌將每一封都撕碎之後,又將某些稍大的紙片反覆拉扯,終於目及之處不再成樣,滿意的深吸了一口氣。

從後抱著她的男子,一顆顆滾燙的灼淚落在她脖間。

她看似心平氣和的說:“你走吧。”

他卻錮得緊緊的,死活不放手,哽咽道:“你分明還在意我,你為什麼不說,我當你心裡沒有我了……只要你說,我不會再……”

錢川跟杏兒交換了眼色,雙雙退出了殿內。

關上門後,杏兒深深嘆息,“到底是撞見了吧。哪怕我家小姐再恨他怨他,在一起那麼久,看到他跟別的女子在一起怎能不傷心。太子真的太混蛋了。”

錢川說:“我不會這樣混蛋的。”

杏兒嗆了聲,緩緩道:“太子從前何嘗不是像你一樣好。”

錢川睜大了眼睛,重複道:“我真的不會這樣混蛋的。”

杏兒噗哧笑出聲,“好,我知道了。”

-

這顆心很小,一生一世只夠愛你一人,唯願與你一人相守此生。

楚天歌到後來才明白,這樣的話說出口是多麼容易,容易到根本不需要實現。

“她是誰?”她平靜的問。

李雲臨同她一樣跪坐在地上,保持著從後面抱著她的姿勢,臉埋在她脖間。

“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

“她是誰。”楚天歌重複道。

漫長的沉默過後,他底氣不足的輕聲說了一個名字。

楚天歌鄙夷的翻了個白眼,其實那聲音她就隱約聽出是這個姑娘,但得到他親口證實心裡還是有一點震撼。

她認真的說:“青錦當為側妃,蘇謹安排個良娣的位份,儘快辦了吧,熱鬧些也挺好。”

李雲臨瞬間石化。

楚天歌道:“還有別人嗎?一併納了。”

“你別這樣,有什麼都說出來……”

“你身上的蘭花香挺好聞的。”楚天歌冷不丁的說了句。

他猛得放開了她,臉色僵了僵,“我去洗。”

她沒有目送,只忙著將一地的碎紙揉成了團,以便婢女打掃。

忙完後她將杏兒喚進來,從被褥下拿出一支卿雲擁福鳳簪。

“這上頭的紅瑪瑙有些俗氣,拿去尚官局,讓換成金綠貓眼寶石吧。”

杏兒接過,有些擔心的問:“小姐,你還好吧。”

“挺好的。”

楚天歌給自己倒了杯茶潤潤嗓子,“他和趙青錦多久了,你知道嗎?”

杏兒老老實實的回答:“錢川說挺久了,在楚府出事前,就有一些曖昧不清。”

“他是什麼人,我也不是第一天領會了。放心吧,我挺好的。”

楚天歌拿杯的手微微發抖,杏兒急急忙忙的退了出去。

縱使心疼,可小姐性子倔犟,不喜讓人看到她崩潰的模樣,自然是躲遠些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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