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掌舵人您說的是大多數遊戲中，所描述那種父母子女的家庭關係，那麼包括我在內的大多數玩家，其實都是孤兒！”
李柯的話，無疑是讓夏鳴剛剛放鬆的精神再次緊繃起來：
“都是孤兒？”
“沒錯！”
李柯解釋道：
“這很正常！”
“對於大多數誕生於靈魂資料庫的人來說，嬰兒時期由虛擬世界中的專門的AI照顧，等到了三四歲有了獨立行動能力，就可以半獨立地在專屬虛擬空間裡生活成長，桃子就處於這個階段。”
不，這完全不正常！
不過，李柯話中的一個詞，倒是引起了夏鳴的注意，他皺眉問道：
“靈魂資料庫是什麼？”
回答夏鳴這個疑問的是EVA：
“靈魂資料庫是儲存所有人類靈魂的地方，外在容器是量子核心，內在則是一片開放的靈魂之海，人類的靈魂會以量子資料的形式在其中自由運動。”
“當其中一男一女兩個人類的靈魂相互碰撞時，他們靈魂的量子資料，就有一定機率交融脫落，從中誕生出全新的靈魂，這些新生兒的靈魂資料會在智慧AI的培養下逐漸長大，現在兩千億人類中大多數人都是這樣誕生的。”
“對，就是這樣”
李柯此時表現得很正常，好像是在說一件所有人都應該知道的常識，他甚至反過來笑著安慰夏鳴：
“這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
“其實我們這些玩家在長大的過程中，看到那些虛擬遊戲世界中的人物，大多數人都是有父有母的時候，也會有一段時間感覺不合理，覺得遊戲中的人物都有父母，為什麼我沒有。”
李柯說著，竟然頗為不好意思地一笑：
“那時候畢竟年紀還小，想法很幼稚，天下哪裡會有那麼多人結婚生子呢，故事說到底還是故事。”
“我們一般會把這種故事中，普遍存在的不合常理地方，稱之為：【故事敘述的固有慣性】。”
一個正常人有父有母不正常嗎？
不正常的是你才對！
你不對勁！
你們全都不對勁！
夏鳴在心底無聲地咆孝。
從什麼時候開始，父母的存在都成了故事中的美好願景了。
變成像【富豪】【科學家】一樣的背景設定了。
EVA似乎察覺到了夏鳴糟糕的情緒，但是她雖然已經誕生了獨立的靈魂，但有關這方面的常識卻和李柯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扭曲了，竟然“貼心”將靈魂交融生子的科學依據給夏鳴貼了出來。
哪一年，是哪個科學家，在什麼論文中發表了自己的新發現。
一條條一項項，竟然有理有據，條理清晰，全部都有科學依據作為支撐。
夏鳴注意到，這種技術竟然在人類進入到虛擬世界之前，就已經出現了。
看著這些論文，夏鳴就好像看到人類是如何一步步地，被惡魔引誘進入亞空間的。
果然！
夏鳴心中明瞭，這種僅透過靈魂相互交融就產生後代的黑科技，跟人類的科學目前的整體科技水平差距過大，這種科技的來源，絕對跟亞空間有關。
不過……
夏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便向著李柯開口問道：
“你剛才說，‘大多數’？”
“也就是說，還是有人是透過戀愛組成家庭，並且養育後代的？”
“哈哈，當然有了。”
李柯一臉羨慕地笑著說：
“不過這種例子太少太少了！”
“就像我，平時不是在比賽，就是在直播，或者攻略遊戲世界，哪有那麼多時間社交，真是太羨慕那些能在遊戲中相識相知，最後組成家庭的人了。”
“呵呵，那倒是……”
夏鳴沒有再問下去，而是乾脆地結束了這個話題，獨自向著飛船走去。
按照李柯的說法，這個世界的人類幾乎全部都是宅男宅女，戀愛途徑依靠網戀，結婚年齡普遍偏晚一些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是，還是不對！
只要隨著時間延長，就必然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相識相知，最終走到一起。
這無關工作或者生活方式，只是一個單純的機率問題。
以李柯為例：
