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把酒言往事
過了一會兒，一夥人從教堂以及旁邊宅邸那邊出來，手上拿了大包小包不少東西。
不像是邪教火併，更像是純粹的黑吃黑搶劫。
“神父大人！主教大人！我們搜刮完了！”一位教徒示意了一下身上帶著的東西，歡快地說道。
這麼一說，就更像了。
“幹得好，那麼我們也該撤了。”盧卡斯笑著招手回應。
跳蛛主教看著無語，不由得再度重複一句：“蛛神教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蛛神教的狂徒們有說有笑地離開了。
留下那位百目教派的老神父屍體，以及那掉落在佈告臺下的通訊器被打碎，發出輕微的噪音。
……
“阿特亞，給我個交代。”
大地聯合的疊雲空島上，在知道一個教區全滅之後，百目教派的人立刻找到了阿特亞。
阿特亞的懷裡抱著一隻紫色的貓大蜘蛛，猩紅的雙眼閃爍著瘮人的光芒。
看這副架勢，儼然就是在等他們。
“交代，能有什麼交代？一個分教區的人也沒有當初我們蛛神教派死去的人多吧。”在萬亦的印象中，阿特亞第一次直接說這麼多話，語氣也很重。
情緒在高升。
多目哥在一旁判斷。
“我，說過，我接手後，彼此仇恨一筆勾銷，才對。”裡卡多面色不變，語氣淡然，只是在重音明顯變多了。
多目哥估計老大其實不是很在意這點事情，但可能是對阿特亞的胡攪蠻纏有所不滿了。
“一筆勾銷？你個外人當初為什麼要加入這個該死的教派裡摻和這件事？！本來就和你無關！你覺得這種事情能一筆勾銷？”阿特亞頭上仿若蜘蛛眼睛的頭飾正在散發著嗜血的光芒。
聞言裡卡多沉默了一下後開口道：“我說一筆勾銷，本質上是不願意與已經苟延殘喘的伱們計較，你不要覺得，我真的給你臉了。”
多目哥感覺有點不對勁。
“有種就來試試？”阿特亞一直沒什麼變化的臉上露出一絲譏諷。
“織夢幻象，對吧，看似被情緒左右失去理智，但如果這麼簡單就放任爆發出來，你們教也不可能還能發動這次反擊了。”
裡卡多卻是直接揭露了對方的真相。
阿特亞臉上本就不多的表情在這句話後徹底恢復往常的平靜。
“從這點上來說，你在未來必將是一位優秀的教主，以及成熟的領導者。”裡卡多跟上之前的話語評價道。
“下次見，我會把你們這些噁心的眼睛全部戳瞎掉。”阿特亞的身形開始變得虛幻，在話音徹底落下時，猩紅的目光掃過在場所有人。
在場百目教派人都感受到了一種自己頭頂籠罩著龐大蜘蛛陰影的錯覺。
一對毒牙懸在上空，彷彿隨時會落下。
這種感覺轉瞬即逝，眼前的阿特亞變成片縷輕薄的蛛絲所構成的綢緞，輕輕飄散。
梅塔見狀，眉頭緊皺：“裡卡多大人……”
“我會調動就近幾個分教區，為你們提供人手，你和多目，現在是那個教區最後的兩人，但是當下的情況，教派無法給予全面的支援，你們需要做好各方面的準備。”裡卡多率先給予了梅塔回應。
梅塔猶豫了一下之後便頷首應下。
周圍其他一些人內心有所幸災樂禍，但表面上自然是沒有表現出來。
一個分教區全滅，即使是因為人手被調走的關係，但不可能說一點防備都沒有，結果就在剛剛梅塔接了個電話的功夫，那邊的負責人都被殺死。
對方死的過程，都被在場其他人聽在耳朵裡。
這對於邪教而言，已經是十足的挑釁，百目教派必將給予報復。
很遺憾，本該皆大歡喜的一天，到頭來有的人卻無法一直笑下去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百目教派的各位坐上不同的幾架飛行器，各自向各自的分教區回去。
其他人都是放鬆下來回去覆命，只有梅塔和多目，是準備回去“打仗”的。
梅塔坐在飛行器上一言不發。
多目哥給他遞上酒水：“喏，我託人帶來的，這應該就是你喜歡的疊雲城的酒吧。”
梅塔意外地接過：“你怎麼還……？”
“給你個驚喜。”
因為知道盧卡斯要動手了，多目哥自己給自己擦屁股，提前準備了稍微讓梅塔開心點的東西。
具體能有什麼效果他不在乎，反正他的應付是到位了。
萬亦就是這麼一個偽善的人。
“嘿嘿，這個你不好好嚐嚐可是損失，嗨，你有心了啊，我沒白疼你。”梅塔頓時眉開眼笑，從飛行器上找出兩個廉價一次性塑膠杯。
倒上酒，梅塔一飲而盡，然後立刻再倒上一杯。
