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談話
“我應該怎麼做？”洛倫問道。
“專注。”鄧布利多將他古樸的魔杖伸到洛倫眼前。
洛倫首先看見魔杖尖上的一簇紅光，他的魔力感知視界被誘發，視線黏在上面，不自覺被吸引，沉浸。
鄧布利多用魔杖牽引著洛倫的注意，猛然一甩魔杖，把洛倫的視線的焦點甩出去。
一瞬間，洛倫的眼睛無法聚焦，什麼也看不清了。辦公室裡的所有事物，顏色忽的褪去，只剩下線稿一樣的，白色線條繪製出的形體輪廓。所有線條像是水流一樣扭曲，交織。
沒有魔力的茶杯，木桌等物件，輪廓清晰，線條固定沒有流動。
這樣的景象裡，洛倫反而看清楚了更多細節。
書架第二層有個略微凸起的木疙瘩，杯子裡的茶水浮起來幾顆氣泡，物體的形狀和運動更直觀地呈現在他的視野中。
具有魔力的事物，比如面前的鄧布利多，桌上的魔法石，他們的輪廓線條不停流轉。
洛倫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手掌的輪廓線條也在流轉，而手指上纏繞著一縷細線，這就是蹤絲。
他用另一隻手的手指鉤弄這縷細線，手指的線條和蹤絲的線條交織，然後穿過，互不影響。
“用心感知魔力，而不是你的眼睛。”鄧布利多的聲音傳來。
在鄧布利多的引導下，洛倫拋棄掉顏色，視像，世界呈現出二維畫布一樣的線稿。
再忽略掉眼前的線稿，洛倫進入一種奇妙的狀態。
這間辦公室裡有魔力的事物，都在散發著自己的存在感，每種事物的存在感都不相同。
存在感最強的兩個魔力源泉，一個是鄧布利多，一個是魔法石。
鄧布利多的魔力更加活躍，呈現出蓬勃的生命力，像是一座火山。魔法石中的魔力量更多，但穩定安靜，像是一顆死寂的恆星。
這種感覺不同於任何一種感官。不是視覺，不是聽覺，同樣很難描述，但他就是感受到了。
鄧布利多把那根古樸的魔杖放在桌上，硬木和桌面碰撞，發出輕微響聲。
「啪嗒」
隨著聲音響起，洛倫視野中，白色線條消失，所有物品重新著色，他也從那種奇妙的狀態中退出來。
“記住這種感覺。”鄧布利多面帶溫和的笑意，看著洛倫。
洛倫有些意猶未盡，“這就是魔法大師的魔力感知嗎？”
對於沒有魔力的事物，所有感知都被強化了，能更清晰地捕捉到物體的存在和運動。有魔力的事物，轉變成另一種獨特的感知。
鄧布利多捏起鬍子，故作沉思，“emmm，雖然不清楚其他人的狀況，但我的視角應該可以給你一些參考。”
“我應該怎麼進入剛才的狀態？”洛倫視線從魔杖上離開，看向鄧布利多。
“當你的神奇視野開啟時，沉下心，回憶剛剛的感覺，用心感受這個世界。”鄧布利多答道。
洛倫似懂非懂點點頭，腦海裡回想剛才的感覺。
鄧布利多看見洛倫陷入沉思，拿起桌上的檔案接著看。辦公室重新陷入安靜，一老一少對坐，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鄧布利多看完檔案最後一頁，用羽毛筆在結尾處簽上名字。
“所以，現在能告訴我，伱忽然來討要魔法石，打算做什麼？”鄧布利多的說話的聲音將洛倫從回憶中喚醒。
“哦，珀西給給我們簽署的羊皮紙有些不一樣，你知道的，我有一雙不一樣的眼睛。據我所知它不僅僅是為了維護保密法這麼簡單。”
洛倫說著，伸出自己的手，把手指上纏繞的蹤絲給鄧布利多看，他知道鄧布利多肯定能看到。
鄧布利多沒有去看洛倫稚嫩的手，而是看著洛倫的臉，洛倫的眼睛，想從他的表情上看出一些更深層的東西。
但洛倫沒什麼表情，只是自顧自地晃動白皙的手指，“尼可給我的書告訴我，能用魔力沖刷掉蹤絲的糾纏。”