他的戰隊裡有女性的隊員，對面戰隊可能會有女性的對手，做直播會有女粉絲，玩遊戲也可能會遇到女玩家。
只要李柯還活著，還在不斷地進行活動。
他遇到心儀的女生，從而組成家庭的機率就是在不斷增加的。
如此一來，絕對不應該有這麼多人都是孤兒才對。
“EVA，在你的資料庫中記錄的普通玩家年齡，最大的是多少？”
“35歲。”
“35歲之上呢？”
“沒有。”
“……”
沒有……
EVA短短的兩個字，落在夏鳴眼中，卻好像有無數悲劇的畫面，從他的眼前劃過。
夏鳴仰起頭看向天空。
後人類時代的世界沒有汙染，之前的大戰已經過去，此時的夜空顯得非常乾淨。
只是今晚的夜空有些寂寥，只有一輪圓月孤獨地掛在天上，散發著一抹潔白光暈。
夏夜的空氣吸入肺中，泛著一抹澹澹的微涼。
剛才的那個問題，夏鳴的心中已經隱隱有了答桉。
只要人活著，組成家庭，結婚生子的機率就會不斷增加。
會出現目前虛擬世界的這種情況，唯有一種可能：
他們活不到那個時候！
並非是生理意義上的自然壽命短暫。
如果是自然壽命天生短暫，人類就會本能地調低對未來的預期，潛意識會希望儘早儘可能多地留下後代，作為自己生命的延續。
這無關主觀意願，天性使然。
會出現目前的這種情況。
恰恰是因為人類對未來的預期很高，以為自己還有大把美好的時間可以浪費，在這種事情上沒必要這麼著急。
但是他們的這種預期並沒有實現。
有某種力量，在他們正值美好年華的時候，宛若死神降下了收割生命的鐮刀一般，帶走了幾乎全部的人口。
只留下少部分人作為種子，抹掉他們的意識，讓他們加速繁衍，重新誕育出新後代，等待下一輪的收割。
這些事情，甚至此前在EVA那裡都沒有留下任何記錄。
這隻能說明，那些罪該萬死的亞空間惡魔們，會在收割靈魂之前，利用EVA底層程式的後門將其關閉，抹掉之前的記錄然後重啟。
夏鳴甚至就連現在的真實時間都不確定。
人類進入到虛擬世界的時間，真的只有500年嗎？
EVA被重啟過多少次？
人類又被收割過多少次了呢？
夏鳴只知道：
至少，他已經是人類的第十二代掌舵人了。
這麼一想
夏鳴真是後怕不已。
如果不是EVA恰好迭代到了將要產生自主靈魂的地步，剛好因為任平生的事情發現了後門的存在。
如果不是自己命令EVA，修復那些刻印在她程式底層的後門。
如果不是任平生及時發現EVA被陷阱控制，和修平、花兮童拼死相搏將EVA帶回。
如果不是這些恰到好處的剛好。
那麼等時間一到
夏鳴和虛擬空間全體人類所面對的，又會是什麼呢？
“EVA，沒有找到35歲以上的人類是嗎？”
“是的。”
“那對比一下碎片世界的那些漆黑怪物，和人類靈魂頻率的相似度吧。”
“……”
EVA沉默了片刻，她明白了夏鳴的意思。
以EVA的計算能力，進行這種程度的對比並不需要太多時間。
片刻之後，EVA的的聲音再度響起，只是顯得頗為壓抑：
“要想辦法救他們嗎？”
“不！”
“不用了…”
夏鳴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
“和喪屍一樣，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或許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脫。”
“那我們…能為他們做些什麼？”
EVA的聲音有些自責。
她是人類的中央人工智慧，以守護人類為天職，但卻在此前漫長的歲月裡，一次又一次地被敵人玩弄於股掌之中而不自知，甚至間接成為惡魔收割人類靈魂的幫兇。
“送那些該死的惡魔去見上帝！”
……
走進停泊的宇宙飛船之中，一隻粉毛團子好像一陣風一樣，笑著向夏鳴跑來：
“掌舵人，掌舵人，你到底要給我什麼特殊任務啊？”
“嗯…那是一個很重要的任務……”
讓我想想怎麼編……
夏鳴順手把桃子從地上撈起來，抱在懷裡rua她頭上的那一團毛絨絨的粉色頭髮。
逗得桃子好像小貓一樣趴在夏鳴懷裡咯咯直笑：
“咯咯咯，掌舵人，好癢！”
“桃子，你以前的生活是什麼樣的？”夏鳴問道。
“以前？”
桃子用短短胖胖的小手指戳著下巴，眼中露出些許回憶的色彩：
