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成記憶中的父親雖然沉默寡言,但卻是個很要強的人。

從農村走出來在城市裡一路打拼,又拿著錢回到老家種地建大棚,跟城裡許多果蔬超市簽了合同,在村子裡屬於收入最高的一批人,不然的話也沒辦法供楊成一路上大學。

如果沒有五年前的那一場意外,這應該是一本種田文。

相比之下楊成的二叔就有些普通了。

平時就靠種地為生,農閒的時候進城打工。

楊成走進二叔家門口,敲了敲門,一名四十多歲,容貌有些刻薄的女人開啟門,看到楊成一臉的驚訝,一時之間竟然沒說出話來。

“二嬸。”

楊成喊了一聲。

一名面色黝黑,身材略微有些句僂,快五十歲的漢子走出來,驚喜道:“小成,你怎麼回來了?怎麼沒提前告訴二叔去接你呢?”

楊成笑了笑道:“突發奇想回來的,也就沒去麻煩二叔你。”

“快進來,晚上讓你二嬸給你弄點好吃的。”

楊成的二嬸在後面也招呼了一聲,不過面色略微有些不自然。

二叔拉著楊成進屋,屋內竟然還有一個三歲的小女孩,正一臉好奇的看著楊成。

“我和你二嬸一直都沒有孩子,這些年也看了不少大夫,早就已經放棄了,沒想到都到這個年齡了,竟然意外有了。

嬌兒,喊哥哥。”

二叔摸著女孩的腦袋一臉溺愛,女孩卻躲在二叔腳邊,小心翼翼的打量著眼前的陌生人。

“小成,這些年你在外邊過的怎麼樣?”二叔問道。

楊成點點頭:“還算不錯,心結解開了,這次回來準備給我爸媽上柱香,掃掃墓。”

說完後,場面陷入了片刻的沉默,二叔想說什麼,但卻被二嬸拿目光瞪了好幾次。

最後二叔一咬牙道:“小成,你來的時候應該見過那房子了吧?

你這些年都沒回來,也聯絡不上,正好有人要買那房子,我就自作主張賣他了。

那時候剛好生了嬌兒,我也需要錢,這才動了那房子的心思。

現在人家新房子都已經建好了,地是要不回來了,賣地的那五萬塊錢,等我去信用社取出來給你。”

二嬸狠狠的剜了二叔一眼,站起身就要走。

楊成輕輕搖搖頭道:“二叔,這錢你們留著吧,也麻煩你們年年去給我爸媽掃墓了。”

說完,楊成從揹包裡面掏出一萬塊放在桌子上。

二叔愣了愣:“這是做什麼?”

“嬌兒出生我沒趕上,這次回來的急也沒帶什麼禮物,給孩子買點東西吧。”

說著,楊成站起來道:“二叔,給爸媽掃墓之後我就要走了,時間緊急,我就不留在這裡吃飯了。”

看到楊成要走,二叔想要站起來挽留,卻被二嬸給按住了。

再抬頭,楊成卻已經離開了院子。

二嬸拿著那一萬塊,眼睛放光:“哎,你說楊成這些年在外邊做什麼呢?出手就是一萬塊。

聽說撞死他爸媽的好像是個有錢人,是不是賠了不少錢?”

“你說的這是人話嗎!?”

二叔勐的站起來,怒視著二嬸,巴掌揚起來最終卻沒落下。

二嬸卻主動把臉湊過去,潑辣的大罵道:“楊樹林你這沒良心的東西還想打我?

這些我伺候你給你生孩子,為了你老楊家操了多少的心,你現在還想打我?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哎!”

二叔長嘆一聲,捂著臉坐下去,身形更加句僂了一些。

走出門的楊成能聽到屋內傳來的話。

甚至以他現在的精神力,屋內的景象都能絲毫不漏的被他感知到。

對於經歷過復仇生死,兩次輪迴世界的楊成來說,這種家長裡短、亂七八糟的事情貌似已經無法讓他的心境產生什麼波動了。

去村外的墓地給父母上了一炷香,那墓地倒是很乾淨,能看出來是經常有人打掃的。

呆到香燭熄滅,楊成就準備離去,想要找個地方安靜的休息兩個月,迎接下一個輪迴世界。

不過就在他在村口等車的時候,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騎著摩托車路過,突然在楊成面前一個急剎車。

“成子?好幾年都沒見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走走走,喝酒去!

正好明澤也回來了,咱們一起喝一頓!”

楊成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大剛你怎麼還敢騎摩托?小時候騎摩托摔碎了兩顆門牙,是誰說再也不騎了?”

