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弈的仗義之舉,不到半日便傳遍了整個甜水巷二道口。

居住在這裡的左鄰右舍無不為之感恩戴德,那五個潑皮平日裡在這邊無惡不作,大傢伙苦之久矣。

如今雲弈花了十兩銀子,輕輕鬆鬆就將人送到了官府,聽訊息靈通的人說,那名為楊志的青年還親手寫了一份狀紙,上面列滿了五個潑皮的累累罪行,衙門當即收押,據說剛好運河缺人拉縴,明日就送過去,以他們五人的身板,只怕運河又要多五具無人認領的屍體了。

這些雲弈都是聽秋娘說的,小丫頭中午前出門買菜,二道口擺攤的叔伯嬸嬸們一個勁兒的給她送東西,雞蛋、青菜、果乾裝了滿滿一籃子才回來。

秋娘何時受過如此殷待,小紅唇高興得合不攏嘴,在廚房裡做飯的時候,嘰嘰喳喳的跟雲弈說起這些事情來。

幾日相處,如今的秋娘已經開始暴露本性了,這小丫頭有些話癆,她也不要雲弈與她互動,就是一邊做事的時候,一邊自己個兒說個不停,有點自言自語的意思。

雲弈倒也不會真的不理她,偶爾笑著銜接幾句,讓小丫頭知道她並不孤單就行。

中午吃過飯後,有客人敲響了院門。

是李格非的長隨,廣生小哥兒,雲弈笑臉相迎,還讓秋娘切了半個西瓜待客。

“郎君太客氣了,陸某不便久留,一會兒還要去接送老爺……這是我家小姐遣我送來的請帖,後日便是夫人的四十誕辰,屆時會邀請一些李府的親朋好友赴宴,郎君與我家老爺乃是忘年交,當列朋席!”

雲弈接過請帖,愣了一下:“李夫人的生日?”

陸廣生笑呵呵的點頭應是:“這是小姐親自書畫的請帖,獨此一份。”

“哦!”

雲弈心下一動,翻開請帖,看了一會兒後,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家小姐……”

雲弈想問陸廣生,你家小姐該不會就是大名鼎鼎的李清照吧?

可是,這種問人閨名的事情實在失禮。

此時,再想起李格非說他女兒在汴京素有才名,其實差不多已經可以確認了。

陸廣生笑著指了指請帖後面的半段《如夢令》,說道:“我家小姐性喜博弈,總愛與人爭個高低,昨日下棋輸給了郎君之後,聽老爺說雲公子文采斐然,就想請教雲公子的詩詞……呵呵,我來之前,老爺說了,雲公子不理會也沒事兒,小姐就是這個性子,讓雲公子不要在意。”

雲弈笑著搖了搖頭,確認道:“這半首詞可是你家小姐所寫?”

陸廣生點頭應道:“小姐之才眾人皆知,這詞確係小姐所寫。”

雲弈心下了然,原來自己已經見過那位千古第一才女了啊,只是當時以為她只是一個普通女子,此時想想,李清照具體長什麼樣子呢,自己當時都沒仔細看清楚,可惜了啊。

“好吧,既然是李姑娘的考驗,那雲某就不矯情了……秋娘,筆墨伺候!”

···

文集苑。

趙木槿在民間的產業之一。

身為公主殿下的趙木槿愛好不多,看書就是其一,本來開這家書苑是想給自己尋個清靜的地方看書的,可不曾想,半年不到就變成了賭坊。

李清照啊李清照,趙木槿沒好氣的回憶著,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被這位大才女拖入深淵的。

“趙姐姐,想什麼呢?”胳膊被拉了一下:“該你投骰子了,怎麼,不會是要認輸吧?”

趙木槿回過神來,看著笑靨如花的李清照,苦笑著搖了搖頭。

旁邊,倪蔓青正在雕刻一枚玉扳指,如此嬌滴滴的美嬌娘拿著刻刀,行工匠之事,非但不讓人覺得違和,反而有幾分雋永之美。

聽得李清照調侃,倪蔓青抬頭笑道:“姐姐,你還有心思打馬呀,就不怕那位雲公子婉拒了你的邀請?”

“不會吧,廣生哥親自去邀請,他就算不……嗯,高低有我爹那張老臉撐著,他一定會赴宴的。”

趙木槿回過頭來,好奇道:“這位雲公子還真有意思,你們倆竟然都跟他有了交集,只是不知道究竟是怎麼樣一位翩翩公子,竟然讓二位嬌娘心心念念如此多天呢?”

“唔……”倪蔓青雙頰微紅,立刻否認道:“趙姐姐說笑了,什麼心心念念,哪有的事兒啊。”

李清照心思縝密,聞言看向趙木槿,又看了看倪蔓青,此時她才想起來,倪蔓青自從知道她邀請雲弈赴生日宴後,整個人變得有點神經兮兮的。

“蔓青,你該不會對雲公子?”李清照試探問道。

倪蔓青神色一動,急忙低頭,裝出一副觀察玉石角度的模樣來躲過李清照視線:“姐姐說什麼呢,我與雲公子僅是見過一面,準確的說,他根本沒見過我。”

“噢,呵呵……”

李清照點了點頭,也沒有多想,正如倪蔓青所說,雲弈根本就不認識她,而自己跟雲弈不僅見過,而且……而且還用過雲弈用過的馬桶……哎呀,羞羞羞,怎麼想起這個來了!

三女各懷心事,沉默了一會兒後,門房被人敲響。

“李姑娘,廣生小哥送了一封信過來,說是桃花屋故人回信。”

“桃花屋?!”三人相視一眼,表情各異,李清照笑著跑過去開門:“快把信給我。”

書桌前,三人伏案,曼妙曲線惹人垂涎。

趙木槿輕聲念道:“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唸完繡眉微蹙。

倪蔓青眨了眨眼睛,不解道:“姐姐,這不是你剛剛寫的詞嗎,他怎麼抄了一遍給還回來了啊?不過,這一手行楷倒是好看得緊,沒想到雲公子書法也如此了得!”

李清照點了點頭,雙頰有些發燙,杏眼含羞的說道:“我,我只寫了前四句給他,後面是他自己寫的。”

趙木槿那精緻的青黛娥眉微微顰起,隱約想到了什麼,羨慕的看向李清照。

倪蔓青也不傻,只是不想這麼快下結論,她抬頭看向李清照,強笑著說道:“想必是李叔告訴他這後面兩句精華的吧,呵呵,這人也真是的,竟然直接原原本本抄了回來。”

李清照笑而不語,臉上滿是羞赧之意,對於倪蔓青的話外話全然不在乎。

卻是趙木槿笑著搖了搖頭,道:“蔓青,你不知道,這首詞在給你看之前,只有我一人見過,而且這後面的‘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也是妹妹昨夜才剛剛想出來的,李大人並未有見。”

“這……”倪蔓青不可思議的看向李清照。

而此時的李清照,幸福的緊緊抿著雙唇,痴痴點頭,竊喜說道:“我也很是意外,他,他竟知我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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