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平陽侯府的祖墳才被人刨了,皇上就下了聖旨來。

就算是不給他升官,也該是給他一些安慰補償吧。

當然,要是升官,就更好了,這樣,他就更方便的能幫助大皇子登基了。

蘇蘊恭恭敬敬的跪在那,滿心的期待。

小內侍一雙幽怨的眼睛,越過聖旨的邊緣,看了蘇蘊一眼,繼而目光落向聖旨。

哇啦哇啦一通讀。

讀完,蘇蘊驚呆了!

皇上讓他接了定國公的權利。

和塔塔爾那邊共同管理大夏朝的兵馬!

這個權利,簡直太大了!

想都不敢想!

接管塔塔爾的兵馬權!

那他不就位同定國公!

我滴天!

前一瞬,還沉浸在銀錢的鉅額損失的沉重打擊中,悲慟的喘不上氣。

這一瞬,蘇蘊覺得自己抵達了人生的巔峰。

情緒起伏太大,蘇蘊一時間緩不過來。

管事看了蘇蘊一眼,盡職盡責的,卑躬屈膝的,拿了紅包給傳旨的小內侍。

“家裡祖墳被人擾了,蘇大人心情不是太好,您多見諒。”

管事陪著笑,客客氣氣的送走了小內侍。

屋裡。

蘇蘊抱著聖旨,坐在椅子上,極度的歡喜之後,腦子裡冒出了靈魂的質問。

皇上這麼信任他,這麼倚重他,讓他擔任這麼重要的職位,他還要和大皇子一起造反嗎?

就算將來,大皇子登基,能給他這麼高的官這麼厚的祿嗎?

蘇蘊心下搖了搖頭。

不能!

跟大皇子造反為的是什麼,為的就是能位極人臣,為的就是能和蘇掣平起平坐,現在,他實現了。

沒有必要造反了。

聖旨轉手擱在桌上,蘇蘊在地上來回徘徊。

不行,這件事,他得好好想想。

是繼續造反呢還是不造反呢!

芸娘立在院門口,不遠不近的看著蘇蘊,眉心微蹙。

站了片刻,轉身離去。

而此時。

相較鼓樓大街的人聲鼎沸,一條狹長的小巷就顯得格外的幽靜。

巷子中間部位,有一家羊湯館。

破舊的招牌歪歪扭扭的掛在門頭上,羊湯館裡,只有一桌客人。

一個道士,一隻雞。

已經六十多歲的店家看著自己店裡這僅有的一桌客人,使勁兒的揉了幾次眼。

看一眼,一個道士一隻雞,再看一眼,還是一個道士一隻雞。

這真是……

是我老眼昏花了還是這個道士瘋了!

請一隻雞吃飯?

這是什麼世道!

當真是活久見!

面前的炤裡,煨著羊雜。

老店家掀開鍋蓋,在濃濃的熱氣中,舀了兩碗羊雜湯,撒了些早就切好備在那的蔥花和香菜,顫巍巍的端了過去。

一碗羊雜湯端給道士,老店家到還穩得住。

可第二碗羊雜湯推到那隻雞面前的時候,老店家實在忍不住,哆嗦了下手。

“啊呦!”

羊雜湯滾燙,帶著油花兒直接潑到手背,老店家手一縮,眼睜睜就看著一碗羊雜扣了出去。

就在碗失去平衡一瞬,老道士手裡的筷子電光火石間射了出去。

兩根筷子,猶如一個平穩的竹筏,穩穩的接住了要翻倒的碗。

接住一瞬,老道士伸手將碗擺在雞的面前。

雞倒是沒有多大反應,只咕咕的叫了一聲。

那老店家卻是厚重的發沉的眼皮狠狠一跳,震愕看向老道士。

“您……”

老道士和藹的笑道:“手沒事吧?”

老店家搖頭,縮了自己乾枯的充滿褶皺的手,“沒事,沒事。”

道士拿出一錠銀子,“今兒你這家店,我們包了,想要說會兒話。”

店家抖著眼皮,將心頭才湧起的情愫壓了下去,嘿嘿笑著,“用不了這麼多銀子。”

道士就道:“拿著吧,我們興許在你這店裡吃好幾天呢!就當是提前預交了。”

店家猶豫了一下,伸手拿了銀子。

手背上,一道指頭長的刀疤,橫梗在那裡。

雖然年頭早就久遠,可依舊觸目驚心。

道士看了一眼,無聲嘆了口氣。

老店家拿了銀子,默默離開,“要是添湯,叫我,我就在門口。”

語落,關了店門。

門口有一把快要散架的搖椅,他半閉著眼,躺在那。

記憶猶如洪水,衝擊著一個老者早已經沉寂的心。

上一次見有人拿筷子接碗,接的這麼準這麼穩,出手這麼快,還是在宮裡。

那時候,現在的陛下還是個皇子。

宮裡是先帝的宮裡。

他手背有刀傷,端茶倒水總是不夠利索,可先帝用慣了他,他依舊是大總管。

先帝總能一邊照鏡子,一邊用筷子或者毛筆,將他快要打翻的碗或是杯盞借住。

微微半闔的雙眼,渾濁的眼淚縱橫。

多少年過去了……

哎!

先帝最愛吃的,不是御膳房的珍饈美味,是他做的一碗羊雜湯。

心情低落,想吃一碗。

心情愉悅,也要吃一碗。

為了能吃上羊雜湯,先帝甚至在御書房裡修了個密室。

別人的密室,都是用來存放機要物件的,先帝的密室,放著鍋碗瓢盆。

他專門做羊雜湯。

別的記憶,都模糊了,就記得,王召之被問斬那天,先帝吃了一鍋的羊雜。

那一天,整整一天都是陰天,黑壓壓的烏雲壓在頭頂,電閃雷鳴狂風大作,就是不肯下雨,憋得人渾身難受。

先帝從外面回來,黑著臉在書案後坐了半個時辰,就說了一句話,“要吃羊雜。”

一大鍋羊雜湯……

人都吃吐了,還在吃。

一邊哭,一邊吃,一邊吃,一邊哭。

還有一次,就是熹貴妃被杖斃那天。

先帝怕是哭了他一生的眼淚。

……

店裡。

振陽子端著羊雜湯,眯著眼睛,喝了一口。

“這世上,什麼都比不上這碗羊雜湯。”

他對面,鴨鴨翻了個雞眼,低頭去碗裡喝了一口,咕咕了兩聲。

它在定國公府,費盡力氣去尋找定國公家的族譜,怎麼都找不到。

為此甚至燒了定國公家的書房密室,砸了他家的祖宗祠堂,還是一無所獲。

振陽子就去了一次,不僅找到了族譜還找到了一幅畫。

真是討厭!

不過,羊雜湯是真的好喝。

喝一口,全身都通暢。

就是這味道,有些熟悉。

鴨鴨抖了抖雞毛,抬頭咕咕了兩聲,看著振陽子。

振陽子半眯著的眼睛終於睜開成正常的樣子,幽幽一聲嘆息落下,點了個頭,“是他做的。”

鴨鴨轉頭朝大門方向看了一眼,又咕咕兩聲。

振陽子就搖著頭苦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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