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
京城，已經裝修一新的紫禁城皇宮中。
最近的一段時間，皇帝朱由檢有種不太得勁的感覺。
吃飯不太香了。
睡眠質量下降了。
對處理政務的動力和積極性也降低了，偶爾會把政務放一邊，偷個懶休息一會，人變的怠惰了不少。
一方面是天氣變冷，又快要過年了，努力幹活的心思變少了，想好好放鬆享樂的想法增多了，畢竟這是人之常情。
其次是朱由檢真的累了，當了快十年的皇帝，期間勤勤懇懇，從無倦怠，一心想把大明變好，雖然這幾年大明確實是變好了，但跟他的勤政沒有太大的關係，並不是他推動大明變成如今的這個樣子，他是最重要的見證者，而不是推手，是跟著享受到了別人帶來的成果，他的勤政，對大明的改變作用幾近於無。
最後則是挫敗，非常巨大的挫敗感，讓他感覺迄今為止所做的一切，都沒有太大的意義，成果非常有限，乃至許多事情做了跟沒做一樣，努力過跟沒努力一樣，砸下錢了跟沒砸幾乎一樣……這讓他陷入到了自我懷疑之中。
而這種動搖與自我懷疑，在幾個月前就開始了，已經持續了好幾個月，到現在都沒有走出。
話說這又是怎麼了？
他究竟受了什麼刺激，居然連佛系躺平的念頭都冒出來了。
要知道今年是屬於皇室的、真正的大豐收之年，接連發生了好幾件的大好事。
比如內帑收入創下新高，加起來超過2200萬的錢糧。
比如皇宮的裝修與改造順利完工，如今居住的便利與舒適程度，不亞於海港城，總的開銷卻不到500萬銀元，可謂十分的划算。
比如塞外的察哈爾部蒙古，率領十萬人口，上表歸順大明，甘為臣屬，以後絕不再犯大明邊境，永罷刀兵，服從大明的統治，並幫忙在草原建立一套藩屬於大明的和平穩定長久的秩序，他們唯一的要求，是希望互開邊市，與大明進行物資交易，建立公平的貿易合作……朱由檢自然同意。
還有今年過一個超級肥年的目的，肯定也能實現，今年過年期間，他想吃什麼山珍海味就吃什麼山珍海味，想怎麼享受就怎麼享受，許家莊出來的新款的‘經典收音機’要購買，各類的奢侈品必須買，什麼豪華家宴、國泰民安宴、與民同樂宴、施恩群臣宴、上元節花燈宴之類的宴會，安排了七八場，以每場宴會至少花費10萬銀元算，單單這些宴會，估計就要花掉上百萬銀元。
但他朱由檢樂意！文官們的抨擊勸諫給我閃一邊去，誰敢多比比，就把他直接罷免。
可以說！
這日子越過越好，越來越有盼頭，越發精彩紛呈，他為什麼會感到不高興，悶悶不樂，心情連續壓抑好幾個月。
話說到底是因為什麼他才如此？
只能說，幸福與滿足感，是透過比較來獲得的。
如果跟皇室過去的日子比，朱由檢是應該高興滿意，幸福感十足，笑容應天天掛在臉上，絕不會佈滿愁容。
但不行，朱由檢是皇帝，是天下之主，更富有天下，他當然不能跟自己比，而是得跟全天下的各個勢力進行對比。
結果一比較就出事了，焦慮感產生了，幸福感幾乎消失的乾乾淨淨。
如果比不上許家莊就算了，畢竟許家莊太恐怖太變態，今年所謂的國民生產總值（GDP）達到了55億銀元，而大明不過28億銀元而已，總量差了近一倍，人均收入更差了二十倍，即許家莊一個莊民創造的價值，相當於二十個大明百姓，這讓人如何相信和接受？但偏偏這是真的，許家莊極少在資料上瞎編造假。
