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糖炒栗子，公孫大娘
漆黑的長夜，瑟瑟的秋風。
墨色的天幕上，甚至還飄蕩著零星細碎的點滴小雨。
在這樣一種天氣裡，京城南城一條相當偏僻的長街之上，由於時值深夜，這裡平時在白天本就不多的行人，此刻明顯變得更加稀少。
然而就在這樣一種悽風細雨的夜色之中，偏偏在長街之上還有人在賣糖炒栗子。
而且聞起來，這些糖炒栗子的味道還頗為香氣誘人。
“踏，踏，踏。”
踏著溼潤的街面，也並不撐傘。
深夜裡本來只是隨意在長街街頭看著月色的謝安，在聞到這些香噴噴糖炒栗子的味道後，他忍不住一時間食指大動的，直接冒著小雨就朝這個糖炒栗子攤位走去。
到了攤位處，謝安一眼望去，卻發現在這個深夜裡仍舊賣著糖炒栗子的攤主居然是一位白髮蒼蒼、滿面風霜的老太。
看著她這個樣子，謝安心中忍不住當場就生出了幾分憐憫之意。
“老人家，這麼深夜了，何必還在賣這一點點糖炒栗子？”
“不如我出十兩紋銀直接就將你這些糖炒栗子全都給買下來如何，這樣你也好早點收攤。”
聲音中帶著一絲難得的憐憫和同情。
謝安說話間右手直接從腰間掏出十兩碎銀，輕拿輕放的直接就將它們整齊擺放在了這個深夜擺攤老太的破舊攤位之上。
“咳、咳、咳，謝謝公子，公子真是個好人啊！”
“既然公子願意這麼卷顧老太婆我，那你不如先嚐嘗我一顆糖炒栗子，看看味道如何再買可好？”
“老太婆我炒的糖炒栗子，在這個京城裡多少也還算是有些薄名，老太婆我不會故意讓公子你吃虧的。”
“呵呵呵…”
說罷，擺攤老太一邊喉嚨內止不住的咳嗽，一邊同時顫顫巍巍的伸手拿起一顆糖炒栗子就遞給謝安讓他品嚐。
而在遞手的同時，這個穿著一身滿是補丁的擺攤老太她看向謝安的目光裡，滿滿充斥的也全都是感激與慈和，甚至細看起來還略微帶上了些許討好。
看著眼前擺攤老太這樣一份目光，謝安一時間也是不好意思再開口拒絕。
從老太那皺巴巴、佈滿滄桑紋路的手中輕輕接過糖炒栗子，在將它那紅黑酥脆的外殼緩緩撥開後，謝安絲毫沒有猶豫的直接就將它給送入進了口中。
“味道怎麼樣？這位小公子。”
“我熊姥姥的糖炒栗子，那在整個京城之中，都是相當難得一見的好東西。”
“在你有生之年，能吃到我親手炒的這些栗子，就算是馬上就死，那應該也是值得了。”
看著謝安伸手接過自己遞過去的那枚糖炒栗子，沒有任何絲毫猶豫的直接就塞入進了口中。
凜冽寒風中的破舊攤位上。
穿著一身很長很長、打滿補丁青色舊衣服的擺攤老太，她嘴角突然泛起詭異笑意的，原本臉上那份慈和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一刻，她眼神中所充斥的，滿滿全都是極盡嘲諷與惡意。
而她口中那突如其來吐出的話語，更是聽著令人感覺刺耳無比與生氣！
看起來。
在這個擺攤老太眼中。
一個生命正當年輕的俊美少年因為可憐和相信她，然後滿是憐憫的用十兩紋銀買下了她攤位上所有糖炒栗子，結果卻因為她一顆糖炒栗子而馬上將要在她面前痛苦死去這件事情。
這對於她而言，似乎反倒是可以因此而獲得極大的快感與滿足。
“放心吧，你不會有太久痛苦的。”
“你接下來只會先是眼前一片模湖，緊接著你鼻子、耳朵、眼睛、口整個七竅都會慢慢向外滲血，最後再有個幾次眨眼的功夫，你直接就會五官發黑的倒地抽搐身死。”
“這個過程，持續時間不長，因此你倒是可以說得上幸運。”
說話間，擺攤老太口中輕輕嘆息著，頗為有些發牢騷之意的感嘆著自己觀賞時間實在太短。
如此一兩秒鐘時間的碎念過後，直到看見謝安臉上那絕望無比的表情，她這才又饒有興致的繼續開口道：
“說起來，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以及這樣一種熟悉死法，這些年裡老太婆我實在是見得太多了。”
“不過我無論多少次觀看，每次感覺都無比有趣。”