鄧布利多沒有接這句話，他把桌上的財報檔案合上放在一邊，認真地看著洛倫，“我的看法，關於蹤絲，關於《對未成年巫師加以合理限制法案》。”
來他這裡討要魔法石這一舉動，表明洛倫已經知道蹤絲的相關資訊。之前的幾句話，也表明洛倫對蹤絲和法案的內涵有所瞭解。
在德文郡尼可勒梅家裡的時候，尼可當著鄧布利多的面，把畫片交給洛倫。
雖然鄧布利多或許不清楚畫片配合奇幻之書的作用，但畫片這個東西肯定跟魔法畫像一樣，承載著很多畫像主人的記憶。
鄧布利多不清楚弗拉梅爾的存在，但預設有個魔法人像，帶著尼可幾百年的寶貴知識在教導洛倫。
“我只是個小孩子，我能有什麼看法。”洛倫嘟囔道。他有什麼看法，他的看法是想改變很麻煩，想想就很麻煩。
鄧布利多靜靜地看著他，表明這位老校長很有耐心。
“唉~”洛倫嘆口氣，就知道這老頭子不會放過他。
他雙手撐著椅子扶手，身子往裡面坐坐，“我的看法是，麻瓜的思維方式和一些知識，會自行流入魔法界，並對魔法界進行改造。”
“哦。”鄧布利多聽見這個新穎的看法，露出感興趣的神色，“能給我這個老人仔細講講嗎？”
“純血從教育成長角度遏制麻瓜小巫師，但是，從我個人的角度來看，這種手段可能沒那麼有用……”洛倫用盡量溫和的方式，說出自己的思考。
整個魔法界新生代都處於一種實力降級的狀態，不管是純血還是混血，麻瓜家庭出身。
相對來說，麻瓜的思維方式和一部分知識，是優勢內容。這部分內容會自然透過麻瓜巫師，混血流入魔法界，對魔法界的方方面面進行改造。
就像蜂蜜公爵作為傳統糖果店，使用麻瓜世界常見的打折促銷，包裝禮盒等手段後，就從其他糖果店裡脫穎而出。
不久之後，其他的糖果店也會推出類似的活動，他們只以為這是一種普通但有用的促銷方式。但這已經表明，麻瓜社會的商業模式對巫師社會產生了影響。
預言家日報，從普通正常的新聞日報，變成內容虛假，誇大其詞的商業日報。這也是麻瓜意識的一種體現。
麻瓜的意識就是在這種環境中，一點一點滲透進來，對魔法界進行改造。
巫師只是一個少數群體，一旦跟麻瓜社會產生連線，就會被動適應和被改造。知識的封鎖也會被打破。
源源不斷的小巫師就是這種連線的具象。
“純血必將走向衰敗，只是這會是個很長的過程。”洛倫說完，給自己灌下一大杯茶。
鄧布利多的手指在桌面輕輕敲動，他眼神深邃，似乎正透過洛倫，看向他所說的那個未來。
鄧布利多回過神來，沒有評價洛倫的觀點，轉而說起另外一件事，
“麥格教授抓住老克拉布訪問學校的荒誕行為，向校董會和魔法部要求，提高霍格沃茲的自主權。她提出的276條修正意見，被校董會否決了176條。”
眼看他還有詳細說下去的傾向，洛倫趕忙揮舞雙手，“打住，我只是個一年級的學生，這些東西是你們大人該擔心的，不是我。”
他抓起桌上的魔法石揣進兜裡，慌忙跑出辦公室，“校長再見！”
鄧布利多看著落荒而逃的洛倫，不禁笑起來。
洛倫作為尼可指定的繼承者，魔法石確實該歸他所有。
在醫院裡，鄧布利多也已經告誡過魔法石並不是讓人得償所願的事物。他相信洛倫不會沉迷魔法石的力量。
更重要的是，洛倫會煉製屬於他自己的魔法石，再多勸告和建議，最終的道路，也只有洛倫自己走出來。
鄧布利多已經明白，他們的枷鎖不應該再讓孩子們揹負。
從這次奇洛的事件當中，他察覺到了洛倫心智的不同。不是赫敏那種聰明，而是更加成熟的心智。
洛倫和斯內普交流更多，沒有像哈利幾人一樣，將斯內普認作謀取魔法石的人，並且因為獨特的視角，察覺到奇洛是真兇。這點在鄧布利多意料內。
但是洛倫沒有參與魔法石闖關，哪怕是魔咒即將臨身，身上的情緒波動也很小，似乎不擔憂安全問題。
