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彰顯誠意，莫顏齊跟馬秀芬的見面地點，選在市中心的一家高檔飯店。
馬秀芬，也是莫氏的小股東之一。
三年前，莫顏齊離家出走後，一度想拿回莫氏的控制權。
拉攏小股東，獲得他們的支援，是拿回控制權的第一步。
莫顏齊第一個找的，就是馬秀芬。
那次見面的情景，直到現在，莫顏齊還記憶猶新。
記得那是一個盛夏天氣，莫顏齊為了表達重視，精心準備，特意提著禮品登門拜訪。
馬秀芬家住在春曉衚衕，臨城為數不多的未拆遷的老城區。
本地人大多買了新房子搬走，剩下老房子等拆遷。所以，這邊的租戶，大多是外地人。
馬秀芬跟她兒子一家三口，租了一處四合院的兩間房。
馬秀芬住在南邊倒座，屋內潮溼、憋悶、逼仄。
坐在破舊的沙發上，莫顏齊心情忐忑。
當她說明來意後，馬秀芬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假裝攏頭髮，暗暗地打量了莫顏齊好幾眼。
她那雙三角眼漸漸浮起一絲笑意，殷勤地幫莫顏齊倒了杯白開水遞過來，漫不經心問道：“我家老頭子跟你外公，可是無話不談的鐵哥們，我們倆結婚的時候，你外公還過來吃喜酒了呢。”
這事兒說起來就狗血了，馬秀芬當初就是個普通的農村婦女，進城務工當保姆，不知怎麼就跟男僱主結了婚。
老頭子比她大十來歲，妻子早逝，一兒一女先後定居國外。
上了年紀後，腦子也有些糊塗了，耐不住馬秀芬能說會道，糊里糊塗就跟她領了結婚證。
過了三五年，老頭子腿兒一蹬死了，親生的兒女回來辦理喪事。
明面上的房子、存款，按著法律規定，摺合成錢一共分了三份。
馬秀芬拿了一份。
其實，她手裡還握著老頭名下的莫氏股份，並且在老頭去世之前，騙他寫了轉讓書。
因為這事兒上不了檯面，她瞞著前頭的孩子們，瞞得滴水不漏。
按說她透過這場婚姻，也得了不少錢。奈何她跟前夫生的兒子不爭氣，吃喝嫖賭樣樣精通。
沒過多久，拿到的昧心錢就被揮霍一空，一家子連房子都買不起，只好租住在春曉衚衕。
馬秀芬正愁沒下一個撈錢的目標呢，莫顏齊就送上門了。
她笑得跟狼外婆一樣，問道：“小姑娘，你媽媽給你留下不少錢吧？”
莫顏齊那會兒剛剛二十歲，面嫩得很，還沒學會撒謊。
她紅著臉搖頭，老實回道：“事出突然，我們都沒準備，我媽媽也沒來得及立下遺囑。”
“啊~~”，馬秀芬驚得捂住嘴，“那意思就是說，家裡的房子、存款、車子、首飾，你一個也落不著呀？”
她那表情，既惋惜，又同情，從她的眼神中，莫顏齊甚至瞧出了幾分鄙夷。
就是那種看傻子似的鄙夷。
莫顏齊旺盛的自尊心，頓時就起急了。
她不服氣地一梗脖子，說道：“我以後靠自己也能掙好多錢，我知道你手裡握著莫氏的股份。你把代理權委託給我，我以後掙了錢，多分一點給你就行了唄。”
馬秀芬一聽，笑得更像狼外婆了。
她一邊搖頭，一邊說道：“小姑娘啊，你也太單純了。你以為掙錢那麼容易呢，吹句牛，發個誓，錢就嘩嘩嘩地來了？我也不是不信任你，別你回頭把莫氏給弄倒閉了，你一拍屁股嫁個有錢男人，過少奶奶的日子去了。我們可怎麼辦呀？以後，我還指著莫氏的分紅，替我養老呢。”
莫顏齊的能力被懷疑，自然不甘心，她說：“自從莫氏成立，都是我媽媽在管理，平常她怎麼工作，我都瞧見了，我可以學著媽媽的樣子做，肯定不會比以前差的。”
她不提媽媽還好，一提馬秀芬笑得更歡了。
對，沒錯，就是嘲笑。
馬秀芬歪了歪嘴，絲毫不顧及莫顏齊的感受，說道：“要我說呀，這世上最糊塗的就是你媽媽。男人變心就變心唄，只要自己正宮娘娘的位置不倒，男人在外頭養多少騷狐狸，隨他高興就得了。反正不耽誤她吃喝享受，過富太太日子。”
馬秀芬衝莫顏齊翻了個白眼，不懷好意道：“再說了，大家都是女人，都長著兩隻眼睛一張嘴，憑什麼她過人上人的日子，別的女人就得吃苦受累呀。大家分享分享，平均一下，有什麼不對。”
馬秀芬屁股坐得歪，說的話更是歪理邪說。
莫顏齊氣得臉都白了。
馬秀芬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還沾沾自喜呢。
她又說道：“這下好了，命沒了，男人、公司、錢，都給外頭的女人了，留下一個你，屁都沒落下，你說你媽她是不是傻？”
如果放到現在，莫顏齊可能會衝上去撕爛她的嘴。
可那會兒她還小，又剛剛經歷喪母之痛，本就敏感脆弱，聽馬秀芬這麼評價她媽媽，瞬間就紅了眼。
莫顏齊一下子站起身，指著馬秀芬的鼻子罵道：“你憑什麼說我媽媽傻，你有什麼資格。你這樣齷齪卑鄙的人，這輩子只配在泥坑裡趴著，永遠也站不起來。”
“你看看，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今兒可是你自己上門來求我的，怎麼說著說著，還急眼了呢。”
馬秀芬見她急了，立刻換了一副無辜的表情。
“上門求你？”
莫顏齊為自己的草率後悔不迭，卻也不能認輸，她不顧馬秀芬的阻攔，推開她就往外走。
邊走邊罵：“就你這種人，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了，我還求你？美死你。”
她一口氣衝出大門，街上行人匆匆，一記悶雷在頭頂上轟隆隆滾過。
緊接著電閃雷鳴，彷彿哪位神仙犯了天條，正在渡劫。
盛夏的雨，來得猝不及防。
莫顏齊的腦子，也被震得清醒了幾分。
她扭身回去，不顧馬秀芬的驚愕，搶過她剛準備收進櫃子的禮盒，轉身就往外走。
那些東西，寧可餵狗，寧可扔了，也不給馬秀芬這種人吃。
因為馬秀芬的關係，莫顏齊也斷了重新拿回莫氏的念頭。
大概自己太小了，很難取得別人的信任。再歷練幾年，積累幾年，人嘛，總有成熟的一天。
她的預計大概是五年，或者十年。
實在沒想到，剛剛過去三年，自己便要開始落魄真千金的復仇之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