眼前這人是楊成的發小大剛,兩個人從小學開始就是朋友,一直到楊成高中出外面上學,兩個人見的才少了。

大剛一臉驕傲的拍了拍後座:“現在哥這技術可是不同凡響,二環十三郎知道不?哪天帶你去壓彎。”

楊成座上了後座,大剛又給同樣是兩人發小的明澤打了一個電話,三人在村口的小酒館點了幾樣小菜,閒聊了起來。

關於楊成的事情他們也聽說過,但兩個人卻不約而同的沒有去提,只是聊著自己這些年的境遇。

酒過三巡,大剛忽然把酒杯狠狠砸在桌子上,一臉的憋屈。

“媽的!成子你說我當初怕過誰?周邊村子裡的混混哪個敢來找我麻煩?

結果現在呢?被那個王八蛋經理指著鼻子罵我我都不敢還嘴!

要不是有老婆孩子要養,老子高低給他開個瓢!”

大剛從小就身強體壯,小時候跟村子裡的人打架,後來跟其他村的混混打架,在鎮裡面也算是一號人物。

楊成小時候倒是沉默寡言,只知道悶頭學習,所以總被人欺負。

不是他懦弱,而是他知道一旦打架自己會被喊家長、賠錢,導致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加的雪上加霜。

但有一次被欺負的狠了,楊成直接拿鉛筆把欺負他的人腿上捅出個窟窿,三四個人圍著他打,但楊成還是不斷捅過去,直到把鉛筆都捅折為止。

也是那一次,大剛才覺得這個同村學習不錯,沉默寡言的小兄弟有點意思,幫忙把圍著他打的那些人都攆走。

那是楊成小時候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請家長。

雖然賠了人家幾百塊,但他父親卻並沒有罵他,反而帶著他去吃了一頓烤肉,告訴他一番話。

做人要不爭饅頭爭口氣,退一步未必海闊天空,忍一時也未必風平浪靜。

不論什麼時候都不要丟了骨氣,家窮,但人不卑。

從那之後便再也沒有人欺負過楊成,甚至一些人去找大剛的麻煩都要挑楊成不在的時候。

楊成依舊是學校裡面成績優異的好學生,但是校內校外的一些混混卻都繞著楊成走。

有些是聽說過楊成的某些事蹟,有些是不信邪的,吃過大虧,甚至都留下了心理陰影。

楊成給大剛倒了一杯酒,拍了拍他的肩膀。

“心有牽掛,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樣肆意妄為了。”

楊成還沒勸完大剛,一旁的明澤又忽然痛哭了起來。

“我在公司明明是做工作最多的,但為什麼獎金最少的是我,加班最多的是我?為什麼他們都要排擠我,欺負我?我明明沒有傷害過任何人!”

明澤是個帶著眼鏡的瘦弱青年,他從小學習比楊成還要好,一路拿著獎學金考進了211重點,畢業後去了上海工作。

不過明澤從小就性格軟弱且情商低,長大了也是如此,這種性格在公司裡面自然會被人欺負排擠。

但明澤卻不敢辭職。

他父母早年打三份工送他上學,現在全都累出了重病已經失去勞動能力,一家人全靠明澤一個人的工資養活,他怎麼敢辭職?

小時候大剛雖然總是欺負他,讓他幫忙寫作業。

不過一旦有外人敢欺負明澤,大剛肯定第一時間幫他打回去。

但是長大之後,那些人明明沒有對他拳腳相加,但那一言一行卻如同刀子一般,戳的他心裡生疼,喘不過氣來。

楊成又給明澤倒了一杯酒,卻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勸他們。

面對不公,楊成選擇拿起刀走上絕路,以命相搏也要爭那麼一口氣。

但他卻無法勸大剛和明澤也這麼做。

心有牽掛,總是沒辦法豁出一切的。

但偏偏這操蛋的世道里,總是有些人非要把人給逼到絕路,不留餘地。

大剛一口把杯中的酒喝下去,無奈的大罵了一聲:“這狗艹的世道!”

就在這時,小酒館的門被推開,蔡叔四下望了望,衝著楊成三人大喊道:“你們別喝了,不好了!

劉東宏帶著人把小成你二叔還有大剛你爸給打了,要強徵你們家的地呢!”

“艹!”

大剛頓時紅了眼睛,去後廚操起飯店的菜刀就往出走。

明澤擦了擦眼淚,也跟著拿起一把鋒利的水果刀揣進兜裡,跟在大剛後面。

楊成忽然捏住了大剛的手,那股力量讓大剛無法掙脫,不自覺的就把菜刀鬆開。

“劉東宏?就是那個靠著挖沙子發起來就得得瑟瑟的傢伙?

別衝動,你還有老婆孩子,我先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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