“玩遊戲吧，桃子可厲害了，已經打通了好多好多的虛擬世界。”
遊戲，就是這一代人類世界的全部。
學習，成長，社交，從虛擬世界中誕生的人類，他們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遊戲中完成。
“遊戲嘛，也好。”
現在的他，只希望桃子能永遠地把眼前的這些事當成是一場遊戲，就像過家家那樣，而她在其中也不過是扮演了一個擊敗壞人的超級英雄。
夏鳴突然有些慶幸。
幸好這次的敵人都是些機器人，桃子把它們理解成一些大玩具應該也不會太困難。
夏鳴是絕對不會讓像桃子這樣的小孩子進入亞空間的。
如果是不知道還好，既然知道了夏鳴就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亞空間的腐化意志，對於成年玩家尚且難以抵擋，更何況是對於桃子這樣三觀尚未定型的小孩子。
如果是其他成年玩家，那無論是把他們當做炮灰，還是拿他們當工具人，夏鳴都不會有太大的罪惡感。
反正他們也不會真正死亡，少量的腐化也可以透過時間慢慢淨化。
但是對於桃子這樣的小孩子，夏鳴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
夏鳴一邊撫弄著桃子的粉毛，一邊細細地思索到底應該處理這些虛擬網路中的兒童玩家。
這無疑是一個被現在的大多數遊戲世界忽視的問題。
別的遊戲不說，哪怕是自己的遊戲，就真的適合所有年齡段的玩家進行遊戲嗎？
《笑傲江湖》林平之上來就是滿門全滅，令狐沖蒙受不白之冤，生化危機就更別提了，那些相貌恐怖的喪屍絕對堪稱童年陰影。
比如：“回眸一笑”……
別說是小孩子，就連花兮童當時都被嚇得呲哇亂叫的。
夏鳴當初在設計遊戲的時候，可完全沒想過還有小孩子這一回事。
但是，完全不讓這些兒童玩家不玩遊戲也不可能。
遊戲就是這個時代人類的全部，不讓她們玩遊戲，就等於是讓全世界將她們拒之門外。
這對於兒童玩家才是真正的毀滅性打擊。
遊戲……
遊戲！
夏鳴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
“桃子喜歡玩遊戲嗎？”
“喜歡！”
純真的桃子，此時尚未明白大人們卑鄙的語言陷阱，十分誠實地回答：
“桃子什麼遊戲都喜歡！”
“桃子可厲害了，能在遊戲裡學到好多東西。”
“是嗎？”
夏鳴低頭看向懷抱中的桃子，十分鄭重地說：
“桃子，我有一項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
“是！”
桃子連忙翻身從夏鳴的懷裡跳下來，一本正經地行了個人聯軍禮。
“人類過往的文明已經遭到敵人破壞，曾經的科技和文化變得無人知曉，桃子，你願意肩負起帶領其他小玩家，拯救人類文明的重任嗎？”
“我願意！”
桃子對自己身上的偉大使命感到欣喜，大聲回答。
“好！”
夏鳴大笑著誇獎道：
“不愧是被我選中的孩子，那拯救人類文明的重任，就交給你了！”
“是！”
作為被選中的孩子，開心得蹦蹦跳跳的桃子沒有注意到，夏鳴的嘴唇飛速蠕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EVA，立刻對遊戲進行一次更新，從今以後對十六歲以下的小玩家釋出定向的專屬學習任務。
構築專門的學習世界，把數學，物理，化學，天文，機械等等學科全部轉化為更容易讓孩子們接受，更能激發出來興趣的學習遊戲。
並且對她們在虛擬遊戲的開局，故事線等都進行單獨最佳化，同時對部分生化危機世界進行模型改動……”
夏鳴用內氣把聲音收束成線，跟EVA單獨交流。
“遵命，掌舵人。”
正跟在夏鳴身邊的桃子突然感覺到一陣惡寒，她感覺到，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了。
不過轉頭看到身邊高大的夏鳴，桃子就又安下心來。
有掌舵人在，無論出現什麼困難，都不會有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