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開頭的話,我還是不懂。”大寶不是當年的穆慧,他可不會依仗著穆慧的疼愛來做傻事,他直接低頭重看一次對話,再勇敢的抬起頭看著母親。

事實上,先生說正事的話並不多,每一段雖說都挺長,但是好像更多的在說他的家事,談給母親出主意,好像就一筆帶過。難不成,先生是想挾私向母親要點什麼?事實上,他也的確是要到了。但是,這不像是先生的為人,這讓大寶十分糾結。

“他在告訴我,他是他們家功名最高的,他有四個兒子,好幾個孫子,兒子們只是秀才,而孫子們連童試都沒去考。可以說是一代不如一代,讓他只能依附家族,在族中教養族人,勉強過活。”穆慧笑了,說字面上的意思。

大寶還是疑惑,他是見過先生家的子孫的,他不覺得他們不肖。想說什麼,但是不敢。

“先生教你教得好嗎?”穆慧決定提醒一下他。

“先生非常博學,師兄們也俊逸非常。”大寶很認真的說道。

雖說跟吳先生的時間不長,但是他還是佩服先生學問的。因為日漸親近,他偶爾也會去拜訪一下師母,見見師兄,還有比他大很多的師侄們。想想師兄與師侄,他的信念又堅定了一些,他完全不相信,那些聰明的師侄們會考不上童試。

“就是啊,他能在族中做這些年先生,又能被吳大人薦到我們家來做你的教席,本身就是才華出眾,而且一定是教得極好的一個人。他中過舉,又教了這麼多年書,兒子就算天賦平常,竟然孫子連童試都不去考,你覺得是為什麼?”穆慧輕輕的敲了一下,第一段是最後一句,‘若無族中庇護,只怕無片瓦遮頭。’

“可是……”大寶臉色一變,他想到了些什麼,但不敢相信。

在他們去店裡感受世情時,他介紹先生認識了明家兄弟。他告訴先生,明家兄弟的遭遇後,先生特意說了一下,脫離了父子關係的可怕之處,順便又談起了宗族關係。

告訴他,明家兄弟雖說去衙門除了父子關係,但是明秀才卻沒有去族裡除去兒子的族籍,不然,他們兄弟連祖墳都進不了。那才是禍及子孫。

除去了父子關係,那只是說明明家兄弟不孝,只是絕了他們的科舉之路。但是他們還是可以姓明,他們還是明家的人,將來他們子嗣,還是可能得到明家的庇護。往小了說,每年,族裡總會分點柴米錢,若是族大,到了十八歲,族中還會分點田地,好歹是個依仗。若是將來,明家有人出息了,憑著姓明,大家也能相互有個照應。這也是為何,此時宗法大於律法的原由。

那會大寶就想起,自己張家在家鄉的家族,也不知道還在不在。不是想靠著誰,但是有個家族可以依靠,也會讓人心安不少的。

但現在,母親在明晃晃的告訴自己,吳先生若不是家族,也許他能過得更好時,這簡直就是毀了大寶的三觀。

“其實這段話,我相信先生是有用意的,但我當時也是不明白的。所以等先生走了,我讓你福叔去查了一下。”穆慧笑了。

她本就是被極品親戚拖累慣了的,她根本就不相信什麼家族的鬼話,不過也知道,古代宗法大於國法的可怕性,於是決定讓人查查,老頭是啥意思。

果然查完了,她的三觀也被重新整理了。現在她覺得,她家的那些極品親戚們也就佔她點便宜,比起吳家的嫡支,真是厚道多了。不過,她也沒想過重來一次,她會對那些人好一點的念頭。那些人只是沒有權利罷了,真有權利,他們也不會讓自己好過。

話說,吳老先生中舉那年,吳氏宗族之中一個六人中舉。也是吳氏家族歷史上,最輝煌的一次。而那次,吳老先生的鄉試的名次在六人中排第三。

而那一批六人中,嫡支有兩位,其中一位就是吳士友的父親。當時吳士友的父親是嫡次子,嫡長子病弱守家,沒出來考試。他和嫡三子一塊中舉,在鄉試名次也不錯,吳士友的父親比自己弟弟考得略好一點。

但參加會試的時候,就只剩下四人了,考第三的吳老先生,考第四的吳老先生的一位堂侄,在進院試之前,都莫名的病了,吳先生是吃壞了肚子,然後體弱,得了傷寒,差一點就死了;而那位堂侄中舉之後太高興,掉河裡,凍了一凍,半年沒能下床。然後一直纏綿病榻,不到四十歲就死了,家裡被拖得精窮,最後連棺材都是族裡買的。

