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老孫終究還是小看李正了。

其實老孫在自己也應該明白這個道理,他就是這樣的人。

老孫讀書並不多,高中畢業那種。

入伍了訓練極好,進了特種部隊,是那種訓練好到像兵王爽文小說主角的那種,後來進了這個單位。

因為某些事,老孫從一線行動分隊退了出來,躲進了槍械庫,開始利用他這些年對槍支的理解對槍庫裡各種型別的槍支進行琢磨和鑽研。

起初老孫手裡啥都沒有,硬生生就靠著自己將槍的改裝玩出了花活來,現在整個單位都知道改槍找老孫,維修老孫,需要裝備改動找老孫。

老孫儼然就是專家了。

別人也叫老孫專家。

老孫聽了起初很受用,忽然某天就忽然對“專家”這倆字感到反胃,說不出的反胃。

被人再喊他專家,他就呸,呸完了就噴,說專家個屁!我不是什麼狗屁專家,我就一槍械員。

臨了還宣佈,以後誰找自己幫忙如果喊專家,就滾一邊去,要幫忙就喊老孫。

於是,老孫完成了從軍械員到專家再到老孫的整個過程。

自從中午之後,李正但凡有空就會來軍械庫找老孫,也不管黑夜白晝,反正只要有時間,他連休息都不休息了,收操就直接來,找到老孫後要麼是領子彈,要麼就是看看有啥雜活的,埋頭就幹。

軍械庫這裡和外頭的營房不一樣,這裡是老孫的地盤,裡頭的東西並不像營房那般整齊劃一。

畢竟這裡是工作場所,裡頭擺放是老孫自己說了算,領導也沒管他,這裡的自由度很大,從改槍這一點就能看出。

李正一收拾,老孫就抓狂,起初是罵,說你兔崽子你經我同意了嗎?我讓你收拾了嗎?想拍我馬屁嗎?沒門!

李正被罵,也不吱聲。

但凡老孫罵,他就會停下,然後手一伸:“領點彈藥,老兵。”

等拿到彈藥了,自己就去靶場那邊乒乒乓乓一通打。

起初兩三天,老孫也沒咋留意,後來好奇心起了,去靶場那邊看了看。

看了之後就搖頭,然後苦笑著離開。

不過到了第五天,情況發生了變化。

李正居然能夠在300米的距離上打中3張撲克了。

雖然300米距離和800米不能比。

只是已經很接近800米能打2張的水準了。

這就引起了老孫的興趣。

從那天之後,李正每次來,被他趕走後老孫總悄悄去靶場看一下,看看那個新兵菜鳥的成績。

第五天的時候,李正已經可以打4張了。

這說明手速沒問題了,只在於控制精度上。

不過地下靶場沒有800米的距離,李正也不可能單獨一個人去野外的基地靶場讓人為了他一個去做保障,所以來這裡練習是最合適的。

第六天的時候,李正又來了。

同樣來了就收拾東西。

這次,老孫不趕他了,坐在那張破沙發上看著李正收拾。

他想看看這小子收拾完了會怎樣。

結果李正花了半小時,將老孫的工作間打掃了一遍,放好掃帚啥的,又回到了老孫面前。

“一個基數的彈藥,老兵。”

老孫坐在沙發上,看著李正,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帶他去領彈藥,而是看了足足十多秒,這才起身去拿了彈藥。

李正拿了彈藥,依舊一聲不吭,揹著槍就去了隔壁的室內靶場,不一會兒又傳來了乒乒乓乓的槍聲。

槍械庫的一個士官小陳走進老孫的工作間,聽到隔壁的槍聲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然後笑著問老孫:“那個小菜鳥又來了?”

老孫有些不悅地看了小陳一眼說:“什麼小菜鳥?”

“就是新來幾天的那個小菜鳥呀。”小陳指指隔壁:“老孫你不是經常叫他小菜鳥嗎?”

老孫說:“你300米打撲克能打幾張?”

小陳沒叫到老孫會這麼問他,愣了一下,然後說:“我……我就是個搞後勤保障的,300米你讓我打一張還行,一張,沒問題。”

老孫嗤地哼了個響鼻說:“小陳你來這幾年了?”

小陳其實在老孫面前才是小陳,小陳都二期快三期了,兵齡不短。

小陳說:“三年了。”

老孫說:“是啊,你都三年了,他來這裡才六天,他現在能打4張,300米,你也好意思叫他小菜鳥?”

