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謹廷緩慢扭頭,只見昏睡中的莫顏齊,不知何時身子歪斜,向他靠了過來。

她頭靠在他的肩頭,微微蹙眉,像是很不舒服。

他輕咳一聲,扭過頭去,卻暗暗塌了塌腰,把一側肩頭放低了些。

做完這一切,在心裡腹誹。

以她的學歷和能力,何至於淪落到自降身價,做什麼捉姦師,不用問也知道,她肯定得罪了不少人。

今兒被人尋仇,恰好關鍵時刻,自己出現了。否則......

後果不堪設想。

費謹廷撇嘴,扭頭再看她一眼,低聲抱怨道:“刀尖舔血,你圖什麼?刺激?心跳?簡直幼稚!”

他孩子氣十足,一想起莫顏齊來,心頭莫名鼓脹,蔓延著說不出的感覺。

他後怕又慶幸,不料一個急剎車,兩人不受控制,雙雙朝前撲去。

費謹廷意識尚在,後仰著穩住自己。莫顏齊卻是不受控制,直直向前。

他慌忙伸開雙臂,把人給圈進自己懷裡,這才穩住。

司機嚇得忙道歉,“費總,不好意思,前車急剎,我......不是故意的。”

費謹廷還沒接話,莫顏齊哼哼唧唧,發出一串囈語。

她皺著眉,含糊不清說難受。

“開車穩著點。”費謹廷吩咐。

司機忙不迭保證,趕緊調整,車速重新又平又穩起來。

莫顏齊眉頭漸漸舒展開,重又靠在後座上。

費謹廷暗暗地,抽了抽手臂。

雖然,但是......

自尊告訴他,絕不能做乘人之危的事兒。

可剛抽出一半,莫顏齊卻是往他懷裡縮了縮,無意識伸開兩臂,抱住了他的腰身。

他身子一僵,愣在原地。

表面上如被孫大聖施了定身法,可腦海裡,卻如颶風吹過海面,掀起一波又一波巨浪。

他這邊尚沒有理清思緒,突然聽見“嘔”的一聲。

緊接著胸口一陣溫熱。

費謹廷微閉雙眼,不動聲色降下車窗玻璃。

“啊,這人怎麼......費總,您沒事吧?”

司機一臉著急,作勢準備停車。

“沒事,你繼續開車。”

費謹廷吩咐完,在司機不解又疑惑,還充滿好奇的眼神中,從容拿過紙巾。

始作俑者八爪魚一樣抱著他的胳膊,甚至在他袖子上擦了擦嘴。

司機嚇得瞪大眼。

雖然跟著費總時日不多,但他有潔癖的事兒,身邊人都知道。

辦公室、公文包、衣著打扮,從來一絲不苟,何時如此邋遢不講究過。

簡直......讓人難以想象。

費謹廷依舊從容,臉上未見嫌棄神色。

他脫下外套,用溼紙巾把襯衣清理乾淨。

......

路燈一個接著一個,明暗交替的光影,一段一段照進車裡。

像是這麼些年走過的路,孤寂蒼涼,又無人知曉。

冷風吹得費謹廷從未有過的清醒。

像是期盼已久,終於得償所願。

又莫名慌亂,對未知心生恐懼。

她欠他的,不在乎又多了這一筆。

莫顏齊,這回你再也無處可逃了吧?

****

又累,又餓,兩腿灌了鉛一樣沉重。

莫顏齊拼命跑啊跑,可是越跑越慢,眼看要被身後的壞人追上。

不得已,她決定跟那些人談判,以求擺脫困境。

可是,等她轉過身來時,身後卻只站著費謹廷一人。

他眼睛直勾勾盯著她,吸血鬼般邪魅一笑,舌尖劃過妖豔紅潤的嘴唇,張開兩手,朝她撲了上來。

“啊~~”,莫顏齊瞬間被嚇醒。

原來是一場夢!

她抬手按在蹦蹦直跳的胸口,頹然地長舒了一口氣,重又閉上眼睛。

不對!

她重又睜開眼,蹭一下坐起來,警惕地打量屋內擺設。

奢華的水晶吊燈,整面牆的亞麻色窗簾,黑白灰三色的傢俱......

所有一切,都那麼陌生。

莫顏齊腦子裡嗡嗡作響,越是著急,越是一片空白。

她焦躁地一抱頭,比剛才在夢裡被費謹廷撲倒,還要驚恐。

塑膠閨蜜們的調笑;

酒吧裡振聾發聵的音浪;

尋釁滋事的壞人大喊她的名字;

還有浴室裡傳出嘩嘩的水聲......

水聲?

扭頭再看,浴室門緊閉,可燈光和水聲,透過磨砂玻璃門傳了出來。

低頭試探地掀開被子,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難道昨天暈倒之後,被人撿屍了?

看屋內擺設,大約對方經濟不錯,保不齊以前認識。

又或者,萬一他已婚,自己豈不是被動做了小三?

她焦躁絕望,握拳重重地捶了幾下。

手背上傳來一陣疼痛,低頭看去,卻是一小片淤青。

她顧不上許多,越想越害怕,痛苦地把臉埋入掌心。

不行,坐以待斃,只有死路一條。

莫顏齊咬了咬牙,重又直起腰來,環顧四周,尋找自己的衣物。

管他是誰,權當被狗咬了一口。就當做了一場夢,夢醒之後各奔東西,再無牽扯。

她迅速拿定主意,準備溜之大吉。

可是,兩腳還未著地,就聽見浴室的水聲戛然而止。

低沉的男聲,斷斷續續哼著歌曲,隔了玻璃門傳了出來。

吃幹抹淨,佔人便宜,果然得意。

莫顏齊恨得咬牙,手忙腳亂去翻找自己的衣物,卻是一件也沒找到。

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玻璃門後。

她實在無處可躲,只好重又縮排被子裡,連頭帶腳把自己藏了起來。

一動不動,恨不得把呼吸也藏匿起來。

像是等了一輩子那麼長,就在她實在忍不住,偷偷換一口氣的時候,身旁床墊一沉,隨即,一隻大掌落在她身上。

雖隔了被子,依舊像是如來佛祖的五指山,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醒了嗎?”

隔著被子,那人聲音沉悶,十分陌生。

“莫顏齊,你還難受嗎?”

見她沒反應,那人乾脆直呼其名。

可見那人肯定認識她,而她卻對他一無所知。

不公平!

莫顏齊苦著臉腹誹。

“剛才于越打你電話了。”

他連於越都認識?

媽呀,真是沒臉見人了。

莫顏齊只覺瞬間社死,恨不得當場咬舌自盡。

“你要再不出來,我讓她過來勸你?”

“別”,莫顏齊大喊一聲,撩開被子,顫抖著求饒。

“求你,別跟我朋友說。”

她滿臉漲紅,露出頭來,就見費謹廷正含笑看著她。

他?

怎麼會是他?

烏溜溜的大眼睛,轉了兩圈,又眨了兩下。

好像比預想的情況要好很多。

一回生二回熟。

啊呸,這是什麼鬼邏輯。

跟一個人糾纏兩次,總好過徒生兩段孽緣。

她暗暗鬆了口氣,揪著被子把自己裹成個蠶蛹,只露出一張臉來,強裝鎮定,問道:“不好意思,我好像斷片了,能告訴我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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