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是個謹慎的人

“小夥子,找到原因了沒?老李的松樹怎麼回事?”

樹蔭下乘涼的老頭們也挺熱心,或者說多事,見到紀元海回來,立刻有人開口詢問紀元海。

紀元海便開口解釋了兩句:“應該就是買松樹的時候,那個賣家給用的土有問題。”

“換了土,應該就沒多大問題。”

紀元海這話其實也不怎麼精準。

若是他不去,迎客松光靠換土,會恢復成什麼樣子,那還真不好說。

也就是他去了,迎客松換了土,才能保證存活。

這麼一想,他收的錢還真是已經夠“實惠”了。

聽紀元海說了原因之後,一個老頭說道:“那就是那個叫高大明的小子不行,沒繼承駝背老高的真本事。”

“那可真可惜了!”

時候不早了,紀元海要回家,趙大爺卻是要趁傍晚人多這一會兒,再賣一會兒冰棒。

兩人道個別,紀元海騎上腳踏車離開縣城回了小山屯。

回到家的時候,夕陽落山。

王曉紅正蹲在籬笆內水坑旁看裡面還活著的兩條魚,見到紀元海就招呼一聲:“元海叔叔來了。”

陸荷苓跟劉香蘭兩人便都從屋內走出來。

開鍋、端碗吃飯,劉香蘭和王曉紅母女倆也被挽留下來吃飯。

等吃過飯,劉香蘭幫著陸荷苓收拾一下家務,便帶著王曉紅回了家。

紀元海問了問陸荷苓今天的情況。

在劉香蘭的幫助下,陸荷苓認識了一些人,工作也沒遇上任何麻煩;收了工之後,劉香蘭見到陸荷苓一個人回家,就帶著王曉紅來跟她作伴。

紀元海也說了下自己今天的收穫,從團結巷子裡面賺到兩塊錢,比干零活做苦力掙得都多,最重要的是,除了縣家屬院之外,有了新的突破。

這比什麼都喜人。

明天紀元海還會再去團結巷子那裡看看。

陸荷苓也知道現在農村社員進城的不容易,再三叮囑紀元海要小心,千萬別出了事。

夫妻倆看書學習了大概三個小時,便上床歇息睡覺。

第二天一早,陸荷苓先去大隊。

等到大概八點多鐘,紀元海騎腳踏車前往縣城團結巷子。

果然又見到了賣冰棒的趙大爺。

趙大爺見到他也很驚訝,對他笑著小聲詢問:“你這生產隊社員咋回事?今天也不出工?你們生產隊不管你?”

“我媳婦當會計。”紀元海說道,“再說了工分到年底能換啥?還不是最後換成錢?”

“倒也是。”趙大爺說道,“今天不許再跟我瞎客氣!誰家整天下館子吃飯!”

“行,我知道了,大爺!”

紀元海說道。

上午,紀元海沒遇上什麼事。

下午,老李來了,見到紀元海後點點頭:“你說的法子,我看著管用,錢沒白給。”

老李這麼一說,幾個老頭、老太太都來了興趣,

這年輕人還真有這方面的本事啊?

不過一聽到老李花了兩塊錢的“鉅款”,老頭、老太太們全都打了退堂鼓。

“小夥子,你幫我免費看看,我給你說個好看的媳婦,行不行?”一個老太太說。

紀元海笑道:“大娘,我家裡有媳婦了!”

那老太太就問他媳婦咋樣,紀元海對這種熱情的招呼頗為尷尬,本身也不願意說太多,一時間還真有點狼狽。

直到傍晚,一天收穫為零,倒是跟老頭們、老太太們都能說上兩句話了。

紀元海也不氣餒沮喪。

要知道,現在他能留在這裡,不被人家報告街道辦,還能說說話,這就是巨大的進步了。

今天不行,明天再來。

回家,吃飯,學習,睡覺。

又是新的一天到來,紀元海再次來到團結巷子。

上午,有一戶人家的花盆被孩子打碎了,讓紀元海看看家裡種的花還能不能活。

紀元海看了一眼,也沒收錢,讓他家買個花盆,把花裝進去就是了。

到下午的時候,有個大爺忽然快步走來,跟紀元海提了一句:“街道辦的要過來,你快走吧!”

