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除了黃家還在此處生活，其他幾戶少有人在，如此大雨滂沱的夜晚，到底是什麼事兒值得出門？
陳奈跟在車輛身後，寬闊的道路上兩輛車一前一後，尤其顯眼。雖然擔心會被對方發現，但此時別無他法，停下來反而更會引起注意。
不過前面的車一直開著，並沒有停留或者忽然轉向。
跟了半個小時，眼看著就要開進市區，車頭突然一拐，來到人煙稀少的廢黃河。
淮城佔了個“淮”字，依水而成，這個水便是黃河。後來歷史變遷山河移動，這條從黃河分出來的支流也變得不那麼重要，俗稱廢黃河。
每年潮漲潮落，淹死的人不計其數，周圍修建護欄鋪平道路種植柳樹，環境倒是越來越好，淹死的人倒是一點都沒少。
這一段廢黃河附近沒有小區沒有商超，平時少有人來更別說今日大雨滂沱。
大雨，黃河。聯絡起來有種不詳的預感。
商務車逆向停車，貼近黃河，遲遲沒有熄火。
陳奈將車停在距離稍近的柳樹下，他現在已經不在乎會不會被發現。
會是誰在車上？
陳奈拿起單反等待時機。
約十分鐘後有人撐傘到商務車旁邊，昏黃燈光下紅色連衣裙和高跟鞋若隱若現，陳奈摁下快門。
車門開啟，溫子仁撐傘下車，兩人並行走向被柳樹遮掩起來的黑暗中。
“幽會？”陳奈吃驚之餘還有些拿捏不準，這個天氣出來不合常理，加上溫子仁這個年紀，就算約會也不該在大雨之夜黃河之沿。
大雨沒有減勢，反而越下越勐，陳奈等了近二十分鐘才等到二人從柳樹下走出。
雨實在是大得離譜，加上光弱，連連摁下快門也只能藉著路燈勉強拍出人形。
溫子仁倒是上了車，但女人撐著傘依舊站在路邊。
現在跟回去沒有意義，等商務車走了之後，陳奈開車來到女人身邊開啟一半車窗：“你好，請問這是去市中心的路麼？”
女人蒼白美麗，看起來有三十多歲，陳奈搭話時她正捂著臉哭泣。
“您這是怎麼了？”陳奈把車窗全部地放下來。
“往前走就能看到市中心。”女人擦乾眼淚指路，這時陳奈才看清楚她的臉。
那是一張跟黃澄有六分相像的臉。
陳奈瞬間明白此人是誰，也知道為什麼溫子仁會冒著大雨來見她。
“您跟我認識的一個孩子很像！”陳奈摸著下巴陷入思考，“黃家小兒子，黃澄您認識麼？”
女人聽到這個名字立刻睜大眼睛，美麗的桃花眼蹬得滾圓，跟黃澄一模一樣。
“你認識他？”女人乾枯的手扒著車窗，淚水滾珠落下，“他好不好？”
“上車來說！”
陳奈想開暖氣被女人制止，“沒事。”
“黃澄挺好的，聰明又好學。”陳奈發動車，“您去哪兒我把您帶過去。”
“不用，你再多跟我說說他的事兒。”
陳奈奇怪地看向她，“我跟他認識也不久，您是他媽媽吧？長得可真像！”
“很像？你有他的照片嗎？我想看看他。”女人說話並不孺軟有些尖聲尖氣，但此時她話語中全是哀求。
陳奈這可犯了難，手機裡沒有黃澄的照片，可單反裡頭有……
似乎是發現陳奈在猶豫，女人雙手搭上陳奈的胳膊緊握住，“求你了！”
陳奈抖了個激靈，這雙手實在是太涼。
“您把這個穿上，我找找。”陳奈拿出單反翻出了幾張照片火速建個新的資料夾，挪了幾張黃澄捏著蟲子傻笑的照片，“這兒。”
女人雙手接過去連連道謝，總共就六張照片，她足足看了半個小時。
“謝謝。”女人把單反遞回來，“轉眼間就十六歲了。”
陳奈把女人的愛意和心痛看在眼裡，他是不怎麼相信這樣的情緒會發生在遺棄孩子的女人身上。
“您沒事吧？”
“沒事，我走了，你順著這條路往前走就行。”
“我捎您一段路，這雨太大，您留在這兒我不放心。”
“不用，等會兒有人來接我。”
“哦……那我在這兒等著。”陳奈看著外面的大雨，想起洛靈父母出意外的那天晚上，不好的預感近乎是灌水一般淹沒了他的心。
女人愣了下，隨後靠著靠背沒說話。
陳奈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聊天，說實話他沒想從女人嘴裡問出點什麼，彼時木棉發來簡訊說被人放了三個保安攆出來，比狗攆得快。
陳奈鬆了口氣，木棉還能說這些冷笑話證明她沒事。
“我當時十八歲。”女人忽然開口，“高三還沒畢業我就懷了橙子。”
陳奈坐直身體，這種大瓜說不感興趣是假的。
“後來我考上了還不錯的大學，那個人說讓我把孩子生下來，他給我錢讓我出國留學，等我上完學回來之後，我們一家三口好好地在一起。”
“誰知道我去美國後就回不來了，變成沒有護照的人流，學自然也就沒得讀了。為了回國，我東躲西藏做很多事兒，直到前段時間我搭上一個美國人，這才回來。”
“黃澄見了你肯定很開心。”陳奈真心實意地說。
“是嗎？”女人苦笑，眼角皺紋讓她顯得有些蒼老。
“一定會的。”
“謝謝。”女人拿起手機看了眼，“接我的人要來了，你走吧，我不想讓他誤會。”
人家都這麼說了，陳奈總不好意思硬是要留人家在車上。女人道謝下車，陳奈還是擔心就驅車到距離稍遠的地方，這裡雖然看不到她的位置，但好歹能看到來回的車。
看到一輛銀色轎車飛馳而過，想必這就是來接她的車，陳奈放心離開。
回到什麼都沒有的出租房陳奈燒水洗了個澡，躺在床上想起黃澄媽媽說的話，心中不免一陣膽寒。就連林宣都誤以為黃澄是某個女人生下來換錢的工具人，更別提其他人。
知道真相的人怕是沒幾個。
“要不要告訴黃澄？”陳奈翻來覆去睡不著，雖然身體很疲累，但他不想一個無辜的人被如此誤會。