沒多說什麼，就是悶頭喝。
多目哥便也沉默著自己一點點喝下去。
感覺也就那樣吧。
換往常他就直接說了，但現在就稍微照顧下人家的心情。
“多目，你是不是覺得我有點不像是個邪教徒啊？”喝了許多酒之後，梅塔悶聲道。
“我也不像。”
“屁！你像得很。”
“啊這……”
“我其實沒心沒肺得很，跟你講，其實我現在還留有不少前世的記憶。我當初年紀也不大，高中畢業不想繼續讀大學，和人去搞音樂，因此家裡人鬧翻了，心裡就一股腦地想要自由，覺得沒人理解自己。”
聞言，多目哥放鬆下來，靜靜聽著。
“以前被管太狠了，年輕人很多時候也就看得到自己所沒有的，想不到自己早就有了什麼。我就是這麼個蠢貨，腦袋一熱就被拐跑了。到頭來時間和精力被磨損又沒整出個什麼名頭，又和狐朋狗友鬧翻，拉不下臉回家，到頭來啥都不是。”
梅塔抬起頭，撥出一口氣。
“在外自力更生，中途想著麻痺自己，沾過那種藥物，一開始感覺很好但過勁後又空落落的。還是感覺不怎麼樣，又花了好些時間戒了，之後才終於想辦法勉強養活自己，回首一看就發現我已經不小了。離家快十多年了。”
多目哥看向梅塔，那張臉上此時充斥著淡淡的落寂。
“雖然知道自己沒臉見父母吧，但還是買了機票，有種莫名的感覺讓我想回去見見他們，沒準他們還能讓我盡個孝？”梅塔露出自嘲的笑容。
“然後我在飛機上睡了一覺，醒過來就到這邊來了。”
這麼突然又簡短的一句話、梅塔虎頭蛇尾地給自己的過去故事畫上句號。
戛然而止。
“你還想見他們嗎？”多目哥問道。
“想啊。”梅塔道，“但是我已經徹底記不清他們的樣子了。”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也不記得了。”多目哥便想了一下後說道，“我媽是拋棄了我和我有精神分裂父親的壞女人，我原本一直很討厭她，不相信所謂‘母親’這種東西。不過在我高中差點把一個讓我看不爽的人打死，自己被帶進醫院之後，我大概理解了她。”
“你有精神病？”
“以前有，現在應該已經好了，至少醫院診斷是這樣，我可是安安穩穩讀過大學生涯還談過女友的人呢。”多目哥自豪地說道。
梅塔注視多目哥一會兒後道：“看來是真的，雖然多目你一直謊話連篇，但我難得看到你好像真的在說著真話。”
“嗯呢。”多目哥模糊地應道。
兩人之間又是一段沉默。
酒快喝完了。
梅塔將最後一滴倒出來後，看著淺淺一杯酒，繼續道：“我不是對這個邪教有什麼在意的，只是至少，那個長得跟怪物似的老神父，他給予我的放縱和一些關心，讓我想起來了他們。”
“什麼萬物之眼，什麼神，我一點都不在乎，我也知道那老東西只是因為發現我好像和萬物之眼相性不錯，所以對我那麼好的……”
梅塔將最後一點酒喝乾淨。
“哈，總以為自己看得很透了，明明也麻木地殺了好多人了，但真聽到一個關係不錯的人就這樣死了，人的感覺可真是微妙啊。”
“你想復仇嗎？”多目哥也將最後一點酒送到口邊。
“不想。”梅塔的回答出乎意料。
“如果能順手做到的事情我是很願意去做的，但是麻煩起來的話現在的我就不是很想要了。雖然我現在好像是咱們教派的神使了？但說到底什麼百目教派和蛛神教的恩怨我也是一臉懵逼啊！”
梅塔不爽地抬高聲音。
“剛解決了一間麻煩差事，能不能不要老是讓麻煩事找上我啊！”
多目哥微微汗顏。
抱歉了，讓你老是碰上麻煩事。
“我就這麼一說，你隨便聽聽，反正之後該乾的事情也還是要乾的，裡卡多大人對我也很好，總之還是儘量不辜負吧。”
“嗯。”多目哥點點頭。
“多目啊。”
“嗯？”
“如果你找到什麼輕鬆的好去處的話可要推薦給我，至少不要這種破事一大堆的組織，最好大家輕鬆一點，偶爾還能讓我玩點音樂啥的。”
“……”
“抱歉，酒喝多了，這比前世還操蛋的世界應該沒有那麼美好的事情吧。”
“沒準呢？”
“別安慰我了，嗨，我要睡一覺，等到地方了叫我。”
“嗯……”多目哥看著梅塔將椅背放平做床躺下。
這點酒對於他們而言不可能真的喝醉，說到底正如梅塔本人所言。
有點關係的人，甚至是關係還不錯的人，突然死了的那種內心波動感還是難以徹底無視。
多目哥緩緩開口，聲音輕得彷彿在唱搖籃曲：
“祝你好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