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什麼時候去吃飯啊,我都快餓死了。”

沉迷手機遊戲,半天沒說話的秦曉陽,一句話把莫招娣的思路給打斷了。

“餓了?咱們這就......”

她扭頭看向莫顏齊,衝她笑了笑。

意思不言而喻。

莫顏齊巴不得趕緊支走這三尊大佛,正迫不及待呢,忙道:“稍等一下,我打個電話。”

她邊說邊掏出手機,撥給了于越。

于越現在快到孕晚期了,行動不便,再加上現在正處早高峰,被堵在路上,預估還得半個小時才能趕到醫院。

莫顏齊正著急,費謹廷抬手招呼一聲,把他的助理給叫了過來。

他助理叫做李喬,二十出頭,是一個剛參加工作沒兩年的陽光男生。

費謹廷附在李喬耳朵邊叮囑幾句,衝莫招娣一家說道:“讓李助理帶你們先去吃飯,吃完飯就安頓在旁邊酒店休息。”

“酒店?我們幹嘛住酒店?家裡那麼大的房子空著,我們住家裡就好了。”

莫招娣一雙渾濁的眼睛,瞪得牛眼那麼大,氣呼呼地不停擺手,十分排斥費謹廷的安排。

費謹廷尷尬地看向莫顏齊。

莫顏齊衝他點點頭,自己走到莫招娣跟前勸道:“謹廷也是好心,家裡離醫院比較遠,來一趟坐車要一個小時。況且那天我爸發病之後,家裡亂糟糟的,都沒顧得上收拾。護工、保姆,也都暫時辭退了。買菜做飯打掃,都要親自動手,你們確定要住進去嘛?”

她這番話,對莫招娣來說,並沒有多少說服力。

倒是秦曉陽一句話,讓莫招娣動搖了決心。

他趴在落地窗前朝外看,抬手一指外面君豪酒店的牌子,問道:“說的就是這家酒店嗎?”

費謹廷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眼,點了點頭。

“哇,這可是五星級酒店,我在網上看到過的,裡邊超豪華,老氣派了。我要去住,我還要拍影片,發到網上去。讓我的那些同學,都羨慕我一把。”

“你個傻子,讓他們羨慕嫉妒有什麼用,能當錢花嗎?”

莫招娣訓斥道。

母子倆截然相反的反應,讓秦大江很不好意思。

他老實巴交慣了,這次被老婆拖著過來,原以為只是看一眼妻弟,待兩天就走。

因此,既沒想到人家家裡常住,也沒想著讓人家破費,去給他們安排這麼高檔的酒店。

他囁喏道:“不用那麼破費,就找街邊小旅館,能有個歇腳的地方就行,反正我們明天就要走了。”

他這句話一出,好像捅了馬蜂窩,惹來莫招娣一頓白眼。

“走什麼走,要走你走,反正我不走。達南現在病成那樣,就在鬼門關前苦熬呢。我是他親姐,我得守著他。”

秦曉陽也無賴開口,“我媽不走,我也不走。這位哥哥安排就挺好,住酒店,離醫院近,方便照顧舅舅。”

這是他過來之後,第一次叫莫達南做舅舅,也是第一次說了這麼多話。

事到如今,他們一家三口的為人,大約也能瞧出大概了。

莫顏齊疲累至極,實在沒力氣跟他們周旋。

“你們遠道而來,也很累了,先去吃飯休息,其他的以後再說。”

莫顏齊不由分說,扶著莫招娣起身。

秦曉陽這會兒變得熱絡主動,一手挽著莫招娣,一手拽著秦大江,生怕他們再說出拒絕的話,大步流星跟在李喬身後,就往電梯口走。

望著他們的背影,莫顏齊嘆了口氣。

她實在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還會有此麻煩。

“我瞧你這個姑姑,只怕不是探病這麼簡單。”

