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糧衚衕,四合院裡,已經佈置成京戲班子的模樣,一群孩子正在練功,人人穿得卻是七十年代的那種藍色白槓的運動裝。
“唐秦導演,這不用我介紹了吧。”李成汝在一群人中間,毫不費力地找到了唐秦,沒辦法,山海人的個子太高,一雙大長腿,站在哪兒都能把別人比下去。
“鄭爽,角兒。”李成汝就兩個字恭維著,可是他會說話,就這兩個字,比千言萬語都強得太多。
鄭爽卻好似沒有聽到李成汝的聲音,眼前的唐秦,跟熒屏上不一樣。
他不是熒屏上的唐僧,方言,王起明,他比那些角色更有魅力,雖然他只是朝自己這裡看了一眼,但是鄭爽感覺到心裡莫名的一跳。
這個男人,他的魅力不僅是源於外表,他的帥氣是由內而發的。
當三秒鐘過後,她醒過神來,就有些看不起自己,當了演員,看了多少舞臺上的角色,自己怎麼還會這樣失神。
唐秦沒有說話,只是笑著伸出手,鄭爽原以為他會恭維自己,可是沒有,他一句話沒說。
就是一句話沒說,鄭爽也感覺很舒服。
不知為什麼,跟眼前這個男人一起,她舒服,當他看自己,她舒服,當他的嘴角露出一絲淺笑,她更舒服。
“還沒吃飯吧,給你留了一份兒,”唐秦終於開口了,他沒有說戲,而是關心鄭爽吃沒吃飯,“天冷了,暖瓶裡有熱水,先洗把臉。”
哦,鄭爽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這與她以前接觸過的導演都不一樣,可是,唐秦,既是演員又是導演,用港臺話說,他就是內地的天王巨星。
可是眼前的巨星,一點架子也沒有。
中午的飯菜,就是白菜燉凍豆腐,還有大蔥炒雞蛋,果然,菜還是熱的,鄭爽一笑,人家對自己真的是用心了。
突然,她的嘴又一笑,就用這個,就想讓我演扈三娘,嗯,也不是不行,人都是願意跟自己覺著舒服的人在一起,想必跟這樣的導演拍起戲來也是舒服的。
想起拍戲,她馬上想到劇本,吃飯也加快了速度。
唐秦也沒有多說,廣告打算春節後完成,拍攝時間就有一個多禮拜的時間,這還是李成汝爭取到的。
“鄭爽,手鍊摘了吧……”
哦?
“在戲裡,你就不是鄭爽了,耳環、手鍊這樣的小東西,要特別注意,這些東西是人的一部分,是你演的角色的一部分,但是,現在它們是你的一部分……”
鄭爽馬上明白,這些東西也是要突出角色的性格,她爽快地答應著,把耳環和手鍊摘下。
“唐師傅,您看這樣成嗎?”她真的感覺唐秦身上有種師傅的感覺。
唐秦笑著點頭,“這出戏,沒有一句臺詞,裡面的人物情感卻是大起大合,大起大落,都需要我們用眼睛去表達……”
鄭爽明白,這樣的戲她還真沒演過。
“嗯,今天拍第一場戲,對鏡照紅妝……”
哦,其實不是紅妝,是妻子當年身著戲服,兩人在鏡前依偎相望,不知名的男主角用紅色的漆筆在鏡子上寫了四個字——百年好合。
“這出戏,我在笑,你也在笑,我是欣喜滿足的笑,你是嬌羞喜悅的笑……”唐秦在講著戲,“以喜襯悲,其悲更勝一倍,此時的美好,都是為了更加突出以後分別的無奈,中間人生的殘酷……”
鄭爽不斷地點著頭,她就這樣看著唐秦,她想看一下,這個讓人舒服的男人是怎麼樣笑的。
劇本中是這樣寫的,上一個分鏡頭,女主飾演白素貞挑花槍的鏡頭,然後下一個分鏡快速切換到男女主人公坐在鏡子前。
男人喜悅地看著妻子,欣喜地在鏡上寫下百年好合四個字……
“我們先試一下……”
“那導演,我去換妝。”鄭爽馬上答應,“我也再琢磨琢磨。”
……
女要俏,一身孝,白色素服之上是點點紅色的頭飾,鄭爽看一眼唐秦,唐秦的造型儼然就是七十年代的青年。
“百年好合……”
哦,當四個字躍然鏡上,唐秦低頭微笑著,看著鄭爽。
鄭爽嬌羞低頭,卻是一抬眼間,眼波婉轉流動,她很喜歡唐秦的笑容,男人的這種笑容,有種治癒力,讓女人無法抵擋……
“嗯,似嬌還嗔,嗔有一分,嬌有九分,你仔細琢磨一下……只有嬌,眼裡沒有那種動人魂魄的滋味,也可以說,嗔是若有若無的,只有一絲絲一點點的嗔,才是恰到好處的……”
鄭爽笑了,一個男人,指導女人怎麼笑,可能嗎?可是人家說得在理。
這個鏡頭卻是接連拍了十幾遍,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過。
“明天拍洗頭那一場,也是這個廣告的戲眼,重頭戲,”唐秦提醒道,“造型一定要‘連戲’,明天一早,我們先找找感覺……”
連戲?
鄭爽笑了,這樣的導演,也太細心,連戲,是指因一場戲有時分幾天才拍完,特指服裝造型要連成一致,免得穿幫,不過,她還真沒注意到,看來明天得好好拾掇一番。
“昨天的笑是似嗔非嗔,柔媚誘人,那是在著了戲裝的情況下,今天脫了戲裝,你的眼神要清澈透明,平和平靜……”
鄭爽一聽,一個一分鐘的廣告,導演竟要求她前後演出幾種眼神,得,這個導演,不是他瘋魔就是我瘋魔。
一壺透明的清水,從上面傾瀉而下,鄭爽側著身子,任清水與唐秦的手指在自己髮間遊走。
這個拍攝角度,要充分展示出長髮的絲滑,畢竟這是一個洗髮水廣告。
可是劇本里最打動她的也是這個片斷,短到只有兩秒鐘時間。
其實,男女主人公從相識、相戀、分別和結合都藉助於唐秦豐富的面部表情表現了出來:愛慕狀、微笑狀、焦灼狀、欣喜狀。
而白頭偕老的情愫是藉助於男主人公一往情深地給“髮妻”洗頭澆水的鏡頭表現出來的。
“不錯,”唐秦已經澆了二十幾壺清水“,平和,平和,對生活的滿足,對眼前的滿足,不想過去,不記將來,這就是平和,鄭爽你體會一下,或許你想象一下,眼前是一湖清水,漣漪遠去,水面無波……”
“再想象一下,沉睡一夜,醒來時要吃早飯的那種感覺……”唐秦用自己的表演體系指點著鄭爽。
鄭爽笑了,還有這樣導演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