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之上,最重要的是什麼?

證據?

不,是態度。

權力的態度。

證據只能提供證明,並不能決定結果。

決定結果的是權力。

所以,權力的態度最為重要。

如今公堂之上誰掌握著權力?

毫無疑問是姜凰。

她的態度將決定很多事情,從形勢風向到最終結果。

而現如今她的態度,無疑是傾向於秦紅娘一方的,否則,也不會要寧州州牧受理此案,並將陳泉招來當堂對質。

這一態度,這一舉動,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她不想將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李門已經做出妥協,做出讓步了。

她作為大周長公主,皇室的代言人,插手這件事情,等於對李門再一步逼迫。

屆時,退無可退的李門將作何反應?

方才平靜的寧州,必定會再起風波。

這是寧州州牧不願看到的。

但姜凰已經表明了態度,他作為朝廷授命的州牧,怎麼也不能與這位代表天子代表皇室的長公主殿下唱反調。

起碼現在不能。

所以……

一隊州府官差匆匆而去,公堂之中只剩主要五人。

蘇問,姜凰,秦紅娘,寧州牧,還有站在秦紅娘身邊,一名身姿挺拔的青年劍客。

方才,正是他帶著秦紅娘,強闖府衙,打傷官差,敲響了不能輕動的登聞鳴冤鼓。

若是以往,這般做法,早就被扣上一個篡逆作亂的罪名,直接拿下或者當場格殺了。

但今時不同往日,秦紅娘這一狀告得太大,現在所有人都在想陳泉和李門的事情,強闖府衙,打傷官差的事情根本無關緊要,這青年劍客也被晾到了一旁。

只有蘇問將目光投到了他身上。

但見他身姿挺拔,劍意凜然,觀其修為,已入三境三關,後天絕頂之列!

這青年劍客竟是一名後天絕頂的劍道修者?

他與秦紅娘是什麼關係,竟然願為秦紅娘強闖州府?

蘇問投下目光,寧州州牧也注意到了這人,向姜凰請示一番後,再回到公堂主案座上,向那名青年劍客喝問道:

“你又是何人,與這秦紅娘是何關係,方才竟如此大膽,強闖府衙,打傷官差,憑此一條,本府便可定你一個犯上作亂之罪!”

試探話語,恐嚇姿態。

那青年劍客卻是渾然不懼,淡聲說道:“在下丁麟,江湖遊俠,兩年前浣花村慘遭屠戮,大火沖天,我恰好路過,便趕入火場,救出了奄奄一息的秦姑娘。”

“丁麟?”

“江湖遊俠?”

堂外眾人面面相覷,堂內寧州州牧也是皺眉。

他從沒聽說過這號人。

不過這也正常,九州之地,靈氣所鍾,真正是臥虎藏龍,強者如雲,後天修者數不勝數,就算他是一州牧首,也不能悉數認識,一清二楚。

所以他也沒有多想,只問道:“如此說來,當日便是你出手,從那夥黑衣人手下救下了秦紅娘?”

“不!”

丁麟搖了搖頭,淡聲說道:“我趕到時,那夥黑衣人已然離開,只剩下大火沖天的浣花村,我是在大火之中聽到求救聲,方才衝入火場將她救出的。”

“嗯!?”

寧州州牧眼神一凝,問道:“若依秦紅娘所言,那夥黑衣蒙面人,當真與李家有關,那為何不下死手,竟留她奄奄一息,在火場之中等你來救?”

“不是他們不想下死手。”

丁麟冷笑,解釋說道:“而是他們沒能下死手!”

“哦?”

寧州州牧眉頭一挑:“怎麼說法?”

丁麟說道:“那浣花村雖是平凡村子,秦家也無修行之法護身,但秦家先祖曾得一件寶物,乃是一顆含蛟龍之氣的水龍珠,此寶有自晦之能,平時看來無甚奇特,猶若尋常蚌珠,秦家人將之製成飾品,給秦姑娘佩戴在身。”

“當日,那夥黑衣人衝進秦家,殺害了秦父秦母后又向秦姑娘下手,將她砍倒在地,亂刀分屍後放火離開,但卻不想他們走後,那水龍珠染血認主,發揮神效,竟將慘死的秦姑娘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所以……”

丁麟搖了搖頭,幽幽說道:“不是他們不想殺秦姑娘,而是他們沒想到那被亂刀分屍的人還能死而復生。”

“這……”

“竟有這種事情?”

“水龍珠,世上有這種寶物?”

“哪裡有這麼巧合的事情,肯定是編造構陷之言。”

“這可說不準,若是編造構陷,怎敢讓那陳泉來當面對質?”

“不錯,這可是州府衙門,州牧大人與公主殿下都在,沒有把握他們怎敢叫那陳泉來?”

“此事若真,那簡直聳人聽聞,世上竟有這般忘恩負義,薄情寡性之徒?”

聽丁麟解釋,圓上之前秦紅娘話中漏洞,眾人的立場態度也逐漸動搖起來。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這丁麟與秦紅娘趕到州府衙門,狀告剛獲文魁殊榮的陳泉與李門嫡脈出身的李祿兒,沒有點依據,可能嗎?

雖然那秦紅娘看起來有些神志不清,可能胡言亂語,但那丁麟卻是貨真價實的後天修者,憑這一份修為,他的話還是有一定說服力的。

所以……

“便當你說的是真!”

寧州州牧沉聲問道:“案發在兩年之前,為何今日才來報案?”

“呵……!”

丁麟一笑,滿眼不屑:“若不是今日前來,州牧大人會受理嗎?”

“嗯!?”

寧州州牧眼神一凝,往下面露不屑的丁麟,冷聲問道:“丁麟,你強闖府衙,打傷官差,已有大逆不道,犯上作亂之嫌,本府見你一片俠心,乃是義舉,才不與你計較,怎想到你竟接連藐視本府!”

“實話實話而已!”

丁麟渾然無懼:“國法明律,百姓有冤者,皆可擊鼓鳴訴,任何官吏都不得阻攔,違者同罪論之,如今我等有冤,前來擊鼓鳴訴,卻遭官差阻攔,無奈之下,只能動手傷人,強闖府衙,最後,才見得州牧大人您之顏面。”

“這還是沾了文華大會與公主殿下的光,若否,今日我等草民,安能見到日理萬機的州牧大人?”

“你……!”

一番話語,有理有據,又夾槍帶棍,將寧州州牧嗆得不行。

蘇問將這一幕看在眼中,卻不作言語表態,一旁的姜凰也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

如此,寧州州牧也是無奈,只能強壓心中怒氣:“好,本府不與你計較。”

“秦紅娘!”

“備好你的證據,待陳泉上堂對質。”

“……”

公堂就此沉寂,寧州州牧坐在主案之上,姜凰與蘇問在一旁擺座旁聽,秦紅娘跪在堂中,丁麟側立身邊,都不作言語,靜靜等候。

如此這般,片刻之後,公堂之外一陣喧囂聲響,一眾人馬湧入堂中。

正是陳泉顏玉書等諸甲士子,還有女扮男裝,相隨而來的李門三小姐李祿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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