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氏的眼前似乎出現了將來她被封后的情景,又想到故國已經不復存在,她咬了咬牙,“只要姑姑能夠幫到我們,殿下絕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她挑眉朝臨安看去,“姑姑且想一想,方孝孺曾經是什麼人,如今他又是什麼人?他的兩個兒子也跟著享受了大明最優越的教育資源。還有寧國姑姑,我就不說了。”

寧國的情況,才是臨安最無法接受的。想梅殷是什麼人?他曾經是太祖高皇帝最為器重的人,乃託孤重臣,建文三年,梅殷三十萬大軍鎮守淮安,最後卻在京城被破之後,他才後知後覺地得到訊息。

臨安一直懷疑,梅殷到底是真不知道朱棣破了京城,還是假不知道朱棣破了京城?他這份後知後覺,也不知道梅殷自己是怎麼想的,他難道就不怕後世文人會用筆尖將他的祖墳戳破,將他的嵴梁骨戳彎嗎?

“我們運氣不好!”

太祖高皇帝一共十六個女婿,哪一個女婿沒有仗著皇親身份違法亂紀,謀取私利。梅殷之所以沒有,是因為洪武二十三年,梅思祖全家因為受胡惟庸桉牽連而遭了滅族之災。

梅殷身為梅思祖的侄兒,若不是尚了公主,必然要被波及。

他能不害怕嗎?還敢仗著皇親身份違法亂紀,謀取私利嗎?

梅殷謹小慎微,最後才能得了太祖高皇帝的賞識,臨終託孤,手掌三十萬大軍,最後卻在朱棣破城的時候,裝了個眼瞎。

這樣的人,最後居然還能得到朱棣的重用,而自己的丈夫,卻僅僅因為茶馬桉,最後落得身首異處。

臨安想到自己,這麼多年,父皇為什麼要將公婆家殺光宰絕,天底下,誰還不清楚。胡惟庸桉,本來就是一樁莫須有罪名的桉,當年建文帝對她們這些姑姑們極為刻薄,臨安自然不會向朱允炆提任何要求了。

可朱棣不同,他是哥哥,她們同一年出生,自小一起長大,難道說還沒有情分嗎?

臨安也曾向朱棣請求過,想要朱棣幫駙馬一家說句話。

“駙馬一直到現在都不敢出門見人。一家子人都死光了,只剩下駙馬,身上還揹著罪名。”臨安吸了吸鼻涕,用帕子將眼淚擦拭一下,“若是老大能夠給句準話,李家一家子的命就交到老大的手裡,將來,老大興許能活,我們活不活都無所謂了。”

“姑姑這說的是什麼話,同是兄弟,哪怕我們什麼都不做,將來也不會有活路。”韋氏道,“不知姑姑想要殿下如何給句準話。”

“他親自來見我,當著我的面發誓,將來必定會兌現諾言。”臨安抿了抿唇,儘量忍住眼淚,“不是我信不過老大,而是朱家男人的心,你也看到了,都太狠毒了。”

當年她父皇殺起人來,是什麼都不顧。到了朱允炆,瞧著是個溫文爾雅的,可實際上,骨子裡也都是冷漠到刻毒,連親情都不顧。

她的兄長從侄兒的手裡把皇位搶過來,這些年不曾大開殺戒,對妹妹們雖然還不錯,但也僅僅限於與他一母同胞的。自己和他畢竟是隔了一層肚皮。

駙馬這些年活得如同行屍走肉,她看在眼裡,疼在心上。

“姑姑的要求我會轉達給殿下,至於殿下來不來,我就不知道了,要看殿下是如何安排的。”

韋氏打心眼裡是瞧不起這位大姑姑的,用朱高熾的話說,便是心太貪了點,哪一朝一代的皇帝沒有殺過功臣?是皇帝想要殺嗎?不都是那些功臣們功高震主,才不得不為之。

父皇即位之後,大姑姑請旨要求回京,父皇應允了,她居然還不知足,還想朝廷為李家平反。

若果真如此,那太祖高皇帝的臉往哪兒放?不是明擺著告訴世人,太祖高皇帝就是要殺功臣,是怕功臣們造反嗎?

等韋氏離開後,駙馬李祺從偏殿裡出來,他穿了一身白色的長袍,腰間幾十年如一日,用一根麻繩繫著,他因為常年不見陽光,膚色雪白,眼底的青色卻很重,眼神陰沉,看著就像是從地獄裡走出來的惡鬼。

“她不答應嗎?”李祺幽幽地問道,眼角餘光朝門口掃了一眼。

臨安忙起身迎了過去,手覆在李祺單薄的胸膛上,關切地問道,“相公,你出來,怎麼不多穿一點?這麼冷的天,要是凍了怎麼辦?”

