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身後沒有護衛，也沒有讓青年跟著。
就連孫甫想要幫忙推一下，也被老爺子輕聲拒絕了。
他伸出枯瘦無比的雙手，按在自己的輪椅木輪之上，力氣雖小，但卻帶著一股不可直視般的堅韌。
蘇羽也微微有些動容。
他生來就在佈滿修士的龍州城長大，自己的家族也有通天境鎮守，從來沒有覺得修煉會有多麼困難。
所以他根本就像想不到，眼前這個老人對於這一條路有著怎樣的渴望和決心。
沈老緩緩的推著輪椅。
“咳咳咳。”
他微微的咳嗽起來，人老了就是如此，特別是他這樣的高齡，牽一髮而便動全身。
周圍的人都緊張了起來。
特別是青年，眼睛裡露出著急，而剛踏前一步。
沈老就目光撇向他，那種在目光中的威嚴，生生的將他的腳步給逼停。
“人老了。”他輕輕的笑了，繼續推著而去。
曾經年少的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咬牙莽撞想要衝進門派裡，只不過撞得滿頭是包。
如今的他依舊想任性一次。
自己親自做完這一切，也許只是鏡花水月，也許沒他想象中那般驚心動魄，但心中那股執念...就像油盡燈枯後的最後一團火，慢慢的燃燒了起來。
老爺子推著輪椅緩緩靠近，沒有人開口阻攔他了，都默默的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距離還挺遠的，要不要幫幫他呢。”蘇羽有些忍不住的開口道。
而這一次第一個搖頭否定的卻是跟在沈老身旁的青年。
“為什麼？”
青年目光逐漸露出複雜的情緒：“其實在半個月前，爺爺就已經重疾復發，我們請了最好的醫師，可卻無濟於事，醫師說最多也就剩一個月多的時間了。”
“起初問爺爺想做什麼，他總是不肯告訴我。”
“而現在我知道了...”
孫甫目光哀嘆。
他已經看得明白了，為什麼老人不願意讓其他人幫助他，這是他內心之中的一股執念。
蘇羽也神色慢慢黯然。
他也知道老者為什麼要這麼做，因為他化靈境能感受到老人的氣息，在靠近那窺心石的同時，在逐漸消散。
“老爺子...是靠執念撐到這裡來的，如今已在眼前，他也算是了結了自己的願望。”蘇羽輕輕的嘆了口氣。
青年目光不忍，氣氛悲憫。
而還在推著輪椅的老人，此刻似乎感覺到了什麼。
“看來...自己堅持不到...那個時候了...”
他目光平靜，輪椅比之前速度更緩，因為他的氣力在慢慢變小，身體也開始無力起來，一股從肉身襲來的睏意與虛弱讓他知道自己或許已經走到了人生的盡頭。
沈老宛如看到了自己油盡燈枯，嘴角卻漸漸的露出笑意。
“沈老爺子....”
孫甫有些哽咽，青年更是滿眼通紅，不忍的撇過頭去。
周圍認識沈老爺子的普通人，也都默然的低著頭。
終究...
沈老爺子安詳的坐在輪椅上，望著不到十步的窺心石和無上宗山門，他閉上了眼睛，意識漸漸模糊起來。
還是沒能.....
.....
這時。
輪椅忽然穩如磐石，就好像有一隻有力的大手在其後按住。
“路不好走啊，老爺子。”
一道溫和帶著笑意的聲音出現在意識模糊的沈老耳旁。
沈老緩緩的睜了開眼，滿是皺紋的臉上本來是對死亡的淡然，眼前卻有些發愣。
因為他看到了一個模樣清秀、身姿挺拔的年輕人，正站在輪椅後面。
“你是....”沈老斷斷續續的開口。
“無上宗掌門，陳江河。”這個年輕人淡然而笑。
沈老喃喃道：“無上宗...掌門？”
他壓根沒想到會這麼的年輕。
“你想去體驗一下嗎？”陳江河的聲音輕輕的傳來。
沈老順著陳江河的目光，微微看向前面的那顆窺心石。
他神色露出喟然，嘆道：“我...已經要....”
陳江河伸出手，一股盎然之意的靈氣波動在他手掌中游動，然後被他靜悄悄的拍進老爺子的身軀之中。
“無論如何，都到了這裡，不是你自己說的嗎...這條路你一定要試一試。”陳江河輕輕的開口說道。
沈老神色繼而一愣，笑道：“...沒想到，倒是我自己...猶豫了...”
“那，走？”
“走。”沈老深呼一口氣，目光卻慢慢從渾濁恢復清明，彷彿重新燃燒了起來。
這個年輕人...有種魔力，讓人信服的魔力，即便他從商數十年都未曾有過如此的感覺...就好像自己重獲新生？
眾人發呆的看著陳江河推著沈老的輪椅，朝窺心石中而去。
“什麼情況，這年輕人剛剛是怎麼出現的？”
“這就是無上宗的掌門嗎？”
“好年輕...”
......
陳江河將輪椅緩緩的推到了窺心石旁。
“用手觸控它就行了。”
沈老輕輕的伸出手，在這一刻，他顯得認真且有平靜，靠近的前一刻，沈老頓了頓，聲音傳了過來：“若是我死了...煩請仙長將老朽的殘軀交給我那孫兒。”
陳江河輕輕的笑了笑。
這個考驗死不了人...又加上他在一旁護法，根本難以發生意外。
不過他依舊沒有說什麼，只是嗯了一聲。
沈老閉上眼睛，伸手直接碰了上去。
下一刻。
他氣息凝實，意識也不再身軀之中停留，而是徹底的進入到了窺心石的幻境之中。
陳江河輕輕揮手。
窺心石是為陳江河所主的。
他可以任由開啟每個人接觸的畫面，顯化在空間之中。
“經歷過大江大河的人，才這樣對死亡如此看開。”陳江河輕輕的自語道。
他從通玄塔修煉出來，便知曉了這位不簡單也不平凡的老人，聽聞了他的事蹟、知曉了其一生的苦勞，他本是感慨，卻忽然心有所動...所以才親自出來，甚至捏碎了一株寶藥，為老人續命。
“滿心的執念...加上歲月的蹉跎，還有生死的體驗。”陳江河目光看向畫面，心裡有一種感覺。
這位名為沈萬九的老人...道心，恐怕會超越目前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