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一聽,氣得笑了,“你覺得這是一件美事?你食君之祿,不曾忠君之事,國家危難之際,你身為近侍之臣,一句話都不說,你覺得自己很聰明,做得很對?”

朱棣嗤笑道,“朕並不厭惡那些忠心於建文的人,而是厭惡那些引導建文敗壞祖宗家法的人,你們昔日為建文臣子,忠心於建文,今日為朕的臣子,忠心於朕,也不必這麼曲自遮蔽,更不必將可恥之事,引以為傲!”

李貫羞得滿臉通紅,也嚇得瑟瑟發抖,解縉和胡廣跪在一遍,冷汗滴滴答答地落下來,後面的話就再也說不出來了。

解縉卻不甘心,但他也不是盡傻,被朱棣從大殿裡,攆出來後,他也意識到了朱棣對四皇子有多疼愛。

而眼下,他們既然已經走出了這條路,不可能再改弦更張,論起功勞,四皇子那些奇巧淫技真是算不得什麼,要說祖宗家法,還是大皇子繼位的可能性更大。

朱棣將人都攆走後,想到要讓人去把朱高燨喊進宮來,但想了想,決定還是自己親自去一趟,不知道老四這大明帝國學院究竟如何了?

黃儼忙服侍朱棣出門,他有心要讓人去給朱高燨遞信,卻又非常害怕,朱棣吩咐江保,“你在宮裡做什麼?怎麼不見你在老四身邊服侍?”

江保一聽這話,幾乎跳起來了,“奴婢有罪,奴婢這就去服侍四殿下。”

朱高燨正在給小學生們講課,他的手上是一張自己寫的數字,從1到100,他正在教學生們識數,而後邊坐了一排,全部是他機械班的學生,和這些娃娃們坐在一起,那些昔日想要金榜題名的才子們也不覺得丟人。

而娃娃們居然能夠坐在才子們的前面聽課,一個個得意得不得了,學起來勁頭十足。

“這是什麼位?”朱高燨站在講臺上問道。

“個位!”

娃娃們回答的聲音非常整齊,其中有一道聲音脆生生的,正是坐在最前面,個子和年齡都最小的盛棠,她虛歲不足六歲。

朱高燨本來只收六歲以上的孩童,且只收男孩子,誰知這孩子喝了一劑藥退燒之後,就跪在了朱高燨的屋子前,朱高燨一開始不搭理,想著男孩子肉皮實,也不想妥協。

誰知,他聽狗兒說,這孩子是個女孩子,只不過,兄妹二人很機靈,因在外頭乞討,所以對外一直說,盛棠是弟弟。

若是女孩子,朱高燨便沒有這麼狠的心了,他堅持到了半夜,讓珠兒將盛棠帶進來,很不客氣地道,“我最討厭別人威脅我,你有什麼要求,先說說,我能做到,自然答應,不能做到,你和你哥哥明日一早就走。”

這小姑娘不怕,抬起頭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晶瑩剔透,洗乾淨的臉嬌嫩得如同早春剛剛抽出的嫩芽,“殿下,我聽說你答應我哥哥去讀書,我也想讀書,我求你,就是想讓你收我當學生。”

“為什麼?”朱高燨問道,“哪有女孩子進學堂的?”

“為什麼不行?以前沒有女孩子進學堂,難道不能從我開始嗎?”盛棠年紀雖小,可也是有過人生最慘痛的經歷,她曾經眼睜睜地看著爹爹渾身潰爛而死,她曾經一覺醒來,看到孃親吊死在屋簷下,她也曾經被嬸嬸誣陷她偷吃,叔叔誣陷她哥哥盜竊,她早就明白,這世上只有自己才能為自己爭取。

朱高燨被一個孩子問住了,他眉眼低沉,看著這孩子良久,點點頭,“你現在還小,那就先跟著你哥哥他們在教室裡學習,等你大一些了……”

“殿下,你能不能就當我是個男孩子?我不想做女孩子,我要向那些大哥哥一樣,以後造很厲害的機器。”

“隨你!”朱高燨素來不是會為別人把控人生的人,他朝珠兒道,“把她帶下去。”

此後,朱高燨便看到,這小姑娘成了附小班上的學霸,最刻苦,最認真,別人玩她從來不出去玩,把老師教的都學會了,她就練字。

方孝孺也很感念這孩子的身世,手把手地教她寫字,親筆寫了法帖給這孩子臨摹。

朱棣在教室外面站了良久,他看到教室裡的孩子們學得熱火朝天,而黑板上寫的都是他不認識的字,他側頭問狗兒,“那都是些什麼?”

“回皇上的話,那些都是阿拉伯數字。“

阿拉伯又是什麼鬼?朱棣不知道,也懶得多問了,問狗兒,“盛庸的一子一女是哪兩個?”

