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慣愛打直拳,秦流西自問自己早就把道家的這種精粹修成大圓滿境界,為保道心,先幹了再說,於是才會有了用從那根兕羅的佛骨力量調動指尖血,在這鎮墓石獣下畫下一道血符,用以試探。

結果,這石獣毀了,但如他們所設想的天災氾濫,生靈俱亡的慘事,並沒有出現。

那是不是可以這樣說,兕羅自己設下的陣眼石獣所畫的符文,用他本身的力量去壓制摧毀,不會相沖?

就好比自己畫的一道符,畫好了,再在其中欲做改動罷了。

“會不會也有一個可能,這只是虛晃一槍?”封修總覺得這石獣毀得太容易了些。

秦流西反問一句:“那梵空瞎眼怎麼解釋?”

封修沉默,那就是說,梵空所見,並不是假的,它是真的會發生。

“它是不是虛晃一槍不必說,存在即是道理,但你說輕巧我卻是不認同。九九八十一個小陣,也就是八十一個鎮墓石獣,尚未找出來,就是找出來,還得一一摧毀,這費時又費力。”秦流西說道:“他準備充足,我們就被動。黑沙漠那個祭天成神陣我仍得仔細參詳,最重要是困仙陣,要做到以陣制陣,這才是最費神的,需要閉關不受外擾才行。”

他成神,她必困神!

他成佛,她滅佛!

封修十分不快:“這就跟他弄些小打小鬧的天災人禍出來扯咱們的後腿好讓他更多些時間了。”

此話一落,兩人相視一眼。

爭取時間,兕羅需要的就是時間,他所做,就是在拖著他們,是怕他們發現真正的破神之機麼?

“沒事,上天自有安排,它自個會看著辦的!”秦流西忽然吊兒郎當地來了一句。

封修:“?”

不是,忽然的,怎麼就盲目的自信樂觀起來了?

秦流西冷笑:“但凡所遇,都讓我勤修煉,積功德,把我弄成救世主。既然要把我推到陣前,當那個領頭的救這世間於水火,阻其滅世,那它必須站我們這邊。若不然,一拍兩散,另請高明!”

天不憐我,要我下苦海,那我是不依的,她天生就不愛吃苦。

天若憐我,那這線生機,就得向我傾斜,哪怕只有一丟丟,也是賞的甜果了。

封修:“我現在看你像極了耍無賴的小滑頭。”

不過,這油滑他喜歡極了!

既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呢,天道若想這小世界安然,那就一起共存亡,偏心眼才行啊!

就算不明著幫,好歹也掉些打怪的法器啥的防身吧?

只想揮鞭在馬身上,馬也有發癲的時候,比如跪下襬爛。

“你剛才動作太快了,這玩意兒被你弄碎了,要怎麼找其它的?”封修指著那一堆石渣。

秦流西睨著他:“堂堂妖皇,難道不知道什麼叫複製?拔毛攝取它的靈力幻變啊。”

封修綠了臉,他的毛也很珍貴的好麼,哼的一聲:“換了別人這麼指使我,我早就吞了她。”

他一邊罵罵咧咧的,一邊取了幾根狐狸毛,往碎石渣上一扔。

不遠處在巨石上盤著的黑蟒豎曈暼過來,但見那幾根狐狸毛散發出一絲紅色的妖力,如細絲線,把碎石包裹起來。

頃刻,狐狸毛又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拆開,絲絲縷縷,每一根絨毛上,都幻化出一隻和碎之前的鎮墓石獣,獸身上的符文清晰可見。

妖能千變萬化,要幻變成某個物品或人,亦能做到以假亂真,非火眼金睛能辯出。

尤其這幻變之術還是出自妖皇。

黑蟒看向那密密麻麻的鎮墓石獣,鱗片發緊,豎曈一縮再縮。

然而,沒等它遊走,一隻鎮墓石獣,不是,一根毛向自己飛了過來,封修的話也傳來:“記住這股氣息以及認清這些符文,吩咐你的同類和其它妖物,哪有類似的石獣,傳信於我,燒了這狐狸毛就行。”

“遵令,吾皇。”

黑蟒不敢不應。

在他吩咐黑蟒的時候,秦流西已經清理了那左將軍的墳墓周邊的雜草,墓碑重新擺正了,又在幾個方位埋了幾道靈符和玉石,並在高處的樹梢上懸掛了一面小鏡,可以透過鏡面把陽光折射到這不見陽的山谷。