小陳老臉一紅:“他不一樣,他是集訓隊員。”

老孫說:“再怎麼說,他兵齡比你短了五年。”

小陳不知道哪招惹了老孫,趕緊轉移話題:“老孫你說這小子到走的那一天,能打到3張嗎?”

老孫朝著李正的方向呆呆地看了一陣,轉頭對小陳說:“你說呢?”

小陳笑道:“我看不可能,我說的是800米距離那種,他打不了3張,3張那是這裡狙擊手的畢業水準了。”

老孫說:“小陳,我給你說個故事,想聽嗎?”

聽說老孫要講故事,小陳當然願意聽。

因為老孫很少跟其他人講什麼故事,不過小陳知道老孫是個渾身都是故事的老兵,比如老孫的那條腿是怎麼傷的?他倒是很想知道。

“您說您說。”小陳趕忙拉過一張椅子坐下,滿眼期待地看著老孫,等他講故事。

老孫問:“我說的不是我的故事,是我們解放軍前輩的故事,也是我們現在這一行的。你知道咱們當年抗美援朝時候志願軍的槍炮壞了,是怎麼處理的嗎?”

這個問題讓小陳有些猝不及防。

他沒料到老孫的思維跳躍怎麼那麼大,忽然就扯到抗美援朝的志願軍前輩身上去了。

不過,他還是如實回答了:“總不能丟了吧?當然得修不是?”

老孫說:“對,當然要修,我們那時候多窮呀,丟哪捨得?我們剛入朝的時候武器裝備還沒有得到援助,很多都是抗日時期的裝備,哪怕就這樣,也是我們的心肝寶貝,壞了也得修。我們當時在後方也有地下兵工廠,我說的這個小組只有6個人,領頭的組長叫做程山堂。當時手頭上啥都沒有,跟著大部隊就進了朝,在平康以北的山裡頭建立了咱們志願軍軍需科的地堡裡頭建立起了一個兵工廠。”

“當時他們接到第一個任務是將繳獲得來的30多門60迫、10多門82迫、9挺重機槍、30多挺輕機槍、60支步槍用最短的時間修好重新送往前線。小陳你猜猜,他們手頭上都有啥工具?”

小陳想了想,看了一眼老孫的工具臺。

工具臺上的改槍、修槍等工具不少,但都是寫先進貨,包括鐳射儀器和電動器械。

那時候當然不可能有這玩意。

於是目光落在了工作間的一隅,那裡是機床之類的大型裝置,這在當時的條件下當然也不可能有。

這可把小陳給難住了。

最後只能搖頭:“猜不出來。”

老孫說:“我給你數數他們都有啥工具——其中包括一把鋼鋸、8寸扁銼3把、小鐵錘2把、手搖鑽一個,還有一個是美軍逃跑時候丟棄的虎頭鉗,說句難聽的,這點家當個放在如今就連家庭個人工具箱裡的裝置都不如。第二天開工前,他自己從外頭回來,肩膀上就扛著個20來斤的虎頭鉗回來,大家一看都懵了,問他這寶貝是從哪來的?”

“程山堂這才告訴大家,這個龍頭鉗是他用8個鎬頭改出來的,原來他從入朝一路上就開始各種撿零碎,什麼炮彈片、裝備零件、廢鋼廢鐵,反正見啥見啥,攢了一大堆。就靠這些撿來的東西,把這批武器裝備全修好了,在後續的一年裡,你知道他們就靠這種撿破爛的方法和自己改裝,修好了多少裝備嗎?”

小陳已經聽呆了,他根本連這位前輩的事蹟都聞所未聞。

老孫最後揭開謎底了:“他們在一年內共修好各種炮530門,機槍1220挺,自動火器1549枝,步、手槍近4000枝,車輛120餘輛。”

小陳的下巴已經直接摔地上去,碎了……

怎麼可能?!

簡直就是比神劇還神劇。

老孫最後嘆了口氣道:“這就是不放棄、不認輸的精神,而不是像你這樣,遇到一個難題首先想到的就是三個字——不可能。”

靶場裡,射擊位置上,李正打完一組,正在等待出靶。

忽然感覺身後有人拍了拍自己。

他下意識回頭,看到了老孫。

更令他驚訝的是,老孫手裡拿著一支槍。

那支85狙!

老孫把槍放在射擊臺上,然後問李正:“想試試這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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