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兒！我的兒啊！天殺的……啊！”
這哭天搶地的聲音，正是從顧淵家的隔壁發出的。
“有血腥味。”周禛突然說道。
其實顧淵也聞到了，只是一開始沒當回事。
但是現在聽著哭聲，他隱約察覺到了不對勁。
此時，鄰居家的入戶門是開著的，能看見裡面似乎已經圍了不少人。
正在哭嚎的女人，就是住在隔壁的孫嬸，今年剛四十，性格比較潑辣，是一家醫院的護士長，丈夫專門跑出租的。
孫嬸性格比較強勢，再加上工作不錯，總覺得自己當初算是下嫁了。
這就導致，在生活中，孫嬸隔三差五就會沒事找事，數落自己的丈夫，而她的老公，又是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的人。
就在這個時候，已經能夠聽見樓下傳來的警笛聲。
顧淵知道，這是捕快來了。
跟著一起來的，還有救護車。
“看來，是出事了。”周禛沉聲說道。
葛菲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譏諷道：“謝謝你啊，你不說，我還真看不出來呢。”
顧小雷看了看顧淵，小聲說道：“不會是趙三水死了吧？”
趙三水，就是孫嬸的兒子，本名叫趙淼，剛剛十八歲，今年高考，但是成績並不理想，總分211分，還嚷嚷著不知道選哪所211，被二嬸當笑話在飯桌上提起過。
顧淵站在門口，朝著裡面張望著，恰好看見樓下的王大爺出來。
對方搖著頭嘆著氣，揹著小手。
“王大爺，這是怎麼了？”顧淵趕緊拉住，小聲問道。
王大爺抬起頭，看了顧淵一眼，嘆著氣說道：“你孫嬸家孩子沒了。”
“趙淼？”顧淵雖然之前已經猜到，可心裡還是大為震撼，“這好端端的，說沒就沒了？”
“那可不！”王大爺回頭看了眼，看見孫嬸還在哭嚎，才壓低了嗓子說道，“邪門著呢！那孩子，竟然是在家裡被活活燒死的！”
顧淵眉頭一皺，說道：“這不對吧？這看著也不像起火的樣子啊。”
“要不怎麼說邪門呢？”王大爺幽幽道，“家裡什麼都好好的，一點痕跡看不出來，就是孩子被燒死了，身上沒一塊好肉，120來了都沒意義。你說這怪不怪？”
周禛和葛菲交流了一下眼神。
“彙報一下。”葛菲說道。
周禛“嗯”了一聲。
顧淵已經品出一些不尋常了。
他讓顧小雷先回家，然後問葛菲。
“是有妖物嗎？”
“聽著是這麼回事，不過還不好說。”
“那你們不進去看看？”顧淵問道。
“先等等。”葛菲說道，“我們現在進去，也得被轟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二叔帶著幾個捕快上樓了。
看到是二叔來處理，顧淵也不驚訝，畢竟這片區域本來就是二叔所在的單位管轄。
葛菲在見到二叔的時候，眼神變了變，不過還是走到跟前，出示了自己的證件。
“我需要跟你們一起進去。”
二叔一點都
不驚訝。
身為捕頭，平日裡沒少遇到這樣的事情，雖然談不上習以為常，可接到報案的時候，他就知道有些蹊蹺。
“你們鎮妖司的速度倒是挺快的。”二叔沉默片刻，看了看顧淵，“還是說，你們之前就和顧淵在一起？”
葛菲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
顧淵覺得有些奇怪。
二叔平日裡也算是那種與人為善的性格，可他對待葛菲的態度，卻帶著幾分敵意。
緊接著，二叔又說道：“這裡是江北區，應該不歸你們管吧？”
葛菲的火氣似乎也有些上來了，譏諷道：“這麼說，顧捕頭如果在外地，就算是遇到有人搶劫，也會裝作看不見？畢竟，那不是你的轄區。”
雖然現在被懟的人是自己的親二叔，但是顧淵覺得葛菲說的很有道理。
“哼……”
二叔沉默許久，也說不出一句話，於是也沒搭理她，直接走了進去。
葛菲和彙報完情況的周禛跟著進去了。
顧淵直接一波渾水摸魚，也溜了進去，二叔雖然看見了，不過也沒說什麼。
走進屋子裡。
看著烏泱泱一群人，二叔對此並不滿意。
“哎！老嫂子，可別哭了，老顧來了！”有人提醒道。