聚陰含煞之地,還是別讓它繼續存在下去,以免陰煞往外擴散,徹底禍害這南山的風水,那山下的村民就要遭殃了。

做完這一切,秦流西就和封修下了山,再和江文琉通了個氣就離開都城縣,回到清平觀的後山。

“鑽研陣法極為耗神,找這些石獣的事交給我,我就不去觀裡了。”封修把找這些石獣的活給自動攬了過去。

秦流西點頭,想了想,道:“也好,不過鎮墓石獣形狀各異,不會全是獨角獸,讓它們注意獸身符文更容易辨認,你等等。”

她取出一疊黃紙,再次割破了左手食指,開始畫符。

封修眼皮一跳,想要阻止,但話到嘴邊,卻是一個字都沒說,只是默默地從自己的空間裡拿出一把靈果,遞到她嘴邊。

肉麻的話多說無用,有些事不得不為,所以閉上嘴,盡全力幫忙吧。

秦流西足足畫了三十張血符,指尖實在擠不出血來了,她才停下,把那些符紙全部塞到封修手裡,道:“如果找到了,用這血符鎮壓,用完了再找我。”

封修蹙眉看著她那張臉,道:“哪用一下子就畫這麼多?你現在這個臉色白的,掛了幾日的死鬼都比你好看,過猶不及。”

“沒事,等會吞幾顆養血丹就行。”秦流西把他手上的靈果都拿了過來,一把塞到嘴裡,嘴巴鼓囊囊的,像只小倉鼠。

把果子嚥下去,她又道:“光是靠妖族還不夠,你也見見幾個鬼王。”

她從乾坤袋取出幾壇酒,又設了個小法壇,在五個方位插上五方旗,點香燃符,開始召喚幾個鬼王。

就在烏雲壓頂,狂風呼嘯,鬼氣森然嚇得那些遊魂慘叫著四處逃竄時,東方和北方鬼王很快就出現在秦流西面前。

秦流西蹙眉沉了臉:“就你們倆?”

也就在地府蹲了幾年,她的面子已經不好使了?

秦流西私自認為,如今的她,修為境界一升再升,且召鬼王的時候還用上了大帝的天珠,她就跟拿著雞毛當令箭一樣,受到召喚的,應該不敢不來才是。

可事實卻是,只來了東北兩個鬼王,再看他們一臉垂頭喪氣委靡的鬼樣,不知道的還以為被哪個死鬼纂位了呢。

東方鬼王看到她,就撲了過來,竟然還流出了鬼淚,乾嚎道:“你可算有空搭理咱了,再不出現,連我們兩個都看不到了……你要幹嘛?”

秦流西拿著玉瓶小心地把他的鬼淚給裝了進去,道:“鬼王之淚,何其難得,用來做點啥不好?你再使勁嚎兩聲,我多裝幾滴。”

東方鬼王:“……”

草,她真是從來沒變,依然不做人。

北方鬼王匡山本來也想哭的,看到這一幕,愣是把在眼眶的溼潤給憋了回去,哭不出來了。

“不哭了嗎?”秦流西有些遺憾地看著東方鬼王,道:“要不,我幫你加點勁。”

東方鬼王氣得鬼氣大盛,她怎麼敢說得出口的?

封修神識外放,看到那些孱弱的遊魂被這威壓給壓得魂體發虛,都快散了,妖力一開,把一方地給壓成空間。

東方鬼王他們感受到了,看向那隻狐狸,眼神有了幾分忌憚,它竟成了妖皇,這造化也太大了。

封修睨過去,道:“再不收斂些,這方圓百里的孤魂野鬼都得被你給嚇得魂飛魄散。”

以為他顯擺妖皇之威嗎,還不是可憐那些小鬼?

東方鬼王哼了一聲,鬼氣收斂了不少,再看秦流西,見她身姿挺拔如蒼松,如同遠山霧靄,氣質縹緲似仙,令人不敢褻瀆和造次。

大煞神長大了,好看了,霸氣了,人氣麼,更少了,也更讓鬼看不透。

她境界已是踏入半仙虛空之境了吧,可更難捉摸了,從前的她,在她師父的羽翼之下護著,就是個無賴的小霸王,遊戲人間,嘴毒心善,待人疏冷有之,但人氣兒也重。

如今赤元觀主坐化,她長成了自己的靠山,變得厲害了,卻多了幾分沉重,那散漫再不見了。

唉。

東方鬼王嘆了一口氣。

“你嘆什麼氣?我召的是四方鬼王,來的只有你們,怎麼,我秦流西的大名如今不好使了?”秦流西挑眉哼笑:“南西兩鬼,是要等我去教他們做鬼嗎?”

