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甜苦辣皆已去,何必回首論虧盈。

別向詩中開世界,常從意外到雲霄。

經過幾年的拍攝,唐秦的諸葛亮越發得心應手,這個九三年的夏天,隨著三氣周瑜已經接近尾聲,在“周郎妙計安天下,賠了夫人又折兵”的呼喊聲中,整部三國演義的拍攝也進入了尾聲。

周瑜之死,是洪宇宙最後的戲份,原本按照計劃,是要放在前面拍攝的,可是陰差陽錯,最後竟排到了最後。

影視藝術是遺憾的藝術。

有生有死,有歡有悲,英雄末路,雖然遺憾,可是洪宇宙不想留下遺憾。

他給自己設計了二十多種死法,拉著唐秦、何晴與孫彥軍等人一起觀看他的各種死去。

看著他吐血而亡,扮演小喬的何晴竟笑出聲來。

“血還能這樣吐嗎?那不是吐血,是噴血,你是氣死的,這血噴得也太多了吧……”

美女就是美女,可是情商堪憂,指不定說哪句話,就把人得罪了。

可是,美女還是美女,大家看在美的份上,也就不計較了。

“唉,這麼多死法,大家幫我選一個……”洪宇宙很是無奈,這個角色已經進入他的靈魂,臨到最後,他想給自己設計一個經典的結局,或者說得通俗點就是死得經典一些。

“孫導,唐導,您說,該怎麼死?”一圈人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洪宇宙只能找唐秦和孫中一。

這一集,周瑜回柴桑養傷,撫長河吟而感體力不支,嘆曰“近日養傷,深感人生之艱難,就像那不息之長河,雖有東去大海之志,卻流程漫漫,前途多艱,然江水東流總有入海之時,而人生之志,卻常常難以實現,令人抱憾終生。”

小喬勸慰他說:“將軍之心,妾能理解一二,將軍英才蓋世,輔左明主,渴望成就大業,此確屬鯤鵬之志也。其實,涓滴之水匯成江河,已屬不易;奔流向前,匯入大海之時,則會感到自身之渺茫…”

此時公瑾握住小喬之手,感慨地說:“吾妻之言,令我寬慰許多。”

其實周瑜小喬的亢儷傳說流傳了很多年,但凡是拍攝三國題材的電視劇,填戲總要從此夫婦入手,但如何填戲,怎麼加戲,這就考驗導演的功力了。

“是不是讓周瑜死在小喬懷裡……”孫中一沉吟道。

“不妥。”何晴馬上反對,“這不是英雄了,英雄沾染上脂粉氣,何為英雄?”

孫中一老臉一紅,何晴說話難聽,可是還真是這麼回事。

唐秦不作聲,後世,高希希導演的三國,他看過幾集,諸葛亮曹操演得一塌湖塗,可是最後曹操之死,陳建斌輕輕地推捻著太陽的光線,表達的是對生的留戀,對時光的不捨,他用了陽光這個道具……

“這樣,都督是個雅量高致,風流倜儻的人,所以豈能如原著般讓都督就死在回去的路上……”

“那你想讓我死在何處?”洪宇宙眉宇之間有股英氣,既使化了病妝,可是英雄氣不減。

“長江奔放,黃河奔騰,高山仰止,這些天然的道具都可用,我想讓你死在長河之側,英雄氣魄得到了最大的展現,再擺放你平時所彈奏的琴箏,表現的你的雅量……”

哦……

眾人思索著,何晴喃喃自語。

“流水落花春去也,換了人間,換了人生……周瑜最後躺在小喬懷裡,嚥下最後一口氣,遠處長河奔騰,生生不息,而琴箏則則隨著河水流向了遠方……”

“好,好,好,”唐秦還沒有說完,洪宇宙連叫三個好字,“對對對,我就這樣死……”

他激動得雙手握拳,在原地打轉,突然,他轉過身來,深深給唐秦鞠躬,唐秦也趕忙還禮。

這是一個演員對角色的尊重,後世,斯琴高娃老師飾演大宅門中二奶奶,也是為這個角色激動地給導演郭寶昌下跪。

演員得到一個好角色很不容易,全須全尾地演完這個角色更不容易,最後的結局給觀眾震撼更不容易,洪宇宙的表現,唐秦完全可以理解……

……

天氣越來越熱了。

可是拍攝的場景是隆冬時節,在這個讓人大汗淋漓的三國城裡,大家還得穿著厚厚的戲服。

今天,孫中一導演暫停了一天的拍攝,就是為了最後一場戲,哭吊周瑜的戲。

這是一場哭戲。

在三國中,哭得最多的人是劉備,蔡導也為孫彥軍設計了各種哭法,孫彥軍有一場直接哭暈過去。

可是,劉備哭得假仁假義,觀眾也沒有多高的要求。

但是諸葛亮哭周瑜這一場戲就不一樣了。

“是真哭還是假哭?”何晴上來就問開了,她這一問,也是大家的心思。

“如果是真哭,怎麼哭,假哭,又怎麼哭?”洪宇宙拍完自己的戲份,卻沒有離開,他想看看這個名場面,唐秦是怎麼表演的。

哭戲對於演員來說應該算是基本功,本來不算什麼,可是這場戲來說卻十分考驗演技。

“我認為,有假哭的成分,也有真哭的成分,”孫中一考慮這場戲不是一天兩天了,“真哭,是英雄相惜,假哭,是作戲給東吳的人看,唐秦,你認為呢……”

“我同意孫導的意見,”唐秦只穿著一件背心,用力地搖著扇子,“百分之九十,我認為是真哭,百分之十,我認為是假哭……”

“百分之九十,太誇張了吧?”何晴笑了,“他們是對手啊,周瑜還一直想殺了諸葛亮,諸葛亮怎麼會真哭……”

“因為這是一場男人戲,女人不明白。”唐秦道,“你可能永遠不會明白。”

周瑜病逝,唐秦根本不想象書中那樣撫掌大笑曰:周瑜死矣!若那樣,也太無情了。

孔明畢竟不是冷血之人。

“應該是這樣的景……”

他一襲素衣,和趙雲站在江邊,遙望滔滔江水,臉上是拂之不去的哀傷。趙雲不解,“周瑜去世,荊州少一勁敵,應該高興才是。況且那周郎心胸狹窄,幾次欲致軍師死地……既如此,軍師又何必傷感呢?”

應該說,趙雲的疑問是很多人的疑問,他們是從集團利益的角度來說的。

但孔明的解釋卻是:“人言周公瑾嫉才妒能。非也!否則,當年他也不會叫我兄諸葛瑾叫我歸順東吳,可見周公瑾並非嫉我之才有勝於他,而是恨我之才不能為東吳所用。

周公瑾風雅超群,乃一代儒將。今壯志未酬,如星隕落……怎不令天下英雄同悲!”

“我相信這是孔明的真話。趙雲他們不會意識到,在這樣兩個絕世的英才之間,即使為敵,也有著難以磨滅的惺惺相惜之情,就如曹操和關羽,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何能不哀?”

唐秦站起來,一瞬間,唐秦的眼神是那樣蒼涼和悲愴,充滿了對亦敵亦友的公瑾之死的引而未發的哀痛,何晴不由哦了一聲,這個唐秦,說說笑笑,剛才還是唐秦自己,現在眼裡甚至有一點對自己未來的感傷……

“好,有了這一段,不僅表現出了孔明的良善和大度,而且給後面痛哭公瑾造成了很好的鋪墊,不至於太突兀,就這麼拍,”孫中一同意,“三天時間,三天後,我們這一段殺青,全劇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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