會試倒是四人都中了。考得最差的那位,會試時也只考了個同進士,靠著家族的關係,到某縣為主簿,到如今,堪堪五品,在江西做知府。那江西那府,是全國排得上號的窮地方,聽說若不是窮地方,他也混不到五品。

而中舉排第五的那位,院試考得不錯,二榜三十二名,也有資格去殿試的,更重要的是,他比吳士友的父親還高出兩名。據說去考殿試時,他若不是怕遲到,一個人先去的,可能就被各種天災給絕了去考的路。

殿試下場,吳士友的祖父那時還在朝為官,於是聖人特意把他的兩個兒子招見了,於是那位旁枝自然而然的被打到了二榜百名之外。

不過就是這樣,這也是進士出身,也授了翰林院庶吉士,不過那位也許讀書太用功,中了進士之後,身體就不好了,入翰林院不久,就病死了,連三年後的正式授官都沒等到。

因為是吳家的嫡支,吳士友的父親和叔父不得不說是背靠大樹好乘涼。殿試時有父親在老聖人那兒的面子,於是兩人的名次都不差。而他叔父運氣則更好一點。那一位文章一直中平,秋闈時,吳士友的父親在六人中考的第一,叔叔第二。

不曾想,到了春闈時,座師性好平和,愛的就是中規中矩,不喜文辭華麗,用典精奇的文章。吳家兩子一塊到了聖人面前,而座師比吳祖父在聖人面前更有面子,並深得座師賞識,於是人家座師特意介紹了吳家小叔。於是吳家小叔,得了個探花郎,而吳二就不得不到五十名之後了。

因為那一科,吳家一門四進士,同進士也是進士不是。也算一段佳話,先帝還誇他們吳門三傑,吳家詩禮傳家的名頭,那回尤為顯赫。

“吳大人的叔叔怎麼了?”大寶問得很平靜,他大約猜出一定沒有好結果了,但他堅持知道。

“沒什麼,也進了翰林院,不過是因為他是探花,於是直接被授了翰林院編修之職。而吳大人之父則要在翰林院學習,考試,三年後,才能授官。吳小叔任編修三年,家族使力,座師舉薦,挑了個極好的地方出外任。大家都原本以為,吳老大病弱,吳二平庸,吳家那代的領頭人是他的。”穆慧笑了,她喜歡看到大寶漸嚴肅的臉,他原本就比一般孩子成熟世故,她不介意讓他現在就接觸這些陰暗的東西。

“壞事了?”大寶再穩重也是孩子,好一會兒,才輕輕的說道。

他大約猜到了,再不能病或者死了,考得好兩名,就是病死,那麼考得好那麼多,還是那代,大家公認的領頭之人,只是讓他病死,或者意外而亡,怎麼顯得出吳家父子的優秀,所以這個人一定得毀掉。

“對,花花世界,醇酒美人,身敗名裂,連帶著妻子兒女沒一個能保全下來。”穆慧讚賞的看看兒子,一句壞事,就道盡了吳先生對大寶教育的成功,是,吳先生顯然沒真的想把大寶教成詩人,他該教的正在教。

“以後吳家科舉就沒什麼人了吧?”大寶倒沒有不忍了,只是吸了一口氣後,繼續問道。既然已經看到底線了,於是也就沒啥可再重新整理了。

“讀書人很多,但是科舉運都不上佳。不過若是嫡支前後三屆無人參考的情況下,倒也有幾個中舉,考上進士的。到了吳大人參考的前後三屆,吳家無一人參考。現在吳大人的長子在國子監讀書,族中便連秀才也沒人去考了。”穆慧冷笑起來,她還沒告訴兒子,那個病弱的大伯,在成親之前突然死掉了,說是偶感風寒。生生把一個花季少女,逼成了望門寡。而吳大伯死的時間點,也是非常的耐人尋味。

“所以師兄趕上吳大人的考期前後,而第三代,因為吳大人的兒子沒有參加科舉,於是都不能參加!”大寶翻了一下白眼,

吳士友曾經誇耀過自己兒子十四歲進了國子監,現在看來,不過是因為沒去參加考試,用了恩萌去了國子監,然後絕了其它族人的路。除非吳士友的長子能考上進士,不然,十年內,吳家不能再有科舉之人。

穆慧點頭,吳先生的四個兒子都比吳士友大,在吳士友之前考,就是不給嫡支面子。而在他中了之後,馬上考,萬一名次比他好,大家馬上就有比較。

所以,他們的童生試、秀才試,都得在吳士友之後三屆才能考的。童試每年都有,晚三屆就晚三屆,可是鄉試卻是三年一屆。

什麼試都要等三屆,等到後來,吳士友都做到三品了,他們也都老了,還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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