兩鬼相視一眼,鬼臉有些冷凝,道:“在人間的萬鬼,誰敢不給你臉?就算不給你,還能不給大帝的臉?”

他們看向她拿在手上把玩的天珠,眼神尊敬又驚歎,酆都大帝真是大方,竟然連這樣的法器都給她,親生子也不過如此吧?

酆都大帝:我說是她強薅的,你們信嗎?

秦流西看他們神色不對,蹙眉問:“他們怎麼了?”

匡山吸了一下鼻子,道:“他們都被煉化了。”

秦流西和封修相視一眼,正了臉色,問:“兩人都是鬼王,修為不說頂天,也算是一方主宰。這天下,哪個道長這麼厲害,能把他們捉住並且煉化?”

鬼王,那可算是鬼修,不是一般的遊魂野鬼,他們入的鬼道,修鬼身,境界到了,說不上不死不滅,但要將他們拿下並煉化,卻也不是普通修道者能辦到的。

現在,兩個鬼王被煉化了,誰幹的?

東方鬼王鬼臉陰鬱,道:“還能有誰,那從九幽逃出來的惡鬼佛唄。”

“兕羅?”秦流西驚訝不已:“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也就是前陣子的事,南方鬼王在六月,西方鬼王則是九月初時沒的。”東方鬼王看著秦流西道:“也不知什麼時候,就輪到我和老匡了,有什麼交代的,你就儘快吧,要是我們都被抓住,你可就一個都召不來了。”

封修道:“你們怎麼知道他們是被兕羅給抓住煉化的?”

東方鬼王說道:“妖有妖道,鬼亦有鬼道,同屬四方鬼王,雖然平時都為了搶地盤鬥個你死我活的,但大是大非上,我們都是可彼此交底的,這也是不成文的默契。就跟人間朝廷,文武將相爭一樣。”

匡山點頭附和:“我們能知道,自然是經過了多方查探。”他暼著封修,傲然地道:“論鬼,我們可比妖多。”

這世間的妖,要修出靈智可難多了,斷然不比他們鬼魂多,因為人一死就成鬼了!

東方鬼王拍了他一頭,道:“蠢貨,看把你嘚瑟的,鬼多有什麼好得意的,那意味著人死得多,你是不是傻。”

匡山不服:“人死了還有人,可以生崽子的。妖能生妖,但能有人那麼容易嗎?聽說有的妖,懷百年才能生出一隻小妖。”

封修眼角抽搐,默默看向秦流西,你確定這兩缺心眼的能幫忙?

秦流西也萬分無語,重重地咳了一聲,道:“好了,你們的樓歪得都快塌了,說正事吧。可知兕羅煉化他們做了什麼?”

東方鬼王沉聲道:“西方被煉成了鬼塔,那塔就屹立在玉門關,南方暫且不知。”

“既然煉出了鬼塔,為何會放在那個地方?”秦流西有些不解:“這難道不是作為陰器用的?”

不過憑那傢伙的本事,不需要這些陰器吧?

“我們也不知,但那一片入夜就會成為鬼地,一旦經過,生魂必死無疑,死的人越多,鬼塔的戾氣和陰煞氣也越重。”東方鬼王說道:“對了,那地方,乃是兵家之地,如果有戰役,不用打,生魂全部會成為鬼塔的口糧。你不召,我們都要找你的,一是因為這鬼塔。二來,我們也不知會不會步西南的後塵,更不清楚他意欲何為。”

秦流西腦子閃過什麼,問:“那鬼塔,可有瑞獸?”

“瑞獸沒有,塔上卻有一隻窮奇,所以那鬼塔極兇,本來西方鬼王就是暴躁且兇的,他生前可是令小兒啼哭的戰神,自帶凶煞之氣,如今被煉了,兇上加兇,煞氣極重。”

秦流西一驚,取了帝錢卜卦,指節飛快掐算,沒一會,就沉聲道:“西北大凶,大戰將起,兵不見刃,亡魂無依。”(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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