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中。

馮太醫跪在地上,頭垂地,將收了重金聽命皇后行事的事蹟交代了個七七八八。

皇上猛得一錘桌子,尤其是趁他染病,伺機下藥讓他失去育子能力一事,他實難想到是皇后的手筆。

“來人!請皇后!”

“父皇不可,”李雲臨道,“您即刻處置了皇后,五弟又不在宮中,只怕楊氏一黨伺機起亂,難以鎮之。不如以其道還至彼身。”

皇上眯起了眼,“如何還至彼身。”

李雲臨勾了勾嘴角,扶起馮太醫,“你可願戴罪立功?”

馮太醫的家人已落在太子手中,自以為死路一條,但願有一線生機他都不會拒絕。

“臣願為陛下肝腦塗地!”

李雲臨笑道:“不必肝腦塗地,只需在皇后的補藥中加幾味即可。”

馮太醫聞言驚慌失措的望向皇上,這皇后未被降罪之時,依然是國母,他怎敢……

皇上微微點頭,“就按太子說的做。”

最毒婦人心啊,自從皇后誕下李燼霄,未免她再有身孕,皇上乾脆沒再碰她。這個毒婦敢給他下藥,他有何不能回敬的?

馮太醫跪下磕頭,“微臣遵旨!”

馮太醫退出殿內,只餘皇上與李雲臨兩兩相對,李雲臨道:“太醫中恐怕不止馮氏一個被收買,此事還需細究。再者就是欽天監,也是皇后的人。”

皇上回想起趙妃有孕一事,太醫和欽天監齊齊誘導他懷疑龍嗣有恙,如今看來,趙妃這個孽種被揪出的太過順利,此事更像有意為之。

趙妃已死,究竟發生過何事已無從得知,幸而他未因此處置太子。

看到父皇面上難掩的糾恨之色,李雲臨寬慰道:“父皇忍一時便可,宮裡宮外的楊氏爪牙,兒臣會一一拔除。等到皇后病重之時,五弟必然回宮。”

皇上意味深長的看著他,“朕在這個位置上需要兼顧的事太多,幸而你是個能幹的。”

“父皇教導的好。”李雲臨道。

皇上朗朗笑出聲,拍了拍他的肩膀,“朕早些年並沒有把你帶在身邊親自教導,你可怨朕?”

李雲臨極為懂事妥帖的說:“父皇疏遠實則是護兒臣周全,兒臣明白。”

皇上點了點頭,“你明白就好。”

-

過了這蒼梧縣便是烈火山莊的山腳下了。

楚天歌和李燼宵路過一茶館,便進去喝了口茶。

領座的幾個大漢正唾沫橫飛聊得起勁。

“這妖女燒燬大半個皇城,黑羽軍御林軍都拿她沒法子,幸而當今太子殿下,昔日的三皇子挺身而出,以身為誘,冒險誅殺此妖女,否則任由其侵害,咱們大乾元朝岌岌可危!”

楚天歌若無其事的抿了口茶,皺了下眉頭,“這兒的胎菊甚苦。”

李燼宵道:“既然茶不好,我們還是走吧。”

他掏出一掂銀子放在桌上,付這茶錢綽綽有餘。

旁有一人道:“要說這妖女本也是太師之女,千金之軀,何等風光恣意,可這楚太師狼子野心,戕害諸多先皇的子嗣,皇子,那是國本,楚天師萬死不抵其罪啊!”

楚天歌並未離開,只再抿了一口茶。

又有人搶著發言,“我當時就在金陵城,親眼見過妖女楚天歌,她身高十尺有餘,膀大腰粗,面目十分可憎可怖!”

四面一陣唏噓。

李燼宵眼看著坐在她對面的女子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楚天歌一口氣差點沒接上來,使勁咳嗽了一番,徹底無語。

吹噓的人轉過頭來看她,瞧見這樣一位如玉雕琢的美人兒,笑眯眯道:“姑娘別怕,這妖女已經被太子手刃。”

楚天歌斜睨著他道:“公子當真見過楚天歌?”

此人見她問話,當她因自己見多識廣有意搭訕,本想喜滋滋的坐在她身邊去,卻見她同桌還有個極清俊的男子,相較覺得自己差了一大截,縮了縮脖子道:“當然。”

李燼宵神色未動,淡淡道:“可我聽說楚天歌十歲名滿金陵城,是個才貌都為翹楚的奇女子,無數權貴子弟傾心於她。”

吹噓的人鄂了一鄂,說話聲稍稍底氣不足,“當年她可是太師之女,旁人當然捧她。”

與他同桌的人道:“我聽說一個傳聞,太子和妖女曾有婚約,甚至兩情相悅。”

“胡說八道,與太子有婚約的是裴丞相之女,前幾日冊立了太子妃昭告天下,你連這都不知道?”

“太子怎麼可能與這妖女有過瓜葛?!”

周遭紛紛擾擾爭論不休,楚天歌掂了下杯子,將苦茶一飲而盡。

她默默起身,李燼霄緊跟著往外走。

“太子這麼好的人,他的屬下怎麼就叛了呢?人心不古啊……”

“聽說抓到了,一男一女已經押送回金陵城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啊。”

楚天歌一怔,身子僵化。

這說的不就是杏兒與錢川?怎麼會?

李燼霄攙住了她,扶著往外走,壓低了聲音道:“別急,這種訊息能散佈得如此之清晰,想必是有意而為。”

楚天歌臉色煞白一片,“縱使他有意為之,我又有何辦法?”

“至少他們會是安全的,沒見到你,他不會對這兩人動手。”李燼宵道,“先回清河城看看,我那表舅怎會這麼不靠譜。”

-

清河城太守府中,杏兒和錢川見到去而復返的兩位有些激動。

然而這兩位卻是一臉懵。

楚天歌感嘆:“人言可畏,謠言更可畏啊。”

李燼霄寬了心,“表舅還是靠譜的。”

一來一回,浪費了整整五日,但好歹在此刻懸著的心眼落下了。

楊太守聽聞五皇子駕臨,火急火燎的趕來一見,“五殿下,借一步說話。”

李燼宵進他書房聊了半燭香的時間,出來時臉色大變,眸間暗沉。

楚天歌很快就察覺到他的不對勁,“怎麼了?”

“母后病了,病得有些蹊蹺。”李燼宵語氣有些沉悶。

楚天歌當下就猜測,這會不會是李雲臨誘騙他回去的理由,畢竟數日前皇后人還好好的。可也沒道理,若真要誘騙他回去,此事該傳得人盡皆知,而不該從楊太守口中說出來。

“回去吧,我陪你回去。”

李燼宵蹙了下眉宇,“你回去不安全,就留在這兒,等我母后好轉了再來尋你。”

“金陵城中的狀況尤未可知,讓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楚天歌搖頭。

最後的最後,李燼宵妥協道:“我認識一位易容師,可為你制一張麵皮,你戴著它再隨我回去。”

楚天歌想了想,“那得要一張你身邊之人的臉。”

李燼霄點頭,“就松月。”

松月是重華宮中的近侍女官,能理所當然的隨行五皇子而不會惹人疑惑。

且她性子和相貌,原本就與天歌有些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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