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子人還算和睦的接納了雲弈,特別是周邦彥和黃四十,好像那日翠玉軒開業的時候,他們倆也去了,所以對於雲弈有過一面之緣,此時談論的話題也不至於冷落了雲弈。

兩人都算是長袖善舞的型別,偶爾瞥見雲弈一臉疑惑,他們便停下來解釋一番。

這個時候聊的話題一般比較正經,畢竟是長輩的壽宴,這些公子哥就算再怎麼不識趣,也不會去聊不該聊的話題,比如青樓美人之類的。

蔡攸,就是蔡京長子,此時已經在朝為官,官職不算高,但因為過早的接觸了政務,在這群人中隱隱有帶頭大哥的待遇,話題也大都由他丟擲來,眾人再一起討論。

此時,正說到今年乾旱少雨,北方又有大批流民進京之事。

蔡攸先是問了周邦彥的見解,周邦彥尷尬的笑了一聲,直言道:“你太看得起我了,你要我賦詩一首還行,要我想出解決之道,實在是為難我了,這事兒你該問趙兄。”

蔡攸呵呵一笑,對於周邦彥此人也是無可奈何,有才是有才,但用錯了地方,所以他扭頭看向趙明誠,身為中書令之子,趙明誠算是他想要結交巴結的物件之一了。

可是,此時的趙明誠正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整個人看上去呆呆的。

蔡攸神情一怔,隨即心中鄙夷,但話題是他丟擲來的,就此停下,他面子上也不好看。

所以,他就順勢朝坐在趙明誠左側的雲弈看去,雲弈正聽黃四十說一些趣事,偶爾微笑,繼而點頭,聽到有趣處,便伸手拍一拍黃四十的肩膀,兩人笑得前呼後擁。

如此為人,如此處世,讓蔡攸不禁眼前一亮,他是知道的,兩人今晚才算正兒八經的認識。

可是,這才多久,雲弈就能夠跟黃四十談笑風生,不知情者,還以為他們是同窗至交呢。

對於黃四十,他是知道其為人之秉性的,黃庭堅作為《二十四孝》中“滌親溺器”故事的主角,他教出來的兒子肯定不會太差,黃四十也屬於與人為善,不卑不亢之輩。

但這個雲弈,就讓蔡攸太意外了,他受父親蔡京影響,慣喜察言觀色,此時仔細再看,雲弈與黃四十的聊天過程中,表面上是黃四十在高談闊論,其實整體節奏卻由雲弈把控。

看到這裡,蔡攸嘴角一揚,舉起酒杯,隨口問道:“雲兄,請了……不知你對城外流民漸多之事有何見解?”

雲弈雖然聽著黃四十談論趣事,但耳聽八方,方才蔡攸與趙明誠的尷尬,他早已發現,此時見蔡攸點到自己,笑著說道:“雲某一介小民,倒是不敢妄議。”

雲弈舉起酒杯,與蔡攸在空中虛碰了一下,而後當先飲盡杯中酒,也算給足了蔡攸面子。

蔡攸見狀很是滿意,他因虛長几歲,很享受這種被人敬重的感覺。

隨即,他也飲盡杯中酒,這還是他今晚第一次飲盡,其他人敬酒,他都是淺嘗輒止的。

放下酒杯,他笑著說道:“雲兄說笑了,何來妄議之說,不過酒後閒談罷了。”

蔡攸的親近之舉,自然落在周圍幾個公子哥眼裡,周邦彥與黃四十相視一眼,黃四十坐在雲弈旁邊,含笑道:“是啊,雲兄,不算妄議,你要是有什麼好的見解,不妨說出來,大傢伙一起探討。”

“是啊,是啊,雲兄,說出來大傢伙一起論論,左右閒來無事,全當下酒菜了。”周邦彥也在幫腔,看得出來,他們只是單純的不想讓場面冷清下來而已。

雲弈心想也不算什麼大事兒,就大概回憶了一下曾經看過的一本小說的內容,整理了一番思路後,開口說道:“安置流民之法很多,但一時之間,我也只能想出兩個。”

蔡攸本不抱什麼希望,可此時雲弈言之鑿鑿,倒是讓他不自覺坐直了身子。

其他幾人本不當回事兒,可氣氛到了這個點,就連低頭髮呆的趙明誠也抬頭看向雲弈。

雲弈伸手要去端酒壺,旁邊黃四十一把搶過,一邊倒酒,一邊催道:“雲兄快說,是何良策?”

雲弈用食指在酒杯旁敲了兩下,這本是喝茶時,主人家給自己倒茶常用的客氣動作,旁邊幾人見了,頓感逼格滿滿,於是,黃四十給他們倒酒的時候,也有樣學樣起來。

還別說,雲弈就這樣不知不覺的掌握了酒桌的主動權。

只見他輕輕抿了一口酒液,而後說道:“不算什麼良策,只是閒談罷了,這其一,便是築碑揚善,這事兒應該簡單,找塊大石碑往大相國寺門口一立,想必能夠吸引一些富賈動心。”

“築碑揚善?!”

在座都是汴京有點名氣的文人才子,一聽就懂,倒省了雲弈耐心解釋。

蔡攸蹙眉道:“大相國寺畢竟是帝皇廟宇,其他地方可行?”

雲弈放下酒杯,舉止優雅的應道:“考慮到效果,大相國寺肯定是最好的,也能夠吸引大批次的信眾捐款,蔡兄是怕影響不好吧,其實大可不必,功德也分大小的,讓官家帶頭捐款如何?”

“呃……妙啊!”蔡攸雙目亮起了精光,恨不能立刻將此事撰寫成冊,送入宮中。

“那,那,還有一計呢?”蔡攸左側一名國字臉的公子哥起身問道。

雲弈朝他看去,此人叫做蔡平,其父蔡卞是蔡京的親弟弟,他跟蔡攸是堂兄弟。

蔡平沒有蔡攸靈活多變,受其父影響,為人謙和,一看就是老實人的那種,他之所以追問雲弈安置流民之法,也不是為了邀功,而是單純的不想看到大宋子民流離失所罷了。

歷史上,蔡京和蔡卞兄弟倆就是兩種為官的極端,此時見到蔡攸和蔡平,雲弈倒是信了七分。

於是,他朝蔡平拱了拱手,道:“這第二個法子,執行起來有些麻煩,但卻是可以一勞永逸的好法子,我稱之為,以工代賑……”

嘭,嘭,嘭……

恰在這時,前門方向,一連串煙花帶著漂亮的紅色焰尾直衝天際,火花在空中炸開,雖然顏色單一,但不失為一道瑰麗景象。

連線女眷區的月洞門,一個三十出頭,丫鬟打扮的婦人走了過來,先是與眾人斂衽一禮,她的視線在趙明誠身上頓了頓,然後直接略過他,朝雲弈邀請道:“雲公子,我家夫人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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