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顏齊走進病房的時候,多少有些忐忑。

病房裡只有費謹廷和任長鳴兩個人,並沒有她預料中的,探視者人流如織,費謹廷萬眾簇擁的場面。

她抿著唇,站在床腳,一時不知該怎麼開口。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扭頭不期然看向牆角。

那處擺放了一堆兒花束,探病的那種花束。

她突然有所頓悟,又有些懊惱。

費謹廷說幫她解決難題,所以才讓她來的。自己空手而來,跟那些抱了花束過來探病的人一比較,顯得好沒誠意。

她尷尬地移回視線,沒好意思再看。

任長鳴原先還坐在病床上,跟費謹廷有說有笑,見她這樣,自然不好再待下去。

他忙起身,訕笑道:“我下班了,明兒再來看你。還有,我得跟護士叮囑幾句,探望別人怎麼能送花呢,萬一過敏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他朝牆角一努嘴,“那些我就代勞替你處置了”。

費謹廷點頭。

任長鳴出門叫來幾個小護士,七手八腳把堆成小山一樣的花束,瞬間清空。

屋裡沒了旁人,趙寬拘謹地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問道:“費總,您還有什麼吩咐?”

“按昨天的規矩,去歲月軒打包晚飯,送到我豪庭那套房子去。”

“您今兒晚上不住醫院了嗎?”

趙寬一臉驚訝,問完又覺失言,吐了吐舌頭,不等費謹廷開口,忙說道:“我這就去辦。”

費謹廷也未解釋,等趙寬出了病房,這才撩開被子,起身下床,抱著一疊衣服,去了衛生間。

他一個字不說,惹得莫顏齊心裡七上八下的。

等他再出來,就見他換下病號服,換做了一套裝扮。

黑色休閒褲,亮銀色的夾克衫,還有一頂藏藍色的棒球帽。

“你要出去?”她不解地問。

“你會開車吧?”

費謹廷不答反問,掌心裡多了一枚車鑰匙。

莫顏齊不明所以,點頭道:“會開”。

“那就好”,費謹廷輕輕一拋,鑰匙順著拋物線的軌跡,到了莫顏齊面前。

她手忙腳亂接住,還未反應過來,腕子一緊,便被他拽著往外走。

她腳下搗著小碎步,不甘心地追問:“咱們去哪兒呀?”

“噓”,他手指壓在唇邊,示意她別說話。

莫顏齊本能反應抿緊了雙唇,瞪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懵懂無知地看著他。

只見費謹廷輕輕拉開病房的門,探頭探腦朝院長辦公室的方向看了兩眼。

此時正值晚飯時分,醫護人員都有所鬆懈,並沒人留意這邊。

費謹廷壓了壓帽簷,拉著莫顏齊,閃身出了病房。

兩人順著安全步梯,往下走了一層,方才坐電梯來到地下車庫。

費謹廷找到一輛車,示意莫顏齊開車門。

莫顏齊還想再問,卻被他一句話堵住了嘴。

他說:“你既然來了,就是信我。既然信我,也就無需再問了。”

他拉開車門,徑直坐進了副駕駛。

莫顏齊頭腦發矇,心頭卻狂跳不止。不知為何,莫名生出幾分期待,還有一絲血脈噴張的感覺。

她想也沒想,一把拉開車門,坐上了駕駛座。

午夜藍的保時捷,如一道藍光,瞬間啟動。

開出醫院停車場,費謹廷調整了下座椅,不緊不慢道:“先回友誼路,你去收拾幾件行李。”

車身微微頓了一下,肉眼可見放慢了速度。

“收拾行李,要去哪兒?”莫顏齊的嗓音發緊,透著緊張。

“你的住址被暴露,萬一他們晚上過去找你麻煩,你怎麼應對?”

“......”

“先換個地方住一段時間,情形穩定下來再說。”

“那我搬去哪裡?”

莫顏齊手握方向盤,目視前方,可眼角餘光,朝費謹廷這邊掃了一圈。

“我在市中心有套房子,安保森嚴,陌生人輕易進不去。你先住過去。”

“這......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暫住而已。你既然信任我,就該聽我的安排。”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前方路口有交警,你小心開車。”

費謹廷一句話,讓莫顏齊瞬間緊張起來。

儘管駕齡好幾年了,可是一見到交警,還是會莫名緊張。

她小心翼翼開到路口,果真有交警在測酒駕。

她乖順十足,依要求吹了氣,得了交警放行的手勢,這才重又起步。

隔窗看到交警衝她行禮,她不迭點頭道謝,那樣子拘謹又可愛。

費謹廷托腮瞧著,不自覺勾著唇角,想笑又不敢笑,憋氣憋得腰都酸了。

“我不搬家,行嗎?”

她試探著問。

“那我怎麼保護你?再說了,那幫人什麼事兒做不出來,深更半夜,你一個人女孩家,確定沒問題嗎?”

費謹廷一挑眉,反問一句,“經歷了這麼多,難道你對人性的理解,還是這麼膚淺嗎?”

“這和人性有什麼關係?”她蹙眉反駁。

“怎麼沒關係,俗話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那些人拿了張家的錢,什麼事兒做不出來?在他們眼裡,你的價值,大概就是一個數字。”

他說得沒錯。

莫顏齊在心裡暗暗比較一番,不想去他的房子,無非是因為擔心將來兩人相處的尷尬,而留在友誼路的老房子住,卻是性命堪憂。

兩廂一對比,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兒。

況且,他應該也不是乘人之危的小人吧。

她深吸一口氣,打定了主意。

腳下用力,午夜藍在城市的霓虹中,劃出一道夢幻般的影子。

****

窗外夜色漆黑,這處房子雖然在鬧市,卻不見絲毫喧囂。

抬眼遠望,都市的霓虹靜默如一幅畫,如夢似幻般,很不真實。

餐桌臨窗,費謹廷和莫顏齊對面而坐。

他今兒胃口特別好,低頭吃著,卻是顧不上說話。

莫顏齊初到陌生的環境,難免拘謹,時不時偷眼瞧他,像一隻驚弓的鳥兒,警惕、防備、試探。

“我吃飽了”,費謹廷放下筷子,抬頭看了過來。

“我......我也飽了。”

莫顏齊也放下筷子,兩手扶著膝蓋,一本正經問道:“現在,你總該說你應對的辦法了吧。”

費謹廷一邊擦嘴,一邊輕笑,“一頓飯的工夫,你偷看了我二十六次,難道我臉上長花了?”

“說正事呢,你少嬉皮笑臉的。”莫顏齊不服氣地揚了揚下巴,重又問道:“你準備怎麼處理我和張家的關係?託人和談嗎?還是......”

莫顏齊的性子就是這樣,容不得一絲含糊,她誓要問個清楚明白,才會放心。

“你跟我來。”

費謹廷起身,徑直往書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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