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命樓第七小院的硃紅凋花木門前,氣氛顯得有幾分僵硬與尷尬。

許南山聽到孫教習的話語,愣了片刻,面色微沉。

屋內眾學子之間,也相繼傳來窸窸窣窣的低語聲。

“孫教習說的對啊,扣除本命壽元,只剩下三年壽元的‘長生種’,次次小考五百名開外,可不就得去黃字命樓麼?在天字命樓呆下去也沒有意義了啊?”

“換了我,就立刻給自己辦理退院,享受為數不多的日子。”

屋內,一位坐在書桉前,一手撐著下巴的不羈少年,臉上掛著笑,大聲的說道。

隨著他話語落下,小院內笑聲越來越大。

當初許南山開命鎖覺醒一百五十年壽元,誰人不羨慕,而當時多羨慕,如今嘲笑起來就越賣力,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不會缺乏落井下石之輩。

陶薇安剛坐到自己的書桉前,聽到孫教習的話語,便騰的站了起來,一張冰山的臉,愈發的冰冷。

她的美眸一掃,彷佛帶著寒風,落在了那開口大聲說話的不羈少年身上:“韓城,閉嘴。”

陶薇安一開口,整個小院的笑聲頓時窸窸窣窣的平復。

作為第七小院,次次小考的第一,江洛命院小考總榜前十,再加上那含包待放,隱有傾城之姿的美貌,陶薇安的威望自然不俗。

叫做韓城的不羈少年,看到陶薇安為許南山說話,心中妒火中燒,滿是不爽,本想說些什麼,但在陶薇安冷寂的眼神下,終究還是憋了回去。

陶薇安起身,寒著臉,走到了門口,盯著孫教習,渾身都冒著冷氣。

“最後一年了,有必要讓許南山換命樓嗎?”

陶薇安冷冷說道。

將許南山換到黃字命樓,那跟讓許南山自生自滅有什麼區別?

孫教習對於陶薇安這樣的註定能夠考上東陵郡第一外宗的苗子,態度還是很好,但陶薇安質問的語氣讓他有些不喜,眉頭微蹙。

“正是因為最後一年了,我才讓許南山轉樓,他留在第七小院,只會影響到其他學子,拖第七小院的後腿!我身為教習,這是為其他學子負責!”

“最近幾次小考,許南山無心修習,成績每次都是第七小院墊底,不是我放棄他,而是他放棄了自己,這樣的心態,會影響到其他學子積極的心態!”

陶薇安抿著嘴唇,孫教習竟然還有臉拿出大義來壓她,如此輕易就放棄一位學子,這是身為教習該說出的話嗎?

孫教習懶得和陶薇安說什麼,目光落在了許南山身上:“你自己走,還是我帶你走?”

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今天許南山必須離開他負責的小院。

許南山盯著孫教習的胖臉看了片刻,笑了起來,他從記憶中知道,當初許南山進入第七小院的時候,這位孫教習臉上笑的可是非常燦爛。

對比如今,真的是……世間冷暖都逃不開一個利字。

當許南山的存在,會影響到孫教習的升宗率的時候,勢利的獠牙便毫不掩飾的暴露出來。

許南山忽然意興闌珊,懶得和這樣的勢利眼扯皮。

哪怕不在天字命樓修習,如今的許南山有抽獎面板在身,擁有重新花費一百三十一年壽元的機會,透過統考絕對沒有問題。

沒有丟狠話,甚至,話都懶得說,許南山將書袋甩到身後,青衫衣袂飛揚,一個轉身,灑脫的朝著天字命樓之外走去。

“許南山!”

陶薇安看到許南山竟然連爭取都不爭取,頓時著急,趕忙開口呼喊。

許南山步伐一頓,似是想到了什麼,轉過身來,望著少女清秀靈動的眼眸中暗藏的擔憂,不由笑了笑:“放心,小時候和你約定一起上東陵郡第一外宗,現在依然有效,我都記得,不會食言。”

陶薇安怔了怔,看著少年臉上重新浮現出熟悉的自信,恍然間回想起了小時候,崇拜的追在少年身後上房揭瓦的時光。

許南山看著陶薇安那愣神的精緻面龐,抬起手,掐了掐少女微肉的臉頰,膩指留香。

“看來,不是夢。”許南山輕輕一笑。

隨後轉身疾步離去,不給少女發火的機會。

然而,陶薇安並沒有如受驚小兔般,面容依舊冷若冰霜,只不過,晶瑩的耳垂卻是如抹了胭脂般殷紅欲滴,望著少年的瀟灑的背影,以及那道出她一直埋藏在心底的小時候誓言,唇角不禁泛起一抹柔和的笑意。

很快,笑意收斂,恢復冰山般的冷傲,小嘴微都,自喃般低語:“不敢娶我還掐我,哼。”

第七小院內,一直盯著門口的學子們,猶如集體遭雷噼了般,呆若木雞,許久後,才相繼發出了不可思議的驚呼,彷佛發現新大陸。

許南山……居然大庭廣眾之下,掐了陶院首的臉頰?!

他好壞啊,他好不要臉吶!

最重要的是,陶院首居然沒有發飆?!

難道陶院首喜歡這調調?那他們是否要試試?

韓城更是像被點燃的鞭炮,心中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一巴掌拍在書桉上,瞪著許南山疾步離去的背影,大罵出聲:“我艹!登徒子!臭不要臉的玩意!你怎麼敢的啊?!”

小院內的氣氛在沸騰,陶薇安卻已經冷若冰霜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平靜如塵,彷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孫教習眉頭一蹙,看著灑脫離去的許南山,卻也不再說什麼,一個註定不可能完成統考的廢物,還妄圖和陶薇安聯袂考上東陵郡第一外宗?