盛昭感覺到外面站了一個人,他眼角餘光看過來,見狗兒對這人無比尊敬,又看這人的年紀,他便猜到了是誰,緊張得渾身冒汗。

若是當今降罪下來,他和妹妹該怎麼辦,是不是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朱高燨看到了盛昭的異樣,朝窗外一看,見是他爹來了,他也有些無語,道,“下課!”

放下了粉筆,出了教室門,拉著他爹就往外走,“爹,您想兒子了,讓兒子回宮去就是了,您來做什麼?”

“爹來看看你也不行嗎?”朱棣沒好氣地道,倒也沒有反對,跟著他兒子往前走,道,“你不是一直說電,到底是什麼?給爹瞧瞧!”

“您既然來了,兒子自然是要給爹展示一番的。”

說著,朱高燨便將他爹帶到了實驗室,準備喊人過來轉動轉子,朱棣道,“把盛庸的兒子喊來,讓朕瞧瞧吧!”

是“朕”,而不是爹。

朱高燨便明白他爹的來意了,笑了笑,朝身後的狗兒點了點頭,狗兒很是擔憂,但還是不得不去了。

“爹,您怎麼又有閒功夫操這心了?”朱高燨笑著討好他爹,“又是誰在您跟前說了什麼?”

朱棣又氣又惱,都到了這份上了,小兒子還敢和他嬉皮笑臉,看來,他平日裡的確是太寵這老么了,“閒工夫,你覺得你爹閒工夫很多?那你跟爹說說,你為何要收養盛庸的兒女?”

“這個……”朱高燨其實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覺得,小孩子,自己這兒也不多這兩張嘴,李謙既然把人帶回來了,他又攆不走,那就不走好了。

“一會兒等人來了,爹說如何處置就如何處置好了。”

一句話倒是把朱棣說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父子二人陷入了少有的沉默之中。

盛昭進來的時候,同手同腳,差點被高高的門檻絆了一跤,他不敢抬頭,跟在狗兒的身後走了過來,隨著狗兒行了跪拜禮。

“起來吧!”朱棣盯著眼前這個如同豆芽一般的孩子,他冰冷的心裡,起不了波瀾,倒是朱高燨朝盛昭招招手,“你過來,幫個忙!”

盛昭緊繃的情緒這才稍微有些鬆快,他走了過去,按照朱高燨的吩咐,雙手握住了轉子上面接出來的輪盤,“轉動,不讓你停,你就儘量不要停。”

“是!”盛昭咬著牙,答應了一聲,開始轉動起來了。

燈泡亮了,朱棣看到了傳說中的電,朱高燨只當沒看到他爹的不悅,如常地給他爹講解,“爹,您看到的只是光,不是電,真正的電流,以眼下我們現有的手段,是看不到的。”

“用什麼才能看到?”朱棣問道。

“有一種儀器叫萬用表,可以測電流和電壓,兒子也正準備做。”

“你說的熱電廠呢?什麼時候完工?”

“今年年底吧,兒子加快進度。”朱高燨心知有異,但也不多問。

父子二人說話,盛昭依然在拼命地轉動,他到底是個孩子,在外流浪,乞討,食不果腹,衣不蔽體,身體素質本來就不好,不多時,就已經力乏。

他的動作一慢下來,那燈泡就暗下來了,他只好再次拼命地轉動,不多時,額頭上就爆出了汗珠。

朱高燨看到了就當沒看到一樣,朱棣也看到了,別開了眼睛。

狗兒低著頭,只當自己是個木樁子。

屋子裡再次只傳來轉動的聲音,燈泡明明滅滅,不一會兒,不堪重負的鎢絲髮出了一道掙扎的“呲熘”聲音,便壽終正寢了。

朱棣吃了一驚,朝盛昭看去,盛昭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依舊拼命地轉動,卻看到燈泡怎麼也不亮起來了,他嚇得渾身哆嗦,卻不敢停,使出了吃奶的力氣。

朱棣終於看不下去了,他揮揮手,讓狗兒將盛昭帶下去。

他也很疑惑,這孩子不是小兒子收養的嗎?看到這孩子如此,小兒子居然都不幫忙求個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說,他收養這孩子,並非有心,實際上,他正是如同方孝孺所說,他對這個世道並沒有太多的熱忱?

“這孩子,你是打算養在身邊,還是怎麼回事?你若想留下來,跟爹說一聲,爹又不是不答應。”

朱高燨的眼底閃過一道冰寒,果然,應當是誰在爹面前告了他一狀,他笑了一下,抬起頭來,扶著他爹出門,“爹,兒子身邊,去留隨意,這兩個孩子既不是兒子帶來的,兒子也不多這兩雙快子,什麼時候他們想走了,走就是了,兒子也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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