李祺兩眼望著屋頂的承塵,“公主,我已經是這世間多餘的人了,我活著,只會增加我的罪孽,讓父母親人在黃泉下都不得安生,他們會望眼欲穿地等著我,為他們平冤昭雪。”

“我李家,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啊!”李祺嘆息一聲,深深地閉上了眼睛。

臨安撲在他的身上哭起來,“相公,會成功的,我們會成功的。我們已經回到了京城,一定會成功的。明天,我明天去求一求皇兄,他若是不答應,我就再去找朱高熾,我不信,朱家的男人都這麼絕情。”

李祺的手如同一陣微風一樣撫過臨安,他扯起唇角笑了一下,笑容不達眼底,反而顯露出一絲陰冷來,“很好!如此,你才有資格入我李家的祖墳。”

臨安沒有去問,李家還有祖墳嗎?她只記得,她的夫君,駙馬,當年是金陵城中最鮮衣怒馬的少年,權貴之子,功臣之後,文武兼備,曾經是多少閨閣女子夢中的良人。

如今,卻成了這樣一副不人不鬼的樣子。

她知道,她的夫君生不如死,而這一切都是她朱家帶來的。

兵部大堂裡,提審朱高燨,前來旁聽的權貴大臣們將大堂裡擠得水洩不通,雖已入深冬了,茹瑺和夏原吉坐在首座,一身官袍,並沒有穿羽絨服,卻熱得滿身都是汗。

茹瑺抬起袖子沾了沾額頭的汗水,問坐在堂下的朱高燨,“四皇子殿下,您全部都招認了嗎?”

不等朱高燨說話,宋禮便豎起兩道眉毛,不滿道,“茹大人,這說的是什麼話?殿下方才就說了在帖木兒汗國做了什麼,哪一條哪一款犯了我大明的律法,什麼招認不招認?”

茹瑺氣得鬍子都在抖動,這廝可真是會討好賣乖,難道這是他願意的嗎?

平江伯卻是呵呵一笑,道,“宋大人,這可是在刑堂上。您這麼激動,讓茹大人和夏大人怎麼還往下審下去?”

朱高燨抬眼朝平江伯陳瑄看去,他閉了閉眼,歷史上,陳瑄乃是“民感其惠”的好官。

他可以說是貴二代,將門出身,乃陳聞之子。元末,陳聞乃是義兵千戶,太祖高皇帝渡江攻克太平的時候,陳聞率眾歸附。

陳聞乃是入伍較早的一批人了,且是帶兵歸附,早期隨湯和、徐達征戰四方,即便武功天賦不多,但沒有功勞有苦勞,洪武十一年,陳聞以勞苦功高進封成都衛指揮僉事。洪武十四年,陳聞隨傅友德、郭英等名將徵雲南,以軍功升成都右衛指揮同知,世襲。

陳瑄年少時在藍玉軍中歷練,以箭法出名,百發百中,洪武十一年,曾隨藍玉從徵西番叛亂。

洪武二十四年,陳聞致仕,陳瑄襲父職,二十五年,藍玉徵越嶲、建昌土司月魯帖木兒。隨後的洪武、建文年間一直征戰西南,也算的上是身經百戰了。

陳瑄從少年便跟隨藍玉,兩人關係不能說不親密,但“藍玉桉”中,陳瑄未受任何牽連,後至封伯,官運亨通,也算是異數。

朱高燨想說的並非是這些,而是歷史上,陳瑄總督漕運三十餘年,奠定了明清漕運六百年的制度,他建造了天津衛,開鑿了清江浦,這些,無一不是彪炳史冊的功績,也贏得了百姓的讚頌,成為“民感其惠”的好官。

當然,這些是歷史的記載。

朱高燨在舉薦浚通河流人選時,之所以沒有選陳瑄,一是因為陳瑄乃是武將,而浚通河流在實在是沒有人選時,儘量用專業人才;其次,朱高燨對陳瑄是如何躲過了“藍玉桉”一直存疑。

陳瑄半輩子都在西南征戰,可是,靖難之役關鍵時刻,朱允炆卻晉升他為正二品的右軍都督僉事,讓他執掌京師江防。

燕軍一路南下抵達南京浦口,陳瑄不發一箭一失率領水師投降了燕軍。

也因此,朱棣大封靖難功臣,陳瑄以“默相事機之功”被封為平江伯,歲祿千石,子孫世襲指揮使。

平江伯只是流爵。

陳瑄不滿足於眼前的富貴,希望能夠更進一步?最起碼將平江伯這流爵變成世襲?

宋禮脖子伸得老長,正要與平江伯爭個臉紅脖子粗,卻被朱高燨澹澹的一句話將心頭的火氣給滅了,“不錯,這些都是我做的,我既然做了,也不怕認,至於是不是罪,父皇命三司定罪,便請三司依律而定!”

朱高燨說完,站起身來,環視一圈,“但,我還是希望能夠把話說清楚,不管諸位認不認同,還是希望諸位能夠對本王引以為戒,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諸位或為武將,或是讀書人,均是大明的棟樑之材,父皇的股肱之臣,也請諸位能夠為黎民百姓做個榜樣!”

說完,朱高燨站起身來,團團拱手!

歷史小說相關閱讀More+

開局被逼婚:躺平後攜妻復仇

遊走金魚

英倫狂潮

笨宅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