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戶部主辦的這一次慈善拍賣會很成功,崔世學看到那大筆的善款,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直線,竟然超過了二百萬兩直逼三百萬,這也太多了。

但他也很明白,大部分的善款,其實最貴的還是聖人的墨寶,以及那准許商籍參加科舉的五個名額,最貴的一個,拍到了五十萬兩。

可想而知,大灃有錢的還是商戶,最不缺錢的,也是他們,而他們缺的,就是一個能改庭換面的機會,准許科舉便是其中之一。

說是慈善拍賣,其實也是用真金白銀買來的一個機會,真要被酸儒批判不好聽的,就是和賣官鬻爵一般無二,只是這個名額它卻還得考罷了。

但也不妨礙有人爭這個名額,畢竟商戶並非不讀書,他們也讀,甚至不比世家子差,儀彩也很是出眾,只是沒有機會參與科考罷了。

現在有這麼個機會擺在眼前,用銀子就可以拿到手,還是作善事,有名有利,夙來趨利的商人不跟瘋了爭搶才怪呢。

畢竟一旦真中了進士,門庭就改了,那是真正光宗耀祖的好事兒,區區銀子,又算什麼?

當然了,凡事有兩面,肯定也有人覺得不公平,但世間本就如此,哪有真正公平的事呢,如今國難當前,說公平,誰又給受災的百姓公平?

最覺得難受的,還是坐在大廳裡機緣巧合被帶進來見世面的幾個學子,有的人出身寒門,日子本就過得拮据,如今見識了這麼一場拍賣會,看到有些人不把錢當錢,心裡酸得如同灌了一罈老陳醋。

尤其是那些用幾十萬兩拍賣科舉名額的,更讓他們口稱不公。

堂堂商賈,滿身銅臭味兒,竟然因為有幾個臭錢,就有了和他們一起公平競爭的機會。

這叫他們怎麼甘心?

不甘心,話就多了。

有三個學子在茅房那邊憤憤不平地說這種拍賣毫無意義,科舉本就是為國篩選棟樑之才,如今卻沾了銅臭,讀書人的風骨是被拆得一根不剩了。

秦流西聽到這些對話,都忍不住氣笑了,從黑暗中走出。

對面那幾個學子沒想到會有人到後邊來,聽見笑聲,臉色都變了,再看對面一男一女,男的比女人還魅豔,女的雖然沒作時下女子打扮,只是扎著高髻,用一根像尺的木簪彆著,衣袍像道袍,但看得出是個女子,氣質清絕。

“讀書人的風骨就像你們這樣,在茅房這邊搬弄是非,大放厥詞的嗎?”秦流西看向這幾人,剛才在頂樓她就看到了他們,一個個眼高於頂,自命不凡,都是那種沽名釣譽之徒。

被這話一諷,幾個年輕學子都黑著臉,道:“你是誰?不懂君子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既然說這拍賣毫無意義,那又何必前來?你們來,不就是奔著見世面,再看有沒有機會得貴人青眼,好乘機一飛沖天的嗎?”

那幾人頓時尷尬又惱怒,臉上火辣辣的,這女人說話太不客氣,雖然這說的是實情,但被這麼諷刺,實在是丟臉得很。

他們剛要說點什麼反駁,秦流西又開口了。

“九玄是什麼地方,你們怕是不知,這麼大的慈善拍賣會,真當處處無人,隔牆無耳?你們剛才所言,只怕已經落在了不少人的耳裡,恭喜你們了,你們親手把自己的前程給斷送了呢。”

這話一落,他們頓時慌了,下意識地看向四周,本來不注意的,但有些角落,好像真的站了人。

那他們剛才的吐槽,真的被聽去了?

想到這,他們臉色從黑變白。

秦流西微微搖頭,這樣的人,不堪大用。

她轉過身,想到什麼,又轉過頭看著他們,道:“世間不公平的事確實很多,但誰說出身商賈的風儀一定比讀書人差了,他們的腦子,有不少比你們只會讀書不懂變通的強得多,商賈出身,也能是國之棟樑,也能治國安邦,他們缺的只是一個機會。你們說不公平,但這機會,是他們平白得來的?就算是買來的,那也是真金白銀買的,這誰家的銀子是大風颳來的?商賈經商,要運籌帷幄,要掌控生意,要考慮的因素,不必為官少。既然是辛苦賺來的銀子,用在刀刃上,有何不公?”

秦流西雙手負在身後,道:“拋開這些所謂公不公來說,這一場拍賣會,不管是送拍拍賣品的人,還是拍東西的善人,所出的價遠大於拍品本身,但都全為賑災而出的力,是為這次受災百姓而辦的,你們說它沒有意義?它本身的初衷就為籌善款賑災,這就是意義,你們的反駁,是無視災民,還是無視朝廷?”

這頂帽子處處帶刺,他們誰敢戴?

幾人急聲強辯:“你休要含血噴人,我們本就不是這個意思。”

“但剛才你們不是說了,這樣的拍賣會毫無意義麼?”

“我……”

秦流西淡淡道:“讀書人讀書,先把心修了吧,不然也都是枉讀聖賢書!”

她丟下這一句,再沒多言。

封俢:“不過是幾個讀書讀傻了的酸腐,和他們廢什麼話?”

秦流西:“以免有些人故作清高看不清自己是什麼東西,偏還要端著。”

幾學子:“……”

對方成功勾起了讀書人想幹仗的心思。

但看黑暗中似有人影重重,他們半點都不想在這停留,以袖子擋臉,就匆匆地溜了。

看這裡安靜了,有兩人從黑暗中走出來,不是崔世學和戶部尚書又是誰?

錢尚書捋著鬍子道:“這位不求觀主有點脾氣啊。”

崔世學落在他身後一步站著,笑道:“有本事的有脾氣不算啥,最怕是沒本事,還脾氣大!”

錢尚書瞥了他一眼,道:“聽長霄所言,很是推崇這位。”

崔世學回答得滴水不漏,道:“有本事的高道,自然人人稱道。”

錢尚書哼了一聲,道:“去讓人查一下那幾個學生是什麼人。”

竟說他們戶部辦的這個拍賣會毫無意義?這幾百萬善款不是意義,就他們嘴上那幾根雜毛吹都吹不動才叫有意義麼?

而此時的秦流西,面前站了一個穿著織金雲緞的男人,對方恭敬地遞來一封薦信,激動地道:“不求真人,厲某得杜冕杜舵主引薦,有事相求。”(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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