紀元海沒有遲疑,立刻跨上腳踏車,從團結巷子的另一頭騎車走了。

回到小山屯,紀元海自己都感覺有點自嘲。

收穫,真是不容樂觀啊。

跟縣家屬院的王老先生比起來,團結巷子那裡生活氣息、煙火氣息的確是多,但是這收穫的確小。

還有縣城街道的人時不時轉悠……

當天晚上,陸荷苓聽了紀元海的事情,倒是比紀元海還擔心,生怕紀元海因此受到打擊。

因此試圖用最大的溫柔來包容他,讓他身心舒服一些。

可惜的是不耐久戰,明日還要做會計工作,因此紀元海也只是跟她耍了兩次,便讓她沉沉睡去。

第二天,紀元海又去縣城了。

這一次沒去團結巷子,短時間內也不太願意再去冒險了。

因此他是去了縣家屬院。

王老先生家花草長勢良好,不用紀元海多操心。

比較令紀元海欣喜的是,王老先生說王竹雲的書籍都儲存完好,等今天就可以送過來給紀元海。

“我估量著,今天也是你要來的日子。”

“跟小云一說,她就決定今天過來,親手把書送給你。”

“這小丫頭,還挺講究儀式,說這是同學之間的互相贈與,也是雅事一件。”

紀元海聽後,也連忙表示感謝。

王竹雲還沒來,王老先生又開口說了一件事:“小紀啊,我這兩天按你說的,隨緣問了問,真沒有遇上剛好需要你發揮本領的地方。”

“倒是有一件事,主動上了門來。”

“那個白主任,昨天來找我問了一次。”

“他說他有兩盆花不怎麼旺盛,知道你養花草是行家裡手,想要讓你去幫忙看一看情況;但是他又不知道你什麼時候來縣城,就上我這裡,讓我幫個忙跟你說一聲。”

“如果你來縣城的時候就去他家看看情況,幫他看看花草。”

紀元海怔了一下:“白主任?”

“對,白主任。”王老先生說道,“這件事……我倒不是說你應該不應該,就是告訴你,白主任這個人心思挺重。”

“你要小心,而且要掂量著辦。”

“有九成把握,最好說五成;有五成把握,最好說沒有。”

紀元海還是第一次聽到王老先生這樣評價白主任。

也是再次恍然感覺到,王老其實也是看人觀察,自有自己標準。

至於紀元海這個鄉下小子,為什麼竟能入了他的眼,那就是機緣巧合,從頭再說起。

“嗯,我知道了王老。”

紀元海對王老先生說道:“實在不行,我就不幫忙,他總不能把我怎麼樣。”

王老先生微笑點頭:“去吧去吧,快去快回。”

“一會兒小云來了把書借給你,你們倆中午都留下吃飯。”

“你可要陪我喝兩口,我這裡有好酒!”

紀元海這次沒有推辭,而是笑著說道:“您要是再喝,袁奶奶可真就要生氣了!”

“管她呢!”王老先生一揮手,頗為豪爽地大笑一聲。

忽然感覺紀元海目光不對勁,順著目光瞧去,老伴正在門口,面帶不善看過來。

王老先生頓時笑容僵在臉上,隨後指著紀元海:“小紀,你給我挖坑!”

紀元海笑道:“您少喝點酒,這絕對是好事兒!”

“你懂什麼,酒是糧食精,越喝越年輕——”

話還沒說完,袁奶奶就哼了一聲:“你還想多年輕啊?”

