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章宮。

皇后今兒的造型特別複雜。

不談論美不美,乍一眼看過去就覺得累,擺要大半天,拆也要大半天。

“娘娘今兒可真美,奴婢不敢多看,看多了眼睛都要被迷花了。”

“沒事做,不就有閒心拾掇自己了。”

皇后淡淡道。

萬壽節是給淑妃、魏嬪和馮嬪一起處理的,但魏馮二人就是淑妃的兩條走狗,平時還敢嚼嚼舌根,大事上都順著淑妃來,斷然不敢在她面前吭聲。她堂堂中宮皇后,連萬壽節都被架空了,想必過年也輪不到她來辦,這皇后當著還有什麼意思,不過是一尊擺設而已!

打扮好了,就和皇帝一起去長樂宮請太后娘娘,表示天家和美,也盡了孝道。

這就是皇帝給她剩下來的體面。

皇后心酸。

……

同時,那串紅珊瑚,終是掛在了雲皎的脖子上。

雪芽鐵了心要將她打扮成今夜豔壓皇宮的明珠,妝容衣飾無一不經過用心琢磨。

衣裳的白絨鑲滾斜切過兩腮,都說有孕的婦女會臉色蠟黃,她卻偏偏得天獨厚,依然白皙嬌嫩得像未出嫁的少女,那滾邊毛絨襯得她的小臉五官格外精緻。她還未顯孕相,羊脂玉作帶扣勾勒出腰身,是盛世才能富養出的美人。

好不容易拾掇滿意了,雲皎用銅鏡一照,樂了:“我真好看!”

“時辰不早,娘娘得動身了。”

貢眉推門進來提醒。

雲皎到正殿和麗嬪集合。

說來這正殿和側屋,也被人說嘴過。

忘了是哪個臉生的嬪妃嘴碎挑撥,說熙嬪娘娘你這樣得寵,竟甘願住偏些?動動嘴的事麗嬪就得挪窩。

雲皎不這麼想,她不在意住偏住正,屋子住得舒服就行,讓她搬家她都不樂意。那人見挑撥不動,背地裡說熙嬪蠢,換她搶也搶過來……可這份恩寵不是她的,百般離間也是徒然。

二人坐上步輦,一路走來,目光所到的亭臺長廊掛滿彩燈,綺羅綢緞作綵帶,將天地雪色變得繽紛斑斕,來往宮人臉上皆帶著笑臉兒。國庫充盈,皇家出手也大方,逢年過節總會多發工錢,菜色也會更好,活著可不就盼著這點甜頭麼!

位分低的嬪妃到得早些,向她們行禮。

雪芽、貢眉和葉嬤嬤緊張地守在她身邊,說道是萬壽節當日人多口雜,怕遇到暗害龍胎的歹人。雲皎提前存了檔,安心地享受起過節擺宴的氛圍。

大臣和嬪妃的席隔得很開,絕無當眾對話的可能。

但遠遠地瞧上一眼,還是能夠看到的。

“我爹呢?”

雲皎張望。

終於,在最顯眼那桌看見了人群中凹進去的親爹。

許久沒見,也是沒長高。

雲皎先是想笑,接著眼眶酸脹起來——兩世為人,她周圍遇到的總是好人比壞人多,憐惜她獨自在醫院動手術的兒科護士醫生也會在節日裡偷偷給她小玩具小蛋糕,而云家更是將她當作眼珠子一樣疼,哪怕宮中過著多富貴的日子,她還是想爹孃。

旁人不知真相,只聽得一聲“熙嬪娘娘到了”,便好奇地望過去,看到了熙嬪的臉。

灼灼的燭光映著她的臉,使她潔白光潤的臉龐透出一層粉來,她有一種悠然的美態,並不急著向旁人炫耀她的美,橫豎那陣從骨子裡浸潤出來的美好是忽略不掉的。

更要命的是她的一雙眼眸,鴉羽般的烏睫下是秋水氤氳的眼,眸子勾了一道隱紅的邊,顯得格外麗色楚楚。

說一千道一萬,雲皎她不開口說話,不做多餘的表情時,的確有著豔壓後宮的資本。

如今她想爹想得傷懷,又怕在眾目暌暌下掉小珍珠,於是繃起了臉,也不到處亂看——眼珠子一轉,淚水就要兜不住了,於是她更美得沉靜,美得令受宴請的宗親大臣都在頃刻間明白了熙嬪為何得寵。

這樣的仙女擱自己後院,他也寵!

