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顧淵有些緊張的模樣，吳寧哈哈笑了起來，順著顧淵的目光看了眼，然後揮了揮手。
“熊哥！”
一個身形魁梧的男人，抬起頭看到吳寧，臉上綻放出了笑容，吆喝道：“小吳啊！過來喝完羊湯啊！”
“不用了，等回頭的，我帶我朋友過來嚐嚐！”
“得嘞！”
吳寧看向顧淵，說道：“不用在意這些，繼續走吧。”
顧淵有些驚訝，現在也慢慢冷靜下來了。
“斬妖城中，竟然還有妖物生活？”
“嗯……怎麼沒有呢？”
“好好說話！”顧淵臉一黑。
吳寧笑著說道：“斬妖城中的妖族數量是不少的，就像你之前說的，人有好人壞人，妖族也是如此，有一些妖族呢，它們就是喜歡平平淡淡的生活，不想打仗，也不想和人族廝殺，我們包容性還是很強的。
而且，在斬妖城的後面還有一座小鎮，那裡都是妖族，它們安居樂業，還幫我們訓練一些妖獸，並且幫助斬妖軍組建了一支強大的騎兵，即便是在山林間也能快速奔襲，這些可都是鍾帥留下來的！”
顧淵恍然大悟，心中也是頗為感慨。
這麼看來，自家那位先生的格局比起自己，可是大了不知道多少。
趁著這個時候，顧淵也提出了心中的疑惑。
“尼羅峰不是已經打下來了嗎？斬妖軍還在斬妖城？”
“不然呢？”吳寧哈哈笑道，“難道斬妖軍全部出動鎮守尼羅峰？怎麼可能呢，就算是妖族，當時也沒這麼做啊！尼羅峰這個地方很重要，斬妖軍攻下尼羅峰，就可以設定一道新的防線，成為我們的緩衝地帶，而從斬妖城到尼羅峰這片區域，斬妖軍同樣可以在此大有作為，補給線也可以繼續拉長，佔據尼羅峰，斬妖軍進可攻退可守……”
吳寧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其實顧淵聽得很認真，但是聽著聽著又有些聽不懂了。
就像是一個曾經的好友，大學後分道揚鑣，去做了一個新的行業，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對方侃侃而談，自己就逐漸有些聽不懂了。
這種感覺還是頗為奇妙的。
在斬妖城中走了大概半個小時的時間，吳寧帶著顧淵停了下來。
這裡的地勢又要高上許多，沿著臺階一直往上走，面前是一幢雄偉的建築，周圍佈防森嚴，就連吳寧也要拿出手令才能帶著顧淵進去。
迎面走來幾個男人，看上去和吳寧頗為熟悉，簡單聊上兩句後，當他們得知顧淵是戚長光的弟子，幾個中年男人的表情頓時愣住，他們看向顧淵，沉默了片刻，行了斬妖軍的軍禮。
等到那些人離開，吳寧才對顧淵說道：“他們都是斬妖軍的中層將領，之前也都參與攻打尼羅峰。”
“嗯……”
“走吧。”吳寧帶著顧淵，繼續往前走。
越過大門，長驅直入，最終來到了後面的一排小樓，在小樓的中間，有一個會館，門口有不少守衛。
“李統帥，現在就在裡面。”吳寧說道。
重新見到李思明，顧淵的心情也有些複雜。
走進會館裡，兩人又被攔住，吳寧剛要拿出手令，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
“讓他們過來吧。”
兩位的守衛立刻讓開。
吳寧看了看前方的男人，又看了眼顧淵，小聲說道：“那位，就是凌橋凌副帥。”
顧淵輕輕點了點頭。
凌橋此刻也在打量著顧淵，眼神中透露
著古怪。
等顧淵走到跟前，凌橋輕咳了一聲。
“顧淵？”
“見過凌副帥。”
凌橋愣了一下，他沉吟片刻，突然說道：“從你的眼神中，我沒有看到恐懼，也沒有看到恨意。”
顧淵疑惑道：“凌副帥何出此言？我們，應該是第一次見面吧？”
“當然！”凌橋哈哈笑道，“但是，我可是凌家的人啊！你不怕嗎？”
顧淵沉思片刻，說道：“但是在這裡，您是斬妖軍的副帥，我對你談不上畏懼，更談不上恨意。”
凌橋收起笑容，輕輕點了點頭。
他走到顧淵的面前，伸出手，輕輕拍了兩下顧淵的肩膀。
“你和凌家的事情，我是知道的，不過，也是才知道，身為凌家的人，有些事情我不好多說，凌峰死也就死了，你和凌家之間的矛盾，我想調和也調和不了，但是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從來沒覺得你做錯什麼，就凌鴻博乾的那些狗屁倒灶事兒，你斷他兩條手臂都是輕的，要我說直接宰了就是，大不了跑到斬妖軍來，我罩著你。”
顧淵有些驚訝地看著對方，實在是不敢相信，對方身為凌家的人，能說出這樣的話。
可很快，他又覺得理所當然起來了。
如果凌橋不是這樣的性格，又怎麼可能來到北疆，並且成為斬妖軍現在的副帥呢？
凌峰他們那樣的人，就算擁有凌橋這樣的實力，也不會這麼做的。
“行了，去吧，我也該去忙了。”凌橋打了個招呼後，便轉身走出了會館。
吳寧幫顧淵推開一扇門，裡面像是一個大的會議廳，而一襲長衫的男人，此刻就坐在會議廳的最後一排座椅上，面色平靜如一口古井。
