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炸響的鞭炮聲,火紅的春聯已經貼上大門,新鮮的桃枝插在大門兩側,喜慶的窗花和福字都預示著一九八八年的春節來到了。
“小僧同志,你上……”
唐楚和唐秦正在貼春聯,“往東一點,不行,再往西一點……”唐楚笑著指揮著,一陣大風帶雪吹過,唐秦回過頭來,火紅的對聯和火紅的人又左右搖晃起來……
風中,飄過唐楚一串歡快的笑聲……
按照慣例,唐長遠今天是絕對要親自下廚的。
“滋啦滋啦——”
灶上的火苗舔舐著鍋底,火光也映紅了唐長遠的臉龐,紅燒大蝦,九轉大腸,蔥燒海參,糖醋鯉魚……飯桌上已經擺不下了,可是唐長遠的大勺依然沒有停下。
“乒乓——”
“噼裡啪啦——”
夜色漸深,心急的人們已燃起鞭炮。
透過窗戶玻璃,隱約可見外面煙花絢爛,流光溢採,京劇團家屬院裡,每家都在剁餃子餡兒,響成一片。
這花炮與剁餃子餡的聲響在全市匯合起來,就有如萬馬奔騰,狂潮怒吼,響徹了整個琴島!
“砰——”
五彩的煙花在京劇團家屬院上方炸響,天空一片絢爛,飄飄揚揚的雪花都被染成了五彩的顏色。
“噓——”
在笑聲中,唐秦吐出滾燙的兩分錢硬幣,吃得太急了,燙著了,屋裡頓時響起一片笑聲,他看著喝著小酒的唐長遠,笑得滿足的趙明荔,笑得發自肺腑的姐姐們,哦,過年了!
“唐秦是第一個吃到錢的,今年肯定順利!”趙明荔端起可樂,雖然是第一次喝這種洋玩藝,但一家人好象都不陌生。
……
春晚開始了,唐楚早開啟了電視機,餃子也不吃了,只捧著可樂瓶,不時喝一口。
唐秦也瞅了電視一眼,唐齊也看得入迷,哪怕以十分苛刻的眼光來看,1988年春晚都是很有韻味的。
“抖落一地的塵土,踏上遙遠的路途,滿懷痴情追求我的夢想,三百六十五日年年的度過,過一日行一程……”
對啊,人就,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吧。
“我做了一些糖葫蘆,你們吃……”唐長遠笑著進來。
沒有竹籤,山楂是直接放進熬好的糖裡打了個滾的,可是這樣的糖球放進嘴裡,依然酸酸甜甜……
雪越下越大了,明年肯定也是一個豐收的年景。
白色的大雪,火紅的燈籠,院中,五彩繽紛的煙花中,唐楚紅著臉笑了,在一片火紅中,唐秦看到,眼前的大雪是那樣迷濛,彷如油畫一般。
哦,1987年已經過去了,可是,我很懷念它……
……
“楊導,過年好。”
“阮臺,過年好。”
……
電視劇製作中心裡,一派喜氣,連久未露面的楊潔導演也出現在電視臺裡,她穿著一身灰色,卻圍了火紅的圍巾,精神看起來也不錯。
今天的釋出會過後,《西遊記》就準備全國播出了。
從前面幾集的反響來看,全國的電視觀眾熱愛西遊記,也愛看西遊記,就是不知道後面這些劇集觀眾會有什麼反響。
可是,當楊潔導演走進釋出會現場,她就停下了腳步,“老黃,是不是走錯了?”
跟在她身後的唐秦也是一臉愕然,如果不是抬頭看到橫幅上面寫著西遊記三字,他也會以為走錯了現場。
“沒錯,就來了三家媒體。”老黃似乎也難以開口,又不得不解釋。
哪三家媒體?新華社、《人民日報》海外版,以及內部的《中國廣播電視報》,並且每家單位只來了一個記者。
楊潔導演的臉立即沉了下來,這跟紅樓夢劇組,根本不是一個待遇嘛。
“就我們仨家?這可是西遊記的釋出會!”新華社的記者也很奇怪。
“全國人民都等著看哪,至少得讓全國廣大電視觀眾都知道,西遊記要記開播了吧?”廣播電視報的記者搖搖頭,“就我們仨……”
他看著另兩位同行,這規格,跟央視跟四大名著的地位太不相符了嘛。
楊潔導演長嘆一口氣,卻只能坐下來,她又看看現場,真的只有三家媒體。
想當年,西遊記開拍的時候,因為太受關注,拍的時候,很多媒體到處找他們,打聽他們的行蹤。
楊潔就叮囑劇組成員,不要接受採訪,萬不得已面對媒體,也不能說大話,到一個地方拍攝,不要驚動當地政府,只跟景點有關人員聯絡,不要暴露行蹤。
有一次,一位記者在劇組回BJ做後期時,找到楊潔導演,一通抱怨:“沒見過像你們這樣難找的劇組!”
媒體、群眾的熱情,自然讓楊潔導演歡喜,甚至得意,但也給了她壓力,所以,拍的時候,選擇“隱蔽”策略。但要播出的話,那肯定是要做大陣仗宣傳的好。
“老黃,為什麼只請三家媒體?《西遊記》已經透過群眾驗證了,大家都期待播出,這麼低調幹嘛?”楊潔導演忍不住憤怒,起身質問中心的老黃牛。
“看片吧,先看片吧。”老黃能說什麼,什麼也不能說,不止就來了三家媒體,央視的領導就只來了一位艾部長。
等《西遊記》放完,三名記者卻都很興奮,一名記者忙著就要往外走,“艾部長,我們馬上去發宣傳稿。”
誰知,艾部長立馬制止了:“不要發宣傳稿,發通稿,報道春節要播《西遊記》全集就行了。”
所謂通稿,就是交代時間、地點、事情發生就完了,就是一個通知,只在一份報紙中佔有幾行字的版面。
記者們不理解,“艾部長,這部電視劇這麼好,值得宣傳。”
楊潔導演卻已不抱希望了,果然,艾部長道:“不要說,要讓觀眾自己去判斷,他們說好才是好。”
這叫什麼話,觀眾是觀眾,記者是記者,電視報那名記者追問道:“難道我們發表點看法也不行嗎?”
“不行!不要發表!一篇通稿就夠了!”艾部長好象也是一臉無奈,“你別問我我的看法,我沒看法,群眾說了算,我們這些人就不要講了。”
……
只有一篇通稿,並且總編室安排的播放時間是晚上九點半。
“小唐,我們的西遊記……”從釋出會現場走出來,楊潔導演已是眼含熱淚,“我們辛苦六年的西遊記,沒辦法讓廣大觀眾看到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