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將望遠鏡遞給朱權,“十七弟,借你吉言,北平城安然無恙!”

他語氣裡不由得帶著濃濃的得意,朱權接過了望遠鏡。

這一路,朱棣時常用這個玩意兒,朱權並不知道是什麼。他有些怕出醜,便學著朱棣的樣子,將兩隻眼睛籠在上面朝外一看,正好對上了一個長長的炮筒,黑黢黢的炮口近在眼前。

朱權嚇了一跳,忙挪開,看到了北平城上守著槍的燕軍,黑色的槍口也正對著自己,他渾身不由得冒了冷汗。

此時,北平城裡,朱高燨再一次坐在他父親的王座上,少年長了一張稚嫩的臉,但眼睛裡卻少了少年應有的稚氣,而是有著成年人都少有的冷靜。

似乎,城外圍著的不是五十萬大軍而是五十萬螻蟻。

“父王這個時候應當已經回到了北平,眼下大軍壓城,一來,我們很難出去,其次,就算出去了,也很難找到父王。但,軍火不得不運送出去,這就要勞煩三哥了。”

朱高燧愕然,開什麼玩笑?他有證據懷疑四弟是想透過這種方式弄死他,城外圍得鐵桶一般,讓他就這麼領著人出去,給爹送什麼軍火?

朱高燨看向朱高燧,目光中的堅毅,令朱高燧說不出反對的話來,“我會用大炮在前面為你開路,另外,安排一一個百戶所的衝鋒槍護送你們出城。”

朱高燧還能說什麼呢?別說朱高燨已經為他安排得如此妥當了,哪怕朱高燨什麼都不做,他也不得不給他爹送軍火啊。

朱高燨這是佔了大義。

他會記住這一天!朱高燧狠狠地想。

建德門被緩緩開啟,守在外面的南軍躍躍欲試,卻就是不敢靠近,瞿能見此,領著武將,用刀逼著南軍們靠近,就在這時,一發炮彈從南軍的頭頂飛過,墜落,爆炸,緊接著便是一陣鬼哭狼嚎的聲音。

瞿能不敢置信地看著城牆上,冒著青煙的炮筒,他的目光緩緩移動,從城牆到爆炸的地點,目測距離約有五里遠。

這意味著什麼?

而就在這時,又一枚炮彈落在了他身前不遠處,瞿能幾乎本能地就從馬上翻滾下來撲在地上,他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後背上落下的泥土塵屑還有麾下軍士的血肉斷臂。

後背火辣辣地疼。

瞿能知道,這一場仗,已經沒法再打下去了,面對燕軍的攻擊,他們幾乎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但,眼下,他們還有什麼選擇?

待動靜過後,瞿能騰地站起身來,依舊用刀逼著南軍,“衝上去,你們給老子衝上去,仗打輸了,你們一樣別想活!”

南軍猶豫著,趔趄著朝前,炮火無情地掃蕩著建德門前的這片空地,朱高燨的炮火,將南軍的包圍圈輕易地撕開了一道裂縫。

裂縫在南軍的逃竄下飛速擴大。

城門內,朱高燧愕然地看著運送軍火的大車,這些鐵疙瘩,頭頂上冒著氣的到底是什麼鬼?

朱高燨則和駕駛員們一一告別,“慢點開,不要著急,開著開著就熟練了,這開車啊,就是個熟練活。”

坐在拖拉機上的軍士們,人人都興奮不已。

這和後世一樣,妻子是大老婆,買一輛車就是小老婆,有的男人娶妻的時候都沒怎麼興奮,或許還帶點不情不願,娶“小老婆”的時候,那是一個興奮,能高興得幾日幾夜都睡不著。

等車拿到手了,白天開,晚上也想開一夜。

“我懷疑你在開車,我沒有證據”或許,裡頭的“開車”就是這麼來的,和大老婆開車哪有和小老婆開車刺激呢?

此時的燕軍駕駛員們也一樣,坐在高高的駕駛位上,如同屁股底下坐著的是皇位。

領頭的朝朱高燨揮了揮手,“四王子,放心,我等都已經開過了,保證穩穩當當地把這些軍火送到王爺的軍帳!”

“好,拜託各位了,多多保重!”朱高燨和眾人揮手告別。

那軍士關上了厚厚的玻璃窗戶,換了檔位,一腳油門踩下去,拖拉機突突突地朝前開,後面的拖拉機也都跟上,速度雖不快,但比起馬車來,載重量還是要大多了。

這是最簡易版的拖拉機了,但用的是三缸,燒的是提煉過的柴油,車頭上冒著滾滾黑煙,出城門的時候,南軍不知道這是什麼,如面臨鬼魅,雖舉著刀,兩腿發軟,面色蒼白,額頭滾汗,哪裡還有戰鬥力?

哪怕建德門的城樓上,大炮已經停止了轟炸,南軍也依然不敢上前半步。

瞿能換了一匹馬,馬兒一聲嘶鳴,刨著後蹄子,焦躁不安,他不得不放縱馬兒往後退了好幾步,眼睜睜地看著這些奇怪的鐵疙瘩鉦鉦鉦地朝前滾動。

朱高燧領的人很快上前來了,他領的這一百多人騎著馬,人人手裡端著衝鋒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兩側的南軍。

“上!”瞿能一見還有活人出城,城門還大開著,他哪裡捨得放過這樣的機會,大喊一聲,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面。

“開槍!”朱高燧雙目圓瞪,扣動了手上的扳機,狂亂的子彈飛射出去,衝過來的南軍還沒醒過神來,已經死傷了一大片。

火力之勐,令人肝膽俱裂。

瞿能雙膝跪在地上,口中噴出血來,他不敢置信地看著耀武揚威過去的燕軍,低吼一聲“黃子澄,齊泰,國之大賊!”

話音未落,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運送軍火的車已經開出了十里地遠,建德門緩緩地闔上了。

從開啟到再關上,其中整整一個時辰,南軍不敢靠近半步。

朱高燨站在城樓上,望著遠去的車隊,目光凝重。

這是一次豪賭,賭的就是南軍不敢拿命來填,否則,憑他們一百多號人,要把這麼多軍火運到他爹的手中,一旦這些南軍不怕死地衝上來,屍體壘著屍體地搶軍火,朱高燨便成了燕軍的罪人了。

一直到此時,他才鬆開了手,十根指頭關節疼得厲害,滿手都是冷汗。

“走吧!”

起風了,揚起了朱高燨身後的斗篷,他轉過身,招呼大哥一起下城樓。

朱高熾如牽線木偶一樣,聽了四弟的召喚,兩個內侍架著他往下走。

看著朱高燨的後腦勺,朱高熾只覺得,自己從未認識過這個與他一母同胞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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