“你看啊，就在一個如此冰冷漆黑的夜晚中，而且還颳著冷風、飄著細雨，這種時候哪怕就是城裡那些整天干苦活的人理應也全都回到了家中。”
“但偏偏就在這樣一種時候，你們卻在深夜裡的街面上遇見了我這樣一位風燭殘年、貧窮困苦的老人家。”
“她明明已經到了自己一生中最後的垂暮之年，但為了生計，哪怕是在深夜裡，她卻是依舊還得用她那沙啞蒼老的聲音於寒風之中不斷一聲聲叫賣著她的糖炒栗子。”
“這樣一種場面，看起來是多麼值得令人憐憫，多麼值得令人同情！”
“而看到這一幕，這更是完全激發了你們這群好心人的憐憫之心！於是你們千方設法想要幫助老太婆我，紛紛按照各自能力買下不同份量的糖炒栗子想讓我早點回家。”
“可結果呢？”
“就在買到這些糖炒栗子之後僅僅一小會兒功夫，你們很快就會因為吃了這些充滿善意的糖炒栗子，全都於街面上痛苦哀嚎著一點一點死去！”
“哈哈哈哈，這是多麼令人愉悅的場面！”
“這幅場景，老太婆我這麼多年以來，當真是百看不厭啊！”
說完，一大段話音剛剛結束。
攤位上，原本一直句僂著腰背、滿面蒼老與可憐的這個賣糖炒栗子老太婆，她身體逐漸一點一點慢慢變直。
緩緩走到謝安面前，神態之間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嘲諷。
僅僅是短短一小會功夫，不知不覺的這個擺攤老太與謝安之間的地位高低程度似乎突然就調轉了位置。
“呸！”
用力吐出含在舌頭下的糖炒栗子。
謝安抬頭直視著面前身形完全不再老態龍鍾的擺攤老太公孫大娘，言語之間充滿了殺意的開口道：
“當真是一出好戲啊，公孫大娘！”
“只可惜讓你失望了，你想看著我毒死是吧，但我剛開始雖然隔遠時的確對你身份沒有絲毫察覺，就是想簡簡單單的買一份糖炒栗子。”
“可當你將手中糖炒栗子遞過來給我那一刻，我多少便也猜出了些許端倪。”
“畢竟在江湖中熊姥姥的糖炒栗子這份名頭那麼有名，我謝安混跡於這個江湖裡都一年了，自然也不是完全沒聽過你名聲。”
“只不過當時看著你那副風燭殘年的模樣，我謝安實在是想賭一次你這個女人心裡是否最後還殘存著一絲良知，因此我才當著你的面將這枚糖炒栗子給含入了口中。”
“哦，那結果呢？”
突然直接打斷了謝安話語。
聽著謝安言語，謝安面前身形已經完全不在老態龍鍾的公孫大娘，她目光死死盯著謝安，眼神中殺意無限。
“結果當然是我賭輸了。”
“我實在沒想到原來這世界上當真還會有你這樣一種人。”
“我謝安雖然在江湖中也算是殺伐果斷、手下亡魂無數，但我終究還是個正常人。”
“除了對江湖仇敵辣手無情以外，平時我從來就不會無緣無故動輒殺人，甚至於偶爾心情好有時候我還會突然發發善心。”
“這樣一個正常的我，又如何能夠理解像你們這種行事之間完全不需要任何仇怨、也不需要有任何利益衝突，僅僅是單純愛看良善之人去死的瘋子畜生心中想法。”
“像你這樣的人，簡直如妖似鬼！若是放在什麼妖鬼當道的世界裡，我猜你說不定還能靠著吃人害命混成一個什麼大妖大鬼。”
“可是在這樣一個活人當道的人間，像你這樣的人，我實在是不知道你們這人間有任何活著的必要，你這一身罪孽哪怕就是被剝皮抽骨、凌遲處死那都算是便宜你了！”
說話間，帶著內心裡那出離的憤怒，謝安突然出手直接朝著公孫大娘就是一掌轟出！
勁風呼嘯聲中，公孫大娘身前攤位驟然被一舉轟碎，無數被炒至外皮顏色紅黑的糖炒栗子瞬間在空中四散激射而出！
而就在這無數四散橫飛的糖炒栗子中，公孫大娘身體也是瞬間騰空飄飛。
連帶著她身下裙襬一起，她就像是天邊的一朵雲彩般，一瞬間就直接向後輕飄飄飄蕩出六七丈距離。
與此同時，就在這般飄然過程中，公孫大娘甚至還猶有餘力向謝安進行還手。
她於半空中將雙手衣袖翩然舒展，而後朝著身體附近那些四處散落激射的糖炒栗子直接就是用力一揮。
一瞬間，半空中那些原本只是平常街頭吃食的糖炒栗子，它們當即搖身一變成了一道道飽含毒素的殺人利器朝著謝安渾身要害位置飛速爆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