王老先生對紀元海瞪了一眼:小紀,你忒不行了……

紀元海笑著抬手告辭,出了王老先生家。

走過兩排人家,紀元海到白主任家敲敲門。

倒是也巧,白主任今天剛好在家。

一開門見到紀元海,白主任便笑道:“小紀來了?”

“來來來,快進來幫我看看,我這幾盆花……”

紀元海口中問候一聲“白主任好”,跟著他來到花草前面,便沉默了。

白主任的愛好是松樹盆景,是奇峰突出,如長槍大戟一般昂揚向上的盆景。

此時此刻,這樣一圈飽含攻擊性的盆景的正中間,居然有五盆尋常普通的花草。

翠竹、蘭花、水仙、兩盆菊花。

這等奇葩構圖,簡直是一群喊打喊殺的壯漢,包圍了五個少女,格外違和。

當然了,讓紀元海沉默的不只是這一層原因。

而是這五盆東西他見過,就在原來趙大爺賣冰棒的樹蔭下面,前幾天擺攤的上面。

是巧合?是白主任剛好五毛錢一盆,買了這麼五盆盆景?

巧合才有鬼!

白主任這是等著自己上門呢!

紀元海咧嘴一笑,拳頭悄然握緊。

莫要逼我啊,莫要逼我……太陰暗危險的事情,我不會幹的,你也別逼我幹。

否則,真的只能……

回過頭來,看向白主任,臉上依舊帶著笑:“白主任,您這樣就沒意思了吧?”

“到底有什麼話,直說不行嗎,為什麼要這麼繞圈子?”

白主任微微拍手,面帶笑意:“哎呀,小紀,你這真是了不得啊!”

轉頭對裡面一間房子喊道:“大明!”

“你說說你,跟人家小紀能比嗎?種花草不如人家,為人處世也不如人家,你可差得遠了!”

隨著他這一聲喊,那個房門開啟。

胖臉、眼睛裡面滿是血絲的賣花攤主走出來,小聲說道:“白主任,我的確啥都不行。”

又對紀元海點點頭,什麼也沒說。

紀元海倒是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看到這五盆花,再確定了白主任是等著自己上門來,整件事就格外順理成章起來。

在縣家屬院旁邊擺攤,是白主任讓這個“大明”特意等著紀元海的;今天,也是等著紀元海的。

甚至,紀元海還能夠腦海中組合一下另一塊拼圖。

這個胖臉、滿眼血絲的“大明”,應該就是駝背老高的兒子高大明。

他子承父業,種花草這方面的確是不太行。

所以,白主任拿捏住了高大明,又讓紀元海參與進來——還是跟花草有關。

三個男人站在松樹盆景、五盆花草前,陷入了幾秒的沉默。

隨後,還是紀元海開口繼續說話:“白主任,都到了這一步了,我們乾脆開啟天窗說亮話。”

“您需要這個‘大明’做什麼,我實在沒資格也沒能力過問。”

“您需要我做什麼,這件事,您還是要跟我說清楚。”

“要不然咱們這話可就說不下去了。”

白主任笑了笑,點點頭:“不著急,不著急。”

“年輕人就是喜歡著急。”

“你把這五盆花先照料照料,等一會兒,咱們仨一起吃個午飯喝點酒,有酒有菜才好說話。”

紀元海搖搖頭。

白主任的臉頓時沉下來:“怎麼?不給我面子?”

紀元海平靜地說道:“白主任,我不是不給你面子,只是今天王老的孫女找我還有事。”

“中午,我還得陪王老、袁奶奶吃飯,你這個酒場我是沒辦法參與。”

“您要是有什麼事情,現在直接說了,不是更好嗎?”

白主任聽了這話,頓時皺起眉頭:這小子跟王家關係這麼深入了?

不就是一個種花草的鄉下小子嗎?

心裡面懷疑,便多問一句:“王老的孫女,你說的是小蘭?”

