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潤笙尷尬地笑了笑，執意道：“你還是叫我老蘇吧，聽著親切。”
“我看你也不大。”褚旻終於問到關鍵了。
“我今年三十六歲。”老蘇赧然。
褚旻哦了一聲，沒敢再往下問。等等換了個姿勢，摟著褚旻的脖子，喃喃說夢話，含糊叫爸爸。
褚旻一邊低聲回應，一邊拍著小傢伙哄他繼續睡覺。
老蘇偏頭打量他們父子，指指等等，再指指褚旻，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父子倆長得很像，屬於不做親子鑑定，就能確認血緣關係的那種。
褚旻憨厚一笑，不便解釋太多，只能先點頭認下。
老蘇像是很欣慰，看向褚旻的目光，也比之前柔和了很多。
突然，喬伊猛然站了起來，她轉身看向蘇潤笙，冷聲道：“我想跟你談談。”
褚旻有點意外，還很擔心。
喬伊對蘇潤笙的敵意，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兩人這時候談判，沒有喬凌姍在中間調和，只怕會激發更大的矛盾。
他哎了一聲，想要阻止。
喬伊頭也沒回，一指旁邊的沙發，命令的口吻說道：“這事兒你別管，你只管看好孩子。”
霸氣外露，跟剛才軟綿綿差點暈倒的喬伊，簡直判若兩人。
褚旻張了張嘴，又不敢反駁，只好哎了一聲，委屈巴巴地答應下來。
不同於褚旻的擔心和緊張，蘇潤笙十分淡定，像是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他語氣平靜，“我想，我們不能談太久，凌姍還沒醒過來，我們得照看好她。”
“不會太久，我只跟你說幾句話。”
喬伊話沒說完，已經率先往病房外走去。
蘇潤笙指一指病床上的喬凌姍，向褚旻拱了拱手，拜託他暫時幫忙看顧。
褚旻猛點頭，“放心吧，有我在，一老一小都能看顧好。”
蘇潤笙說了聲謝謝，轉身追隨喬伊走出了病房。
兩人從病房出來，沿著走廊走出去幾十米，方才停下。
喬伊回身，看了蘇潤笙一眼，卻是先嘆了口氣。
“有什麼話你就說吧，不用覺得為難。”蘇潤笙很替她考慮。
“我想~”，喬伊極力讓自己鎮靜，避開蘇潤笙的注視，別過頭去看向一旁，“我想要把我媽媽接走。”
“這~~”，蘇潤笙有些為難，他思量片刻，方才再次開口，“你的想法固然好，可也要尊重凌姍的選擇吧。等她醒了問過她的意見，如果她願意跟你走，我絕不阻攔，如果她想留下，也請你尊重她的選擇。”
“她的選擇？”
喬伊冷笑了聲，“她現在鬼迷心竅，還有自己的選擇嗎？”
喬伊的反問，讓蘇潤笙臉上一熱，他紅著臉，極力為自己辯解：“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
“可是，她跟著你幸福嗎？”喬伊目光意有所指，上下打量蘇潤笙。
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半舊的藍黑外套，蘇潤笙的經濟水平可見一斑。
蘇潤笙是一個懷才不遇的教書匠。
他少年天才，二十四歲就已經拿到數學博士學位，卻因為年輕氣盛，跟導師觀念有分歧，畢業後沒有拿到推薦信，而被整個圈子孤立。
學術圈子，並沒有想象得那麼簡單。
他融不進去，卻又面臨溫飽問題，只好屈尊在中餐館打工。
由此跟喬凌姍認識，說起來，也是十多年前的事兒了。
就這麼漂泊了幾年，終於被某一個同行看不下去，介紹他到某不知名的大學做助教。
那時他已經三十三歲了。
九年的專業斷檔期，讓他錯過了人生的黃金時期，雖然任職助教，卻沒什麼科研成果，只能拿著微薄的收入，勉強解決溫飽問題。
是個人都會為蘇潤笙覺得可惜，也暗暗期盼他終有一日，得遇良機，從此青雲而起。
喬伊也不例外。
正因為此，她才反對喬凌姍跟蘇潤笙談戀愛。
蘇潤笙比喬凌姍小七八歲，學歷又高，樣貌也好，雖然一時不得志，但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他沒道理看上喬凌姍。
儘管喬凌姍年輕時以美貌著稱，可這些年的生活，早已把她的美貌消磨掉了。
鬢邊過早出現的白髮，掌心的老繭，風吹日曬而粗糙暗沉的面板，生活重擔之下微彎的脊背，都讓她看上去比同齡人要蒼老。
蘇潤笙正當年，又沒有婚戀史，他到底看上喬凌姍哪一點呢？
喬伊百思不得其解。
況且她十幾歲就認識他，一直把他當大哥哥看待，誰會料到，他竟然跟喬凌姍暗度陳倉，私下裡發展成了情侶關係。
就在喬伊挺著大肚子回來時，意外撞破了他們的戀情。
喬伊接受不了，試圖勸阻母親回頭是岸，卻被喬凌姍嚴正拒絕。
喬凌姍孤寂了大半輩子，再次得遇第二春，如老房子著火，一發不可收拾。
她鐵了心要跟蘇潤笙在一起，寧可母女反目，也要跟那個男人在一起。
喬伊沒轍，在這裡住了幾個月，生下等等後，便藉口開拓生意，離開這裡去了海島。
喬伊之所以沒有強硬拆散他們，也是為了喬凌姍考慮。
她懂母親，也知道女人渴望被愛時，是怎樣的心情。
同時，她心裡又很清楚，喬凌姍和蘇潤笙之間的感情，經受不住時間的考驗，終究會以失敗告終。
現在就是機會。
依照喬伊目前的財富狀況，完全可以讓喬凌姍退休頤養天年。
之前，她也曾偷偷打錢給喬凌姍，希望能幫忙改善他們的生活，讓喬凌姍不至於那麼勞累。
可是喬凌姍有一次說漏了嘴，說蘇潤笙不想花喬伊的錢，讓她以後不用再打錢了。
拒絕喬伊的資助，蘇潤笙收入微薄，養不起喬凌姍，她只能不斷工作，貼補家用。
這讓喬伊怎能不心疼。
勸過很多次，可喬凌姍鐵了心，沉浸在這段戀情裡，甘之如飴，彷彿被洗腦一般。
喬伊對蘇潤笙的敵意，由此而來。
又窮骨頭又硬的男人，不能給他的女人帶來幸福。
這次，不管如何，她都要帶喬凌姍離開，離開蘇潤笙，離開這個地方，開始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