所以朱由檢不敢跟許家莊比，這沒法比，根本沒有可比性，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那麼除許家莊之外，大明境內，應該沒幾個勢力，能對皇室構成威脅和挑戰，皇室肯定是除許家莊之外的第一吧？
很可惜不是。
今年九月份的《東方時報》，就開了個專欄，盤點了大明境內諸多商業集團的發展情況，結果被盤點的十大商業集團當中，皇室連第五名都贏不了！
比如第一名的山東礦商集團，今年的利潤預計超過2億銀元，合計開採出了超過18億石的各類礦石。
第二名的山西礦商集團，今年的利潤也達到億銀元。
第三名的福建鄭氏集團，今年的盈利預計不少於3800萬銀元。
第四名的關寧軍商業集團，今年盈利約3500萬銀元。
第五名的浙江海商集團，今年的利潤約為2300萬銀元。
而皇室今年的各方面進賬之和，除去許家莊給予的財政支援，就是與浙江海商集團旗鼓相當的樣子，等到了明年，估計會被仍在快速發展的浙江海商集團拉開差距，皇室只能排個第六名的樣子。
哈哈哈~
朱由檢笑了，朱家皇室統治的大明帝國，在財力方面，居然排在老六，再把許家莊加上，那就是老七，再看到榜單後面幾個商業集團的發展速度，估計要不了幾年，大明皇室的財力，只能排老八、老九，乃至第十名開外了。
這讓他怎麼接受得了？
錢財是一個帝國的命根子，錢財比什麼都重要，而皇室竟如此貧窮，他怎麼可能不產生焦慮、壓抑的情緒？
而最讓他接受不了的，是榜單上第四名的關寧軍商業集團，居然偷偷摸摸的，發展到瞭如此龐大的規模，一年淨賺近四千萬，明明是歸屬於朝廷的正規軍隊，居然跑去經商，挖了那麼多礦，開了那麼多的廠，賺那麼多錢，連吭都不吭一聲，更不用說給朝廷交稅了，還要朝廷為其輸送上百萬的錢糧，讓朝廷這個‘窮人’，來餵養他們這些‘富人’？
憤怒。
極其的憤怒！
畢竟若是什麼山東礦商、山西礦商之類的就罷了，這些商業勢力，跟朝廷沒什麼瓜葛，都是許家莊扶持起來的，不管賺多少都無可厚非，朝廷沒有太多的理由過問。
但關寧軍是朝廷軍隊，受到皇帝與兵部的管理，過去吃的是皇糧軍餉，必須服從於朝廷的安排與命令，哪怕是讓他們去殘酷的戰場上送死，他們也必須得去。
可就是這個必須聽朝廷話的關寧軍，賺的比朝廷稅賦還多，比皇室還要富有！短短兩三年的功夫，就成了大明排名第四的商業集團。
這個現象，像是一家酒樓裡面，負責端菜跑堂的員工，突然比酒樓老闆還富，你要是這個老闆，你能接受得了麼？
反正朱由檢與朝堂的文官們，立場高度一致，都感到接受不了。
然後就是打壓、限制，乃至分化瓦解，打算把關寧軍的商業利益，全部收歸朝廷，讓他們老老實實的都去打仗，別再不務正業。
誰知關寧軍高層的公關能力太強，很快就搞定擺平了文官，再表示每年上供內帑百萬銀元，還隱隱進行威脅，說關寧軍內部鐵桶一塊，若逼迫急了，很可能做出一些‘不忍心之事’，大不了自立門戶，望皇帝三思而行，可謂軟硬兼施。
朱由檢當然不會吃這一套，但關寧軍有精兵十萬，皇室只有新軍五萬，實力對比上，皇室處於下風，哪怕可以下旨令天下兵馬勤王，但如今有戰鬥力的軍隊，大多與許家莊有商業合作關係，這幾年也都成了一個個的商業集團，賺的缽滿盆滿，若動了關寧軍，這些軍隊會擔心成為下一個，估計不會站在朝廷這邊不說，還可能會對朝廷施壓。