有些上次見過熙嬪的,這回再看,發現她出落得更動人了。

別人怕得罪皇帝,不敢久看,康親王不怕。

反正皇帝本來就不待見他,不看白不看,他羨慕啊。

皇后抬眼,看到右邊多搭了一套桌椅。

“那是……”

她問。

謝知行沒回答她。

這時候,迎祿走了過去,殷勤地將雲皎扶了過來。

皇后心梗了一下。

燕赤以左為尊,將熙嬪安排在右邊略下首的位置不算逾越,可她還是心梗,不由輕聲問:“那位置不留給淑妃麼?”

謝知行這次回答她了:

“淑妃她很贊同朕的想法,熙嬪懷著雙身子,是該坐近些有個照應。”

皇后再次心梗。

她怨恨起淑妃來,怎麼能放任皇帝盛寵熙嬪呢!

第二恨是熙嬪。

萬此重大場合,她就能安心坐下來,沒想過自己不配嗎?

她餘光落在熙嬪身上。

雲皎正好坐下,面上隱帶憾色。

她其實不想坐這兒,想和麗嬪或者紀貴人一桌。

再不濟,和魏嬪一桌也好啊!聽說在重大節日,她能從菜式挑剔到來賓的穿搭。讓全後宮豔羨不已的座位,在雲皎看來就是被班主任單獨挑出來坐在講臺旁邊的重點關注座位,遭她嫌棄得很。

公主和大皇子輪流給皇帝磕頭賀壽。

除了如意外,另外兩位公主都很低調,生怕招了皇后的眼,雲皎幾乎沒在後宮中見過她們。

公主獻上的都是繡品,如意公主還小,就用脆生生的童音朗誦了一篇由魏嬪所寫的祝壽賦。

孩子磕完頭,就是嬪妃送的壽禮。

雲皎不錯眼地盯著,心道做皇帝就是好,過生辰能收那麼多貴重的禮品,挖空心思地想討他高興!

臺上有舞姬穿著色彩鮮豔的舞裙翩翩起舞,取了百鳥朝賀的祥瑞意象。

魏嬪開口,聲音不算小:“可惜蘭氏被降位了沒資格獻藝,不然她的舞藝才是一絕呢,昇平署的都沒她技藝純熟。”

“瞧魏嬪姐姐說的,那能一樣嗎?”

“是不一樣,”魏嬪點點頭:“昇平署的不會心比天高。”

嬪妃響起一陣默契的悶笑。

蘭常在被笑得臉熱,但她心裡也是這麼想的。

如果她能在萬壽節上獻藝,說不定能一舞驚豔皇上,重新將聖寵籠絡回自己身上……然而,現實是如果不是萬壽節,她現在的位分連在宴上上桌吃飯的資格都沒有。

“熙嬪覺得呢?熙嬪待會不是要和淑妃娘娘一同獻藝?”

突然被點名的雲皎笑著說:“我就是個陪襯的,比不上淑妃娘娘。”

馮嬪打圓場:“聽聞這陣子熙嬪也是下了苦功去練琴藝的,難得的是一片心意。”

麗嬪如坐針氈,很想逃離現場。

眼瞅著快到雲皎上場表演的時候,她忍不住派出大宮女去她旁邊問問她對今日有沒有把握,可千萬要記好怎麼彈。

不一會兒,宮女面露難色地回來了。

麗嬪:“她怎麼說?”

“熙嬪娘娘說,”宮女頓了頓:“她想出恭。”

“……”

一到正事就想竄稀,是什麼毛病!

麗嬪咬牙:“讓她忍著。”

託淑妃的福,雲皎是看過今日流程安排的。

越到後面,她越是無心欣賞演出。

終於,到了淑妃登場,紀貴人和雲皎緊隨其後。

“皇上的仁德光日月,天子之聖明使燕赤海晏,萬民樂業,功比堯舜,臣妾身無長物,今日願獻畫一幅,”她一頓:“只是畫未作成,得求皇上稍等,容臣妾和兩位妹妹一同完成。”

坐在上首的謝知行頷首,知她肯定有巧思在裡面。

淑妃和熙嬪,在皇后黑名單裡都是數一數二的人物。

兩者相加,得了皇后夷然一笑:“畫未作成也來獻上,有慢怠皇上之嫌。”

這年頭沒有擴音器,大臣坐得遠,她這句話音量不高,危慶辰沒聽到女兒在說什麼。

但看見皇帝的眉頭皺了起來,他膝蓋就有點發軟。

為了使天子息怒,這回危家在賀禮上大出血了。

皇帝的反應還是淡淡,他更不希望皇后觸怒聖顏。

……

兩個太監抬著畫架子上來。

那是一幅長方形的畫布,搭在畫架上,讓眾人亦可見。

畫布上,是一幅萬朵萬壽菊圖,畫技精湛,細節栩栩如生,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菊瓣似是沒上色,打一眼看過去黯淡無光,的確是一幅“半成品”。

雲皎事前存了檔,和紀貴人坐在旁邊,一個彈琴一個吹簫。

紀貴人落座前,想要鼓勵鼓勵她,結果聽到她喃喃有詞:“土豆……土豆……”

“你想吃土豆?”

