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進酒,杯莫停!

一字未改,一字不差。

為何不改,為何不差?

因為蘇問懶得改,也不想改。

這首詩中包含大量的人文典故。

如“岑夫子,丹丘生”這一句,說得便是詩人的兩位好友,也是當時勸酒共飲的物件,於情於理,這個應當修改替換成現場中人才是,不然難免讓人感覺莫名其妙。

還有其後的陳王宴平樂,說的是陳留王曹植的故事,可這個世界連東西兩漢,曹魏三國都沒有,哪裡來的什麼陳留王,這般典故在詩中,不是更讓人莫名其妙?

所以,應當修改。

但蘇問就是不改,也有理由不改。

理由有二。

一是要改的地方太多,最後面目全非,反而不美。

二是他身為作者,擁有最終解釋權。

他想怎麼解就怎麼解。

他想怎麼說就這麼說。

岑夫子,丹丘生?

他說是個人,那就是個人,他說是概稱,那就是概稱。

其後的典故也是一般。

當然,這些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

文華盛會,以文取勝!

詩書大試,八雅為題,合不合當前情景,當前意境無所謂,重要的是合題。

只要在命題範圍內,你做什麼都可以,不然,眾人怎麼預先做好準備?

真以為天下名篇說來就來,說有就有啊?

應題即可,其他無妨。

應題之後,便是成績。

以文取勝,不用多說。

“文華紫氣!”

“千古……絕篇!”

“這……!!!”

望著文華鏡中,紫氣凝成的千古絕篇四字,殿上殿下,場內場外,皆盡失聲。

這般結果……

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尤其是對殿上的一眾先天大修而言。

寧州先天,不同其他,皆是文武同修之士,李千秋這位學海劍君,更是當世大儒,文道棟樑,鑑賞之能可想而知,早在眾人狂歌之時,他就料到了這個結果。

千古絕篇,毋庸置疑!

但料到歸料到,眼下場面仍是讓他無所適從。

因為,他是站在對立面的人,那文華紫氣凝成的四字,每一字都重壓如山。

李千秋尚且如此,陳泉,林弦,李祿兒等人就更不用說了,面色蒼白,難以作聲,眼中是不可置信,但又不敢出聲質疑。

因為質疑這一結果,就是質疑他們自己。

青雲臺,文華鏡,文道聖器,豈會有差?

可若是這文華鏡評判無誤,這放浪形骸的縱酒狂歌,當真是文華未有的千古絕篇,那他們……

“跳樑小醜!”

“譁眾取寵!”

方才那聲聲喝罵,又於腦海之中浮出,聲聲迴盪,聲聲不休,令人面皮發紅。

“這……”

“如何?”

姜凰拂袖回身,重歸大位,鳳眸冷眼掃過眾人,最終將目光停留在了李祿兒身上:“可滿意了?”

“……”

李祿兒面上一陣青一陣白,驚懼變幻了一會兒,隨即跪倒在地:“祿兒知罪!”

“哼!”

姜凰冷哼一聲,不作言語。

見此,李千秋與李老太君也跪倒在地:“我等殿前失儀,還請殿下降罪!”

大周不興跪禮,二人又是先天之尊,李門閥主,學海大儒,莫說姜凰這位大長公主,便是當今天子,九五至尊,也不能強要他們跪地見禮。

但此時他們卻跪了。

不得不跪!

不跪,這件事情就沒法收場。

方才,他們的所作所為,對姜凰逼迫太甚,甚至激出了逼宮之言。

原本,逼宮也就逼宮了,只要有憑有據,有氣有節,別說姜凰,就是天子,他們也敢逼。

但……

現在他們無憑無據,無氣無節了!

文華紫氣,千古絕篇!

憑此,坐不坐得首位?

天劍斬魔,先天染血!

憑此,坐不坐得首位?

你們無憑無據,無氣無節,也敢逼宮?

如此,就是天子一怒,叫他們血濺三尺,文道文脈也無話可說。

文道最重的就是一個“理”字,有理方可行,無理不可為。

這就是為什麼,文人明明用的是唇槍舌劍,卻又看不起逞口舌之利者。

因為只逞口舌之利,那是詭辯,文者養正氣在胸,順天應人而行,方能問誅神鬼,而不是仗口舌之利,顛倒黑白,搬弄是非。

文道最重一個理字。

現在他們卻沒了理。

自然站不住腳了。

站不住,就要低頭,不低頭,就要填命。

他們這一跪,是給姜凰一個收場的體面,也是給自己一個下來的臺階。

但……

這個臺階姜凰想要嗎?

“我等殿前失儀,還請殿下降罪。”

李千秋與李老太君都跪了,其他人又怎麼敢站著,陳泉林弦還有一眾站隊學海計程車子,又一次呼啦啦的跪倒在地,向姜凰請罪。

“哼!”

姜凰冷哼一聲,不看李千秋與李老太君,也不管那李祿兒,只看陳泉林弦與眾學海士子,冷聲說道:“都說君子群而不黨,爾等寧州君子,倒是結黨成群啊!”

“這……”

“我等有罪!”

林弦等人面色一變,但又不敢出聲反駁,只能低頭請罪。

黨而不群,結黨成群?

姜凰這話,太過誅心,直接將他們這些學海士子,推到了寧州文脈的對立面。

今夜之後,此時傳揚,寧州文脈乃至天下文道,誰人還敢與他們交朋論友?

寧州文脈甚至會將他們這些人視為恥辱,視作敵寇,叫他們身敗名裂,遺臭萬年。

這是“名”與“勢”的反噬。

即便如此,他們也不敢反駁,因為他們無法反駁。

那千古絕篇,如山重壓下,什麼反駁都蒼白無力。

只能低頭,只能認罪。

但姜凰……

“哼!”

姜凰冷哼一聲,不管林弦與學海眾士子,將目光轉向前列的陳泉:“你寒門出身,一鳴驚人,為文華詩書大試魁首,本宮原以為,你有一身才氣,也該有一副傲骨,一顆正心,卻不想……”

姜凰搖了搖頭,感嘆說道:“剛剛揚名,還未上位,便迫不及待的向人搖尾乞憐,表示忠心,這就是我大周未來的棟樑之才?”

“殿下,我……!”

陳泉面色一白,欲要解釋。

“夠了!”

姜凰卻不給他機會,直接站起身來,拂袖說道:“好一個寧州才俊,好一個詩書魁首,今夜當真是讓本宮大開眼界!”

“擺駕回宮!”

說罷,也不管跪倒在地的眾人如何,直接轉身而去,擺駕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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