當顧淵走近時，李思明才慢慢悠悠回過頭，看了看他，笑了一聲。
“胖了點。”
顧淵愣了一下。
他著實沒想到，李思明看到自己說出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樣……
“過來，坐吧。”李思明招了招手。
顧淵沒有猶豫，走到跟前，坐了下來。
吳寧站在一旁，笑著說道：“統帥，那我先去忙了。”
李思明看了看他，輕輕點了點頭。
等到吳寧離開後，偌大的會館裡，就只有顧淵和李思明兩人了。
經過一段漫長的沉默，李思明看了看顧淵，說道：“自己來的？”
“嗯，自己來的。”
“這一路上，感覺如何？”
顧淵認真想了想，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在得到戚長光死訊的時候，顧淵的大腦都是一片空白，現在讓他回想一下，都記不清自己是怎麼上的飛機，又是怎麼專程的列車。
他又說道：“記憶最深刻的是，下了飛機之後乘坐列車，快到的時候，周圍就已經是白茫茫一片，有一種雪國列車的氛圍感。”
李思明輕輕點了點頭：“大多數來北疆的人，都會有這樣的感覺，這個地方很不錯。”
顧淵沒有說話。
他也不知道不錯在哪。
李思明也再次沉默下來，氣氛突然有些壓抑。
也不知道過了好一會兒，李思明才說道：“知道我為什麼在這裡嗎？”
顧淵搖了搖頭。
“在你來之前，這裡舉辦了一場追悼會，按道理說，以戚長光的貢獻，可以直接送回京城，埋在觀龍山，那裡有一處陵園，死後能夠埋在那裡，都是無上的榮耀，不過，戚長光
之前活著的時候，曾經說過，希望自己死後能夠埋在雲城，經過一番討論，我們最終決定，遵從戚長光的遺願。”
“雲城？”顧淵有些驚訝，“為什麼是雲城？”
戚長光本來就是京城人，就算是想要落葉歸根，那也應該還是在京城才是。
李思明解釋道：“你的這位師父，曾經有個妹妹，叫戚雲薇。”
“風起，雲散，見紫薇……”顧淵下意識說道。
“不錯，風起，雲散，見紫薇，戚雲薇，戚雲薇曾經也是個非常優秀的武者，也用刀，不過用的是一把小巧月牙彎刀，實力不俗，年輕的時候，我們曾經一起奔赴雲城，支援當地的鎮妖司，在那裡出現了一隻強大的妖物，但是很不幸，戚雲薇的妹妹戰死了，是我將她帶去的，但是沒有將她帶回來，所以戚長光對我一直都有怨言。”
顧淵深吸了口氣，神情有些複雜。
“戚雲薇埋在了雲城，而戚長光最後的念想，就是希望自己能夠永遠留在那裡，我知道你會來接他，所以這個任務，最終也是能交到你的手上。”李思明輕聲說道，“帶你師父回去，路上小心點。”
“李隊長。”
“嗯？”
顧淵突然站起身，目光銳利。
“我希望，能加入斬妖軍。”
李思明望著他，皺起眉頭，沉默許久，說道：“為什麼？”
顧淵愣了一下。
為什麼？
其實，顧淵也不知道為什麼。
先生常說，自己這樣的人，早晚有一天要來到斬妖軍。
而他自己對此一直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無論是來到斬妖城，還是留在星城鎮妖司，自己都在成長，也都在做一個超凡該去做的事情。
原本他以為，自己提出這個要求，李思明也會欣然答應下來，可現在看來，並不是這麼回事。
李思明說道：“是因為吳寧在這？還是因為你覺得斬妖城的風光不錯，再不然，是因為戚長光的死，對你造成了打擊，你想看看這個地方到底有什麼魔力，值得他付出生命，值得成千上萬的斬妖軍成員心甘情願埋在這裡？”
顧淵聽著李思明的這些話，思考了一會，說道：“可能是因為這些，也可能……都不是。”
李思明站起身，望著他，說道：“不管你是出於什麼原因，但是，我不答應。”
顧淵錯愕地望著對方，脫口而出道：“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先出去吧，我還有些事情。”李思明的情緒有些波動，揮了揮手趕走了顧淵，“讓吳寧帶你去斬妖城的城門上看看，就當是散散心。”
顧淵還想說些什麼，李思明卻重新坐下，閉上眼睛，似乎懶得和他多說半句廢話。
顧淵沉默片刻，轉身走出會館，恰好吳寧就在門口等著，並沒有離開。
“出來了？”吳寧笑著說。
等走到跟前，卻發現顧淵眉頭緊皺。
“怎麼了這是？”
顧淵抬起頭，看著他，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
……
會館內。
一串腳步聲從過道處傳來。
李思明沒有睜開眼睛也知道來的人是誰。
凌橋也坐了下來，和李思明的中間隔著一個位置。
“為什麼拒絕他？”
李思明還是沒有說話。
凌橋眯了眯眼睛，眸子裡閃爍著精芒。
“或許，我應該換個說法，李思明，你……在害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