孫嬸聽到這話，哭的更大聲，趕緊衝到二叔跟前，拉著二叔的胳膊，身子一軟就攤在地上，發出歇斯底里的哭喊。
“老顧啊！我兒子……我兒子才剛剛成年啊！他不能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啊！”
事實上。
孫嬸的性格的確不好，經常和樓上樓下左右鄰居發生衝突。
就比如王大爺，就因為一個曬被子的位置，孫嬸就敢打一盆水潑在王大爺的被子上。
天天敲樓上門，說他們家聲音大。
又天天在家裡跳繩減肥，讓樓下睡不好覺。
就算是二嬸，也和孫嬸吵過架。
可此時此刻，這些瑣碎的矛盾也不算什麼了。
看著孫嬸幾乎崩潰的模樣，這些街坊鄰居可以完全共情，畢竟家家都有孩子，都是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結果剛剛撫育成人就這麼沒了，換做是誰都得覺得天塌了。
“孫姐，你先起來。”
“是啊，孫姐，你這樣，老顧都沒辦法工作了。”
“小孫啊，小顧都來了，肯定能把事情調查清楚的。”
在鄰居們的安撫下，孫嬸才重新回到沙發上坐著。
這時候，顧淵已經在屋子裡看到了趙淼的屍體。
其實顧淵對趙淼的印象一直都不是很好。
學習成績不行，高中了還蹲在小學門口搶小學生錢，逃課上網，非禮過女同學，甚至被二叔抓過，結果孫嬸又哭又鬧，因為當時年紀小，就是批評教育。
因為趙淼比顧小雷大，在顧小雷初中的時候，他還帶人欺負過顧小雷。
顧淵也不是好脾氣的人，看到哭哭啼啼的顧小雷，當場就拎著皮帶把趙淼抓進巷子裡抽了一頓。
此時的趙淼，身體完全被燒焦了，120的人過來看一眼搖搖頭走了。
法醫正在仔細檢查著，而葛菲和周禛也走了過去，似乎是在尋覓著什
麼。
就在這個時候。
一箇中年男人突然走了進來。
他穿著一件灰色的短袖，五短身材，談不上好看，也談不上難看，就是一張大眾臉，雙眼泛紅，目光卻沒有焦點。
“老趙，節哀啊！”
“老趙，去看看孩子吧……”
一些鄰居忍不住寬慰著。
他有些寬鬆的褲子上，還掛著一大串鑰匙，沉甸甸的。
孫嬸還在哭嚎，他卻沒有看一眼，只是走進屋子裡，看著躺在床上的趙淼。
他就站在門旁邊，不敢靠近，甚至都不敢發出一丁點動靜。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倒出最後一根，將煙盒緊緊攥在手裡，手臂哆哆嗦嗦。
突然。
他轉身就走。
“哎，老趙！你去哪啊！”
“老趙！你還不趕緊安慰安慰你媳婦！”
有幾個鄰居想要攔著老趙，卻被他一把推開。
一箇中年男人嘆了口氣。
“老趙是接受不了吧……”
“哎，讓他一個人靜靜吧。”
顧淵看著門口，沒有說話。
二叔神情嚴肅，帶著同事們檢查著每一個角落，想要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顧淵突然想到什麼，將MP3從口袋裡掏出來，插上耳機。
就在他準備詢問什麼的時候，眼前的窗戶突然有什麼東西閃過。
“砰”的一聲。
他臉色一白，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一群人趕緊衝到陽臺上。
“老……是老趙！”
“這……這怎麼跳樓了？糊塗啊！”
“快，快打120！他們應該沒走遠……”
一群人趕緊往外衝。
孫嬸眼睛一黑，暈死過去。
周禛和葛菲，也是一臉驚愕。
這……
這就跳樓了？
二叔沒走，只是站在顧淵身邊，一隻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過了一會，一個捕快過來。
“隊長，人是從樓頂往下跳的，腦袋著地，就是不想活了。”
二叔點點頭，沒吭聲。
顧淵轉臉看著他，嘴唇微微顫抖著。
“二叔，趙叔他……”
“沒盼頭了。”二叔握住他的手臂，輕聲說，“以前日子難熬，婚姻不幸，好歹還有個念想，現在，念想也被掐斷了。”
顧淵只覺得後背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