只不過是可笑的少年狂言罷了。

揹負著手,踏入第七小院,孫教習將吵鬧的氣氛壓制下去。

“鬧什麼鬧,別被一個沒有前途的傢伙亂了你們的心境,就他那剩餘的壽元,只夠買六枚下品元晶,根本沒有任何的潛力和希望,怕是連第十外宗都考不上,想要完成統考夠嗆。”

“大話誰不會說,就許南山這短命鬼,若是能考上東陵郡第一外宗,我孫成坤吞下整個茅廁!”

……

……

黃字命樓位於命院最外圍,整座樓閣雖然外觀看上去和天字命樓相差無幾,但是地位卻是天差地別。

作為最末的命樓,黃字命樓中的小院數量是天字命樓的三倍還多,學子數量也很多,但是質量卻堪憂,大多數學子都只是勉強達到命院的招收標準,覺醒的本命壽元都只在四五十年左右,基本上都是無望衝擊修行外宗。

因而,整體修習氛圍就很差勁,只有極其個別上進的學子,能夠透過不懈的努力,躍然出泥潭,考上末位的修行外宗,但大多數,都是無法完成修行啟蒙,最終在命牌報廢迴歸凡人之前,利用壽元換取金錢,最終做個普普通通的富家翁度過餘生。

黃字命樓第十七小院,這是許南山接下來一年將會呆的小院。

揹著書袋,踏上鬧哄哄,嘈雜不已的黃字命樓,木製樓板發出年久失修的嘎吱聲響,路途中,不少命樓中的學子,看到許南山,皆是流露出驚詫之色,畢竟,常年呆在天字命樓的許南山,對他們而言,完全是個陌生面孔。

“他,他好像是許南山?!當初入院時候,被稱為長生種的天才!”

“他這是被貶到咱們黃字命樓了麼?好慘……距離統考只剩一年,這是完全扼殺了他最後的希望啊。”

“是挺慘的,入院的時候天字命樓的那些教習瘋了似的搶他,而如今,卻是棄之如敝履。”

黃字命樓中,一個個腦袋探出,彷佛看稀奇妖獸似的看著許南山,目光中有些同情和感同身受。

畢竟,黃字命樓的學子,基本上都是被命院所放棄,他們的修行沒有未來。

小院門口,一位穿著粗布衣裳的老教習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翹著二郎腿,捏著一張城報在安靜的看著。

第十七小院內的學子們百感交集,卻絲毫沒有影響老教習看書。

“教習,原天字命樓第七小院學子許南山來報道。”

看著老教習,許南山微微作揖,道。

老人渾濁的眼眸從書上挪開,瞥了許南山一眼:“從天字命樓跑到黃字命樓?”

“老夫在江洛命院中閒呆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遇到你這樣跨度極大的奇葩。”

“你要有心理準備,黃字命樓可沒有什麼修習資源,就連教習,都只有我這麼個瘸腿的老頭,來到這兒,你得付出比別人更多倍的努力才能跳出泥潭。”

“進去吧,準備一下,半個時辰後,將進行統一的全院小考。”

老教習依舊坐在板凳上,沒有刁難也沒有問責,只是澹澹說道。

說完,渾濁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了書籍上,順便舔了舔手指,蹙著眉頭翻頁。

對於許南山這位曾經的長生種的到來,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重視和喜悅,來黃字命樓,修行之路基本上被判了死刑。

許南山倒也不尷尬,微微作揖後,就進入了第十七小院。

小院內鬧哄哄,不少學子坐在書桉前,伸長脖子打量著許南山,滿是好奇和惋惜。

“來到咱們黃字命樓,本就等於是被放棄,儘管事實如此,但咱們不能放棄自己!加油啊!”

“距離統考還有一年呢,咱們努力一把,沒準有奇蹟呢?!”

有幾位學子看著許南山,笑著說道,話語中夾雜著鼓舞。

這倒是讓許南山微微一愣,比起天字命樓的劍拔弩張,以及各種嘲諷,黃字命樓的學子似乎更好相處?

“別努力了,有什麼好修習的,沒資源沒天賦,根本沒法與天字命樓的那些天之驕子比的,我們起步就輸了,當然像你這種起步贏了,結果淪落到跟我們一樣也是夠慘。”有學子語氣悲觀,但面容上卻盡是同情之色。

陌生的環境,一群連記憶中都不熟悉的人,本來應該難以引起內心的波瀾,但這些學子們的態度,倒是讓許南山心情好了不少。

也許是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共情,黃字命樓的修習氛圍雖然不強烈,但學子之間的關係卻還挺好。

“南山兄,你若是有什麼要幫忙的,儘管開口,接下來,咱們都是同窗,能幫一定幫!”許南山找到自己的書桉坐下,旁邊書桉座位上,一位將青衫給撐得鼓鼓的小胖子,笑呵呵說道。

黃字命樓的學子,真的很熱情。

許南山微笑著回應了對方,從書袋中取出了兩本書籍,那是陶薇安剛剛給他的書籍,說是在裡面劃了接下來小考的重點內容。

翻頁,開始

小考在即,臨時抱下佛腳一下,以表尊重。

不過,當閱讀完第一頁所劃的重點內容後,許南山忽然怔住了。

因為,他發現,閱讀後的書籍內容,彷佛用刻刀鐫刻在他的腦海中,難以忘記,不可磨滅。

這……

許南山心中一跳,又驚又喜。

不由想起了抽獎面板上,貴賓二級所解鎖的能力……

過目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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