這些跡象說明洛倫看穿了他的謀劃。
鄧布利對洛倫的品格早有了解，想要拯救親人，跟朋友相處良好，和不太友善的斯內普也能相處。開朗，善良，重視友情。
但他還是想跟洛倫聊一聊，於是有了今天的談話。
對於純血問題，對於魔法界和麻瓜社會的問題，洛倫都有深刻的洞見。
認識到蹤絲相關律法的險惡作用，但因為懶惰怕麻煩而沒有想改變的衝動，認為時間和趨勢會自然發生改變。
最讓他驚喜的是，在提到霍格沃茲和校董會的問題時，洛倫沒有任何興趣。
沒有宏大的使命感，對權力沒有追求和渴望，這算不上好的性格，恰恰符合了鄧布利多所有期望。
因為那些總認為自己懷有使命，追求權力，渴望改變世界的人，總是會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糟。
鄧布利多坐在桌上閉目沉思，想著學年結束之後的校董會，關於一些措施，應該更強硬一些了。
老巫師有力的手指叩擊在硬木桌面，敲出一下一下的沉悶響聲。
洛倫走出辦公室，總覺得鄧布利多這老頭今天怪怪的。但是至關重要的魔法石就這樣拿到手了，總覺得有些不真實。
“算了，鄧布利多不正常才是正常。”他朝著有求必應屋走去，打算溝通魔法石的魔力，沖刷掉手指上的蹤絲。
向傻巴拿巴問好後，洛倫推開有求必應屋的門，進入一件安靜的廢棄教室。
他盤腿坐下，掏出魔法石仔細打量，隨時準備閉上自己的眼睛。
這是一塊紅色的像是琥珀一樣的晶體，透明度不高。不是任何規則的形狀，拳頭大小，就像是湖邊隨意撿起的石頭，觸感光滑。
他小心翼翼朝著魔法石輸入一點魔力，紅色晶體微微亮起一抹紅光，一股洶湧的魔力順著手灌注進洛倫的身體。
溫暖的感覺湧遍全身，洛倫的頭髮和衣袍被鼓動，不停翻飛。
在活板門下面的走廊裡，跟伏地魔對峙的時候，他和哈利就曾經感受到這股魔力。
浩蕩，洶湧，無窮無盡。
當時魔力有宣洩口，事後洛倫從醫院醒來都覺得渾身發熱。現在所有魔力都封閉在洛倫的身體中，溫暖的感覺瞬間變成灼熱，鼓脹。
洛倫沒有慌亂，魔法石湧出的魔力不會超過他身體承受的極限，這也是之前的經驗。
他們和伏地魔對波會處於劣勢，不是魔法石魔力不夠，而是魔法石沒有灌注超出他們承受能力的魔力。
溝通魔力對蹤絲進行沖刷不是什麼複雜的魔法儀式，魔力湧動的過程就是沖刷的過程。只是不知道需要多長時間。
洛倫閉上眼，回憶在校長辦公室的那種感知狀態，努力進入狀態。
整間教室顏色褪去，四周的牆壁變成白色粗糙的線條扭曲交織。
洛倫把視線投向指尖，看見纏繞在上面屬於蹤絲的白色線條瞬間崩解，消失不見。小巫師體內的魔力自然狀態下，需要七年或者更多的時間達成的效果，溝通魔法石一瞬間就達到了。
他鬆開右手任由魔法石掉在地上，洶湧的魔力斷開。
那股脹痛，灼熱是感覺仍然殘留在身上。他握住魔杖，讓體內的魔力逐漸變得平穩。
“呼……”
洛倫長出一口氣，看著掉在地上的魔法石出神。
魔法石不僅僅是一個無窮無盡的魔力源泉，更是煉製者思想的載體。直接溝通魔法石的短短時間，他就從魔法石當中感受到尼可的意志。
那是一種飽經滄桑後的睿智，一種看遍世界的疲憊，還有對死亡的嚮往。洶湧的魔力和腐朽的意志形成強烈的對比。
這股意志透過魔力，溝通洛倫的靈魂，直觀的把思想傳遞給洛倫。似乎在告誡洛倫，不要走這一條路。
洛倫把魔法石撿起來，放進兜裡。步履輕盈，懷著破除蹤絲的喜悅走出有求必應屋，往格蘭芬多休息室走。
“鄧布利多也是，尼可也是，總替我著想。我要走什麼路你們管得著嗎？真是的。”嘟嘟囔囔的聲音散落在走廊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