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誠來了個把禮拜,之前一直很低調,在排裡算是個小透明的存在。

大家都知道他不是教官,聽說是視力特別好,所以被招到這裡來。

至於視力好到什麼程度,也沒有姜誠表現機會。

不過大家很快發現,姜誠訓練真的不行。

不是一般的不行。

是很不行。

啥叫很不行?

一句話——墊底。

是真墊底。

什麼都墊底。

第一次跑十公里,還沒開始跑,姜誠的臉就跟死人一樣白了,最後還去央求佟排,說排長我真不行,我沒跑過十公里,在我們場站那邊,跑個三公里都稀罕,十公里我跑不下來。

可佟排是誰?

那可是特種部隊過來的大魔王,上了訓練場就沒人情講那種,即便和前排長侯軍是尖子集訓隊當年的好基友,在訓練的時候同樣沒有情面可講。

何況是姜誠?

最後,姜誠是被佟志連拉帶扯地跑到終點的,過了終點線就立馬栽倒在地直接暈了過去。

當然,也不是姜誠一個暈倒,十公里這玩意聽起來最直接的印象就是——比五公里多五公里。

但跑起來那辛苦勁不止一個五公里加一個五公里那麼簡單。

李正對莊嚴是非常尊重的,畢竟是他半個師傅,自己這身射擊本領是莊嚴點撥才開了竅,才魚躍龍門一飛沖天的。

見姜誠罵莊嚴,做徒弟的當然要問清楚。

“旅長咋坑你了?”

不問還罷了,一問,姜誠嘴巴一張,仰天哭得更淒涼。

“我說我啥都不懂,他說練練就懂了,我說我不是特種兵的料,他說我天賦異稟,我說特種部隊太辛苦我不去,他說你看電視裡的特種兵威風不?穿個迷彩都跟別人不一樣!我說我只想兩年退伍回家,他說我沒攔著你,兩年就兩年。我來了才知道,我能活到退伍就不錯了……嗚嗚嗚……”

其實這應該是一件挺悲催的事,看不知道為什麼在姜誠嘴裡嚎出來就變了味,大家聽著聽著,聽完了魏胖子第一個帶頭笑了起來。

這貨自己剛才還撞天喊苦要死要活,一轉眼就笑成了狗。

他一笑,其他人跟著捂嘴笑。

一時間,洗漱間裡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你們真沒同情心……”

姜誠扭頭看到魏胖子拿著毛巾往自己嘴裡塞,笑得眼角都掛著不知道是剛才的叫苦的淚還是笑出來的淚,他不僅心裡更是一陣悲涼,按期口缸和牙刷用毛巾抹著淚扭頭走了出去。

“噯……別啊……我沒惡意。”

魏胖子知道自己過分了,想要道歉,可是姜誠轉眼便消失在門外,一點機會都沒給他留下。

這回,剛才還挺同情魏胖子的同排戰友們開始鄙視起他來。

“老魏,你笑得忒不地道了!人家姜誠沒有訓練基礎,吃的苦頭比我們多。”

“就是啊!人家都這樣了,你還笑呢!真沒同情心啊!”

“老魏,我不同情你了,你丫活該!”

每個人離開時候都走到魏胖子面前,給他扔一下白眼,就差沒吐口水了。

魏胖子感覺自己扛下了所有,受了天大的委屈,他轉向李正尋求支援:“剛才他們也笑了,就是沒笑出聲而已,我艹,這麼一轉眼就我一個是罪人了?”

李正想安慰魏胖子,可突然發現,自己誰都安慰不了。

自己何嘗不想哭?

如果不是因為穿著軍裝好歹也是個男子漢大丈夫,自己也想好好哭一場。

魏胖子並非故意,姜誠也不是脆弱。

這特種兵的日子,可真不好過。

不過,他很快發現自己還是天真了。

本以為開始這個禮拜已經夠苦的了,沒想到接下來的日子更苦。

這讓他想起了老電影裡的一句臺詞——往後的日子會更加困難……

那天下午,從訓練場上回來,唱著佇列歌曲朝營房走去,路上李正忽然發現有人在營房一側的樓牆上刷漆,臨時手腳架搭了三層樓高。

等到了籃球場解散後,大傢伙蜂擁到樓牆前,一看,是幾個不認識的兵在那裡拿著紅油漆刷著大字。

侯軍是老兵,認出其中一個,便喊道:“王老實,幹嘛呢!”

手腳架上的一名老兵回過頭,見是侯軍,便打起招呼來:“嘿!好久不見啊老侯!”

侯軍還是那句話:“在幹嘛呢!?”

“刷字!”王老實手裡提著紅油桶,指了指牆壁問侯軍:“咋樣?俺的字還行?”

侯軍說:“還行,你刷的什麼字?”

王老實臉上盪漾著神秘的笑,扯著嗓子賣關子道:“刷完你就知道了。”

侯軍站在下頭,罵了句:“你個狗日的王老實!一點都不老實!”

李正好奇的問侯軍:“這老兵是誰?”

侯軍沒好氣道:“以前後勤營房科那邊的,能寫一手好字,經常在師裡刷標語。”

說完了,估計是惱王老實給自己賣關子,又補了句:“改編後也不知道這傢伙分到哪了,他留在特戰旅幹嘛?”

說完,也懶得繼續看,轉身走了。

那時候的字還沒刷完,已經完成的字只有零碎的幾個——“在”、“這裡”、“昨天”等……

新兵們站在那裡猜,猜這句話最後出來是什麼。

李正說:“估計是標語吧!”

張建說:“肯定是,你看咱們原來團大門進來,路邊的牆上就有口號——政治合格,軍事過硬,作風優良,感情用事這玩意。”

魏胖子說:“我看到二連、三連那邊都在刷。”

眾人轉頭朝二連、三連方向望去,果然看到那邊也有人在牆上忙活著。

刷字這事也不是什麼高檔精細活,部隊裡頭的字講究就是個方方正正,不是黑體就是雅黑體,反正就那三板斧,刷完就能收工,唯一費事的是搭臨時手腳架,那個比刷字還費勁。

王老實常年幹這活兒,早就駕輕就熟,不消二十分鐘就把剩下的幾個字補齊了。

他順著手腳下下來,對那些新兵蛋們說:“咋樣?!老班長的手藝還行?”

李正這才看到了這句標語的全貌。

“在這裡最舒服的日子永遠是昨天……”

他喃喃地念出了這句話,然後感覺褲襠裡忽然就有了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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