“不,我在把底下的觀眾都當作土豆。”

紀貴人莞爾。

淑妃妙筆一揮,她的上色手法和燕赤主流的不一樣,對山水花瓣的描畫也更大膽隨意,翠青描山,石綠作水,瑩潔的手在輕描淡寫之間點亮山河,壽菊盛開。

她的毫不費力,背後都是無數日夜的汗水。

在雲皎平時過得毫不費力,這時已是滿頭大汗。

彈錯了一個音,回檔!

彈慢了,沒跟上紀貴人的節奏,回檔!

雲皎覺得自己好像在漫展上被點名上臺表演最高難度音遊的手殘玩家,在座無一不是有識飽學之士,她一個文盲在裡頭表演真的很無助。她習慣性地看向席上的麗嬪姐姐,卻發現對方移開目光,很想假裝不認識她。

而更加無助的是坐在上首的謝知行。

在旁人眼中,熙嬪的琴藝雖然並不驚豔,好在十分嫻熟,挑不出錯處來。

在他耳中,就是小孩練琴,以及播放器卡頓的效果。

雲皎的水平不高,連自己在哪處有瑕疵都察覺不出來。

好在雲皎發現席間的魏嬪是最好的錯誤檢測器。

只要魏嬪一皺眉,一轉頭想跟旁邊的人吐槽她,她就將那段音節重來。她回檔回得磕磕巴巴的,落在不知真相的賓客耳中,卻頗為動聽。

雲皎她爹旁邊的官員向他搭話:“熙嬪娘娘的琴技不俗,雲大人教女有方啊……咦,這天氣你怎麼能滿頭大汗的?”

自家閨女有幾斤幾兩,雲源太清楚了。

他也做過才女養成夢,直至發現女兒果真是親生的,跟他一樣才華有限。

……

淑妃呈上“半成品”,是為了在樂聲伴奏之下,讓萬壽菊在皇帝面前朵朵盛放,照亮山河。

如此玲瓏心思,果然得到皇帝盛讚,賜下重賞,並且給了一句:“淑妃這次萬壽節辦得很妥當,諸事繁重仍能抽出心思來為朕準備此畫……可費了些時日吧!”

淑妃眉目含情的一拜,說到是託了魏嬪和馮嬪的福,她們辦事牢靠,為自己分擔不少。

被點到名的兩人受寵若驚,連忙起身道不敢。

可是滿面的紅光,卻是作不得假的高興。

如此大喜日子,皇帝也沒吝嗇賞賜,分別賞了二人上用蟒緞一匹。

謝知行知道萬壽節的籌辦事兒,幾乎是被淑妃一人攬下的。

魏馮二人根本不敢跟她別苗頭,偏偏她在大出風頭的時候,不忘帶著兩人一起誇,她要實權,卻不獨佔風光,其他嬪妃看了,知道跟著淑妃辦事有肉吃,自是對她更加信服。

事情辦得漂亮,他就滿意了。

今日是萬壽節,他只能去建章宮宿下,皇后屢次想和他說話,卻只得到明日還得早起的答覆。

接著就是過年,後宮忙得底朝天。

雲皎懷有身孕,誰也沒來打擾她,每日就和孃親悠閒度日,除了經常要回復皇帝的書信外,小日子美得冒泡。她越發離不開孃親,雲夫人每一旬會回去兩日,她都想念得很:“孃親要是可以在宮中和我長住就好了,幹啥都一大堆人伺候,多好啊,我娘也同意了。”

她在謝知行面前這麼說,接了一句:“可惜他不同意。”

“誰不同意?”

雲皎委屈巴巴的說:“她夫君不同意。”

雲夫人的夫君,可不就是她爹麼?

謝知行失笑:“有朕陪你。”

“皇上可是想當我爹。”

她警覺地抬起頭。

這時,她還戴著他之前賜下的虎耳帽,自覺威武如猛虎抬頭。

謝知行揉揉她的虎耳,說:“朕只是想多陪陪你。”

雲皎覺得是他需要自己陪著。

看他越發粘人,她不禁懷疑,難道自己雖然回讀刷走了他的表白事件,好感度卻一直居高不下?

很快,雲皎就沒空糾結這些事兒了。

因為名為孕期反應的洪水猛獸襲來,將她整治得吃不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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