紀元海暗罵這人是真有病,多疑進了骨頭裡面。

“我說的是王老的孫女王竹雲。”

白主任聽後,這才信了。

這小子跟王家關係越來越密切……倒是不好了。

可是高大明這個廢物也是不成事,指望他繼續擺攤子賣花草,白主任別說賺錢了,搞不好還得賠錢。

不能完全綁死了這個鄉下來的小花匠,那就只能僱傭他?

而且,還不能對他透露更多事情。

原本白主任是要把自己的主導身份說出來的,到現在為了安全起見,又得重新加上一層保護。

他要變成一個好心人,給高大明介紹可靠僱工,這個方向來進行。

足足思考,沉吟了十多秒後,白主任開口乾笑兩聲。

“小紀啊,看來大明的誠意,真的是把你給嚇到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跟你好好說一下整個過程吧。”

“其實是這樣,我買了大明賣的松樹,那不是長得不好,你幫我給換土治療好了嗎?”

“我就去問大明怎麼回事,大明就哭了,他說他也想把自己父親傳下來的攤子給做好了,但是奈何能力有限,實在是做不好。”

“我就說,你做不好我知道有人能做好,種花種草的本事高強的很,就把小紀推薦給了他。”

“作為見面禮,也是對你能力的考驗,大明決定用擺攤的方式讓你救活幾盆花草,然後付給你酬勞——這樣你好我好大家好。”

“我這樣說,你懂了嗎?”

紀元海笑了笑:“懂了,懂了。”

省去你對高大明威逼利誘、巧取豪奪、對我守株待兔、蓄勢待發,再加上美化,就是這樣了。

看看高大明,那都快哭出來的模樣……

那一定是見到我激動的吧?

同時,紀元海心裡面長長鬆了一口氣。

感謝王老、王竹雲,這張虎皮嚇退了惡狼。

若自己完全把一切都交給白主任控制——鬼知道會是什麼樣子!

而現在,白主任說的,變成了高大明想要僱傭紀元海。

若紀元海只是憑藉自己種花草的本事被僱傭,那可就簡單多了;幹活賺錢,給誰都是幹,只要能解決了一點麻煩,白主任也不好拿捏自己。

“既然是這麼回事,白主任,這也不太容易啊。”

紀元海又說道。

白主任的眼睛直接眯起來:“不容易?”

“小紀,大明可是很有誠意的,你認為這件事有困難?”

紀元海說道:“白主任,我是實話實說,真不是故意不幹。”

“您知道我是靠山公社的一名社員,還是要參加勞動的。每過幾天以探親或者其他的名義來幫王老看看花草,已經是極限了。”

“要讓我接受僱傭,這方面怎麼解決?”

“就這件事?”白主任訝然,隨後笑道:“那還不好辦,你變一下身份不就行了?”

“把你戶口拿來,大明幫你去辦,三天就行。”

白主任是打定了主意,一切都推給高大明。

高大明在一旁,連個屁都不敢放,白主任說什麼,他就點頭對對對。

戶口拿來給白主任……

主要是,這傢伙完全不是個好東西,能跟他少打交道盡可能少來往。

堅決推辭也同樣不行,這個白主任還是個多疑的人。

說不定考慮到紀元海要跟他為敵,什麼之類的地方去。

紀元海陷入了思考,過了幾秒後,忽然一笑:“白主任,我倒是有另外一個人推薦。”

“你幫她轉一下戶口,然後她幫忙照顧花草,當然了,我肯定也會全力幫忙。”

“怎麼樣?”

紀元海想到的是,自己怕這個方面的折騰拿捏,可有人不怕啊。

自己剛好知道一個赤貧的人,根本什麼都不怕,折騰一下,興許還更好。

白主任聽紀元海說完後,表情有些古怪。

他聽明白了紀元海的意思,竟是讚賞地拍拍他肩膀。

“有意思,有意思。”

“小紀,你是個謹慎的人。”

“你要這樣,我對你更放心了。”

“三天後,你再來的時候,帶來那個人戶口,也把那個人帶過來,咱們到時候再定下來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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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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