即靠軍事力量解決不了關寧軍。
不了了之。
收下那一百萬銀元的上供後，朱由檢無奈選擇了不了了之。
然後便一直煩悶壓抑到了現在，始終得不到緩解。
那麼有什麼辦法才能解決他的這塊心病，不再焦慮抑鬱下去，從而擁有一個開朗陽光的心情？
思考很多天後。
朱由檢想到了個非常好的辦法。
那就是賺錢，要建立皇室商業集團，賺到更多的錢，賺到比大明前十大商業集團榜單上所有商業集團還多的錢，乃至在某一天超過許家莊——雖然這個可能性為零，但朱由檢就是敢這麼想。
但問題來了，怎麼才能賺到更多的錢？
辦廠。
那就是開辦工廠。
朱由檢派出了大批精幹錦衣衛，對大明排名前幾的那些商業集團，全部深入調查了一番，終於找到了個他們為什麼能賺那麼多錢的共同規律，那就是開礦和辦廠。
礦山不用想了，雖然皇帝富有天下，但沒有一座礦山是屬於皇帝的。
只有辦廠這一條路。
而這兩年許家莊出於高效發展的需要，不僅賣出了大量的低端機床，還把水泥燒製技術、磚窯廠技術、土酸土鹼的製作技術、洗礦技術、精煉技術乃至玻璃燒製技術，紛紛下放出售，允許各方商業勢力，開辦了大量的水泥廠、磚窯廠、玻璃廠、食品加工廠、傢俱廠、罐頭廠等工廠，讓這些工廠遍地開花。
而引進許家莊的先進裝置和技術後，哪怕一座普通的磚窯廠，其利潤率也不低於20%，加之有許多成品半成品，許家莊會下鉅額訂單，不限量的進行採購，故而辦廠利潤非常驚人，一年賺個三五十萬銀元輕輕鬆鬆。
且工廠規模越大，利潤越驚人，只要生產線開動起來，就像每時每刻都在長出莊稼的土地，只要原料充足，就不會受到天氣、降雨等因素的影響，一年到頭都能進行生產，發展上限極高。
這讓朱由檢也想引進許家莊的先進技術，辦幾家的皇家工廠。
比如玻璃的利潤超過50%，他就特別想辦一家皇家玻璃廠。
還有香皂廠、傢俱廠、衛生紙廠等，錢景都非常不錯。
只是建設廠房、購買機床裝置、引進技術等方面都需要投入，更需要許家莊點頭同意，不然是沒辦法把工廠開出來的。
賺到更多的錢，也就無從實現。
所以就需要搞好跟許家莊的關係，爭取免費拿到技術，以優惠價買到裝置，最好再從天下通銀行借幾百萬銀元的無息貸款，這樣就不必動用他手頭寶貴的現款了。
但許家莊不是慈善家，不可能你想要什麼許家莊就給什麼，把別人當成傻子的後果，就是自己會遭到愚弄。
朱由檢打算派皇后再去海港城一趟，與許家莊進行談判，看能不能爭取到有利條件，把皇家工廠給開辦起來。
於是他把自己的想法說出，希望周皇后作為皇室談判代表，這幾日就出發，再去海港城一趟。
“陛下，讓我去海港城可以。”
周皇后點頭道：“不過想佔許家莊的便宜，是沒那麼容易的，就算是盟友也不行，我們得做好皇室拿出些交換條件，付出一些代價的準備，不然說出花來都沒用，皇家工廠不可能辦起來。”
“朕知道，適當的讓步朕是同意的，花點錢也行，但朕還是希望，你能為皇家爭取到最好最優惠的合作條件，對了！”
想到一個事情，朱由檢忽然心裡一動道：“這次你也把皇嫂帶上吧，有皇嫂在，再讓她去找許遠談談，說不定能發揮出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