費謹廷坐到走廊長椅上,伸手捏了捏莫顏齊的指尖。

“我知道,她是衝著房子和公司來的。早在我媽葬禮上,她就提過這事兒。”

莫顏齊無奈聳了聳肩,苦笑一聲,順勢坐到了費謹廷的身旁。

自私奇葩的親戚,好像也不是什麼珍惜物品。

莫顏齊也不再是六年前的小姑娘,社會閱歷,法律知識,已經讓她有足夠的底氣,應對這些小嘍囉。

縱然莫招娣蠻橫不講理,就算她說破大天去,有法律做後盾,莫顏齊根本不怕的。

她只是覺得這事兒有點噁心,莫達南入獄的時候,他們沒出現過,腦卒中病倒的時候,也沒出現過。現在剛剛傳出病危,他們就不請自來了。

除了噁心人,給人添堵之外,看不出一點骨肉親情。

好在莫家祖輩早年已經故去,莫達南也只有她一個女兒。

即便對薄公堂,也沒什麼好怕的。

費謹廷拍拍她的肩膀,算作安慰。

兩人起身進到病房,去看望莫達南。

不同於昨天的亢奮,他自從入院之後,就一直陷於昏迷之中。

這讓莫顏齊很是擔心。

醫生同樣有些焦急,“透過檢查資料來看,情況不算很好,病人顱內出現大面積出血,漸進性加重,伴隨顱內壓升高。

我們昨天採取了保守方法治療,溶栓活血,目前來看,效果並不理想。如果持續下去,大概......”

“大概怎樣?”莫顏齊十分緊張。

“大概需要進行開顱手術。”

“開顱手術?”

莫顏齊喃喃重複,一臉訝然。

醫生點點頭,“手術成功的機率,大概在五成左右。”

五成,這個數字很中庸,但是用到醫學上,多少讓人感覺希望渺茫。

費謹廷暗暗握住了莫顏齊冰涼的指尖,幫她問道:“關於手術可能出現的結果,您能跟我們具體說說嘛。”

“當然,當然,您二位這邊請,咱們到辦公室細說。”

莫顏齊渾渾噩噩,被費謹廷牽著手,進了醫生的辦公室。

醫生回身關門,把他們讓到桌前坐下,這才開口。

“這項手術,成功率素來不算高,五成的希望能保命,最好的情況能恢復部分肢體功能,提升生存質量;也可能出現手術併發症,繼而陷入昏迷,就是俗稱的植物人;還有一種可能......”

醫生的停頓,讓莫顏齊心頭一涼。

費謹廷代她問道:“還有一種可能是什麼,您不妨直說。”

醫生深吸了口氣,沉聲開口:“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病人堅持不到手術結束,下不了手術檯,就會停止呼吸。死亡的風險高達五成。”

死亡的風險,高達五成。

這句話在莫顏齊心頭繞啊繞,讓她心裡亂糟糟的,根本平靜不下來。

她痛苦地捧著臉,哽咽著說道:“您給我們點時間考慮,我得好好想想。”

這樣痛苦的抉擇,醫生每天都要見識好多。

同情,卻也司空見慣。

“那是當然,您二位商量好之後,直接到辦公室找我就行。”

有護士拿著病例進來,費謹廷滿是擔憂地起身,扶著莫顏齊走出醫生辦公室。

站在病房外的過道上,靠著冰冷的牆壁,莫顏齊像個溺水之人,大口呼吸,卻仍然覺得胸腔裡沒有一絲空氣。

她喃喃自問: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

生死抉擇,左右為難。

她很怕自己做出錯誤決定,而遺憾終生。

她突然覺得很悲哀,甚至在心頭浮起一絲恨意。

恨莫達南當初作死,間接害死媽媽;恨他做了二十年的虛偽慈父,到頭來給她出了這麼大的難題。

如果媽媽還活在世上,大約她就不會如此艱難痛苦了。

可是,這世上根本沒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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