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樊樓之後,趙木槿回望夕陽晚照之下燈火輝煌的勾欄瓦楞,整顆都是冰涼的。

平日裡一口一個妹妹的‘好’皇兄,在顧及自己權勢臉面的情況下,最先想到的不是維護自己這個妹妹的尊嚴,而是選擇了犧牲。

如此薄涼,著實讓趙木槿冷汗淋漓,所謂日久見人心,今日算是請教了……

但要讓我趙木槿乖乖屈從,那也是不行的,既然無法反抗,那我就自己鬥爭。

趙木槿腦海裡浮起了某人的身姿,如今值得她信任的人半個沒有,昔日的好皇兄更是拿她做賭,無依無靠之下,反而是那個陌生人給了她鬥爭的勇氣。

在汴京城裡,想要找一個人說難不難,最主要的是,那日雲弈跟楊志等人明顯是一夥兒的。

楊志是甜水巷的蹴鞠隊球頭,那就先去甜水巷找一找。

儘管此時已經快要天黑,趙木槿依舊駕車南下,背後是富麗堂皇的皇城宮門,但在她眼裡,那扇門後面只是一個無底的深淵罷了。

小半個時辰後,鸞鳥鳳攆在桃花屋門口停下。

趙木槿透過窗簾,看到了楊志等人嬉笑離去的身影。

駕車的侍衛與他認識的老者有說有笑,這時,老者忽然喊道:“弈哥兒,有貴人找你呢!”

···

夜幕低垂,兩根飛鸞燈柱矗立在桃花樹下,散發著瑩瑩橘黃色的燈光。

趙木槿端坐在石桌旁東張西望,隱晦的觀察著小院的佈置,簡約而不簡單的風格器具,讓她不時感到驚異。

雲弈從廚房裡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盤點燃的蚊香,笑著朝趙木槿點了點頭後,將蚊香放到一個網架上……空氣中,嫋嫋青煙瀰漫,淡淡的苦菊清香驅散了撲火的蚊蟲。

“楊公子……”

“我姓雲。”

“唔,抱歉,雲公子。”

“嗯,你說。”

雲弈神色淡然的坐到石桌對面,並沒有因為趙木槿公主的身份而特別恭敬於她。

旁邊的一個嬤嬤眉心微蹙,想要開口說話,卻是被趙木槿攔了下來,嬤嬤張了張嘴,最後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頗有深意的看了雲弈一眼,便繼續低眉垂目的站在一旁伺候。

雲弈看在眼裡,笑著與趙木槿說道:“趙姑娘這個時候來訪,應該不是來普及皇家禮儀的吧。”

趙木槿聞言一怔,接著嘴角泛起一絲苦笑,道:“還請雲公子見諒。”

“……”小半柱香後。

雲弈蹙眉說道:“趙姑娘高看雲某了,單論蹴鞠的話,這天下只怕沒有人比端王更加精通。”

趙木槿緊抿著下唇,豐潤的唇色在燈光下映出幾縷無力的蒼白。

“我不相信他!”趙木槿一字一句的應道。

雲弈神色一緊,適時的端起茶杯來,給了趙木槿足夠緩和情緒的時間。

這也難怪,堂堂大宋朝的公主,卻被自己的哥哥拿來當做與人對賭的工具,不管是誰,心裡肯定都會膈應,何況趙木槿是一個思想獨立的女子,如此就更加無法接受了。

雲弈心中升起一絲同情之意,仔細想了想,端王趙佶應該沒有輸的可能,那個耶律延禧只是單純的想要給端王一個難看而已,這背後或許摻雜了政治鬥爭也未可知。

“贏是必然的,大宋朝的蹴鞠實力,不是區區蠻遼能夠對壘的,再加上主場優勢,輸的可能性不大……”

雲弈一邊喝著茶,一邊將自己的分析說給了趙木槿聽。

趙木槿聽完之後,原本有些蒼白的臉色終於多了幾許的紅潤,整個人看上去又回到了往日嬌豔欲滴的狀態,一雙鳳目流光奕奕的打量著雲弈。

自信是會傳染的,雲弈每次分析在趙木槿看來都拿捏到了關鍵之處,讓她緊繃的心神得到了舒緩。

“而且在我看來,這次對賭與你關係不大,我估計你就是剛剛好躺槍了而已……”

“躺,躺槍?”趙木槿一臉呆萌,咬著紅唇問道,“什麼意思?”

雲弈喝了一口茶,分析道:“或許你只是剛剛好出現在端王身邊,其實,當時如果不是你,而是換做另一個女人的話,耶律延禧也會說出同樣的話來。”

趙木槿想到了什麼,螓首微微顰起:“雲公子的意思是,那個耶律延禧今日是有意針對端王哥……端王殿下的?”

想起趙佶的不義之舉,趙木槿直接改了稱呼,今後哥哥是叫不出來了。

雲弈瞥了她一眼,笑著說道:“這只是我的初步判斷,當不得真,不過,如果你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此,我建議你派個人去跟蹤一下耶律延禧,沒準能夠見到那個真正給端王難堪的幕後之人。”

“幕後之人?”趙木槿秀拳緊緊抓住裙裾,心中有了一個不好的預感。

雲弈不知她心中所想,點頭說道:“作為遼使,耶律延禧不會傻乎乎的無端去調謔一個王爺,這背後必然是有人與他達成了某種契約……嗯,差不多就這樣,再深的話題就不是我能胡亂議論的了。”

“我知道了,多謝雲公子。”

趙木槿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只是想起可能的結果,她臉上的紅潤瞬間又變得蒼白了起來。

雲弈見狀,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少女好看的容顏,無奈的搖了搖頭。

沉默了半響,趙木槿不死心的朝院門口吩咐道:“劉都統,給你一炷香,本宮要知道簡王……下午是否去了樊樓……還有,現在跟‘誰’在一起!”

少女幾乎是咬著牙將最後幾個字說了出來,眼裡的淒涼之色已經無法掩蓋。

“領命!”院門外傳來一聲回應,鏗鏘有力至極。

雲弈挑了挑眉,心中暗自提防了起來,方才他可是沒見到什麼劉都統的,隨趙木槿來的只有一個年老的車伕和一旁的嬤嬤而已啊。

看來這大宋朝不好惹的人不少啊,雲弈笑著搖了搖頭。

這一幕剛好被趙木槿看到,少女瓊鼻微微皺了一下,蛾眉顰起,小心翼翼的問道:“雲公子以為本宮此舉有何不妥之處嗎?”

雲弈愣了愣,故作淡然的微笑著說道:“倒也沒有什麼不妥,只是,有時候無知是福啊,知道太多了,反而讓自己不開心,這不是跟自己過不去嘛。”

“是嗎?”

趙木槿螓首低垂,貝齒咬著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她聲音哽咽的囁嚅道